第二十三章 悟道
完全封閉的靜室里，只聽得見伍月有些急促的喘息聲。雖然屋頂的空調出風口盡職盡責的把室內保持着適宜的恆溫，可盤坐在蒲團上的伍月此時已是滿頭大汗。
不斷攀升的熱流到了頸椎處后，似乎是停下了腳步一般。伍月的心情充滿期待又忐忑不安，只覺時間緩慢的幾乎靜止了一樣，每一秒都漫長的好像過去了一年。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粒汗珠正從前額緩緩流進鬢角，然後漸漸把身子越探越遠，最後終於脫離了發梢，飛身撲向散發著微香的厚厚的草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就在同時，他的後腦突然一熱！
雖然耳邊一片寧靜，但伍月清晰的感受到似乎腦海中有什麼阻隔的東西突然碎裂了。那清脆的聲音沒有通過自己的聽覺系統，而是直接的傳遞到了意識里。眼前只覺得金光一閃，彷彿有個亮閃閃的毛筆忽然的碎裂成無數光雨，頃刻間消失不見。
“這，這就好了嗎？”伍月此刻心中充斥着的不是喜悅，而是有些難以置信。
他用微顫的手從包中翻出一張土靈落石符，出指、施術。一塊巴掌大小的石頭落在了面前。
伍月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在心裏默默數着：“一秒、兩秒、三秒……”
數到二十，他停了下來。卻仍遲遲沒有睜眼。
他經歷了無數次以失敗為結果的嘗試。每當他燃起一線希望，現實都會毫不猶豫的以失望作為報答。而現在，他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充滿期待，卻又比此前任何時候都更害怕失敗。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伍月的呼吸終於平靜下來。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只見精緻的淡金色藺草墊上，一塊青色的石頭靜靜的躺在那裏，顯得格外突兀。
伍月情不自禁地一把捧起石頭，不管不顧的一口親了上去：“成了！我終於好啦！”
要不是在這密閉的靜室之中，恐怕他欣喜若狂的喊聲能吵得整棟大廈都聽見。
然而正當他歡呼雀躍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眼前似乎有些異常：平時需要運功感知的天地元氣不知為什麼，竟化為無數幽藍的亮塵，正在他身體周圍盤旋環繞着。
要知道九霄萬福宮可是自古以來以煉丹聞名於世的名門大派。隨然近幾百年來隨着各種靈果仙草的數量漸少，以丹藥輔助體修的門派逐漸凋零。但是能留存於今的丹方卻無一不是歷經了千百年的改進和淘汰，各個都不同凡響。
而與那些雖然功用名號令人驚嘆卻早已不可能湊齊材料的高級丹藥相比，“聚元丹”作為少數幾個在現代仍可以煉製的靈丹，已經成為了九霄萬福宮的立派之寶。在整個修行界也是聞名遐邇。
這聚元丹原本的作用是通過極度濃縮的天地元氣來提升服用者的修行境界。伍月的識海在巨量的元氣滌盪下復原，卻只是這丹藥的副作用而已。
伍月雖然不太清楚其中道理，但也意識到這是聚元丹在發揮功效。忙收拾心情，重新端坐在座墊上……
一牆之隔的執教司執事辦公室里，崔新覺抬頭看了看牆上掛着的時鐘，時針已經走過了十點的位置。
他關掉了電腦里的文檔，拿掉眼鏡隨手放在桌面上，仰頭靠在了觸感柔軟的辦公椅上想放鬆一下。可是腦子裏亂鬨哄的像走馬燈一樣片刻都停不下來。於是他乾脆坐直了，伸出雙手用力地搓了搓臉，總算覺得恢復了些精神。
“咚咚！”
兩聲敲門過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個縫，關翔探了半個腦袋出來。他先看了看靜室緊閉的房門，才壓低聲音對崔新覺說：“執事，那邊都佈置好了，要不是您再去看看？”
“不必了。”崔新覺的聲音又冷又硬。
“可是……”關翔遲疑了下，還是忍不住又說：“我怕萬一出了什麼疏漏，請執事還是再去檢查一下吧。”
“疏漏？！我平日裏每月給你的補貼比別人的薪水高了兩倍不止，難道就是為了讓你有‘疏漏’的？”崔新覺忽然雙眼圓瞪，壓低了聲音怒斥道：“你要是敢出了問題，別說你的職位和修為了，趁早叫家人等着給你收屍吧！”
關翔的臉色驟然一白，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開口：“一定，一定沒有疏漏。執事放…放、放心。”
崔新覺不耐煩地揮手把他攆了出去。心裏的不安卻更加的抑制不住。他只好在心底安慰自己：一切都計劃的天衣無縫。這種事情也不是頭一遭，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正在這時，靜室的門終於被打開了。只見伍月快步走到他面前，臉色帶着抑制不住的喜悅：“執事久等了。耽誤您這麼長時間真是抱歉。”
“說哪裏話？提攜後輩，培養年輕一輩的優秀靈師正是我這執教司的職責所在嘛。”崔新覺臉色早已換了一副慈愛長者的模樣：“感覺如何？這聚元丹可是難得的靈藥，想來你服下此丹，離悟道之境又近了一步吧。”
伍月笑着抱拳施禮：“執事說的是，聚元丹果然是名不虛傳。之所以耽誤這麼久，是因為弟子剛才在那靜室之內已經破境悟道了。”
“什麼！”崔新覺不由神色大變：“你已入了悟道之境？”
伍月點點頭：“是呀，還要多謝崔執事呢。”
崔新覺有些勉強的笑着說：“實在是太大的好消息了！等我明天回稟賀真人，他老人家也一定很高興。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當伍月離開時把門關緊的一剎那，崔新覺的臉色異常難看。
……
伍月的心情格外的好。晉入悟道之境后，他只覺得自己彷彿是突然睜開眼睛的新生嬰兒一般，看這周遭萬物都變得新鮮有趣。天地元氣對他而言不再是需要運功才能看見的具體事物，而是自然包含在萬物之上、運轉不停的能量。而這些能量的分佈和運動是那麼的美——那是一種樸實至簡卻又深邃偉大規律。這種規律就是“道”。直到此時，伍月才明白王道人曾經跟他說過的“悟道”二字的含義：
“一切萬物，一切萬法，無不一時頓現。明心見性，亦復如是！”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雖然不過是剛剛開悟，可憑着現在對道的理解和感觸，施展起術法要比之前起碼厲害上好幾倍！
伍月幾乎是哼着歌回到房間呢，本想和朋友分享今夜的遭遇，進門卻看見電視裏仍播放着某武俠劇，而洪十七早就躺在床上只仰八叉的睡著了。
“喂！”伍月有些不甘心的拽了拽洪十七的耳朵。卻只見他一把撥拉開，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起來。
伍月把手機從包里翻了出來，才注意到時間已經接近夜裏十一點，只好忍住了打電話給王道人報喜的念頭。洗漱后躺在床上，自己興奮的翻來覆去直到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早晨。
“快點兒別睡了！起床起床！”
伍月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只見洪十七正坐在床邊晃着自己：“平常不都是你喊我嘛！怎麼今天起來的比我還晚？”
“昨天睡晚了。”伍月揉揉眼睛：“你知道昨天……”
他的話還沒出口就被洪十七打斷：“還磨蹭什麼？馬上就要遲到了。快點快點！我還要換衣服呢。”
等兩人氣喘吁吁的一路狂奔到術法練習館時，果然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主持最後一場比試的助理執事臉色不善，想來如果不是因為這兩人已經是確定下來的內門子弟，少不了要挨上一頓臭罵。
他先朝身後的崔新覺拱手示意，然後頓了頓嗓子說：“既然人已經到齊了，那麼青雲試最後一場的對戰賽正式開始。”
“比賽分為兩組，第一組：前兩場排名分第一名的葉雲旗對戰第四名的姚永昌；第二組：第二名的伍月對戰第三名的洪十七。最後再由兩組的獲勝者對戰，決出本屆青雲試的魁首。此次的魁首稱號者將可以獲得一枚由九霄萬福宮煉製的聚元丹作為獎賞。”
洪十七不知什麼時候湊到了葉雲旗身旁：“哎！你可要爭氣點。別上來就被秒殺了。我洪十七可還等着在決賽上打敗你呢。”
葉雲旗冷着臉頭都沒有轉，只是用眼角斜了他一眼：“白痴！”
“喂！你說誰呢？你這個死面癱！”洪十七憤怒值頓時爆滿抄出竹棒就要上，總算被旁邊的伍月和玲奈攔着了。
主持考試的助理執事終於看不過去發飆了：“你們吵什麼吵！都給老子閉嘴！誰再吵我就取消他的比賽資格！”
洪十七這才老實下來，嘴裏還在不停的嘟囔：“哼！死面癱，等下我一定要給你好看。”
助理執事瞪了他一眼才接著說：“比賽勝負由觀戰評委判定，一旦響起比賽結束的提示音，必須立刻終止攻擊。否則會被視為蓄意傷害，將受到行會嚴懲。”
“接下來進行第一場，由葉雲旗對……”
“不好了不好了！”突然從門外傳來一陣驚呼：“崔執事，出事了！”
練習館內人人側目，只見從門口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一個身穿初級執事制服的小鬍子。
“給我鎮靜點！”坐在評委台後的崔執事鐵着臉站了出來，呵斥道：“看你丟魂失魄的成什麼體統！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那小鬍子自然是關翔，只見他的眼光從伍月臉色一掃而過，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說：“弟子去執庫司取聚元丹時發現，丹藥已經被人搶走了！”
場內頓時一片嘩然。那些本來就沒進前四名的考生們更是一副看熱鬧的神情，嘰嘰喳喳興奮的說個不停。
只有伍月這時心裏一沉，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只聽崔執事厲聲問道：“荒謬！執庫司難道沒人看守嗎？難道有人能潛進行會大廈？”
關翔拱手答道：“弟子進去時房間內的執庫司王師兄已經不省人事，現在正在治療。執律司的姜執事已經親自趕到現場，說保證沒有任何人能侵入行會大廈。”
他似乎無意的掃了眼人群中的伍月，接著說道：“姜執事說，作案的人肯定是——內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