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70）前往秋葉原

從中國日本，雖然說飛機的速度更快。但是，從青台到首都國際機場這段路程，卻是要坐慢悠悠的綠皮火車。

坐輪船從青台港直接前往東京港，雖說相比飛機要慢一些，但更直接，一共才只十多個小時。

海岸線不再一望無際，視野的盡頭出現了陸地，數不清的巨型船隻穿梭於巨型港口。

尼克看着東京港平靜的海面，忽然有種錯覺，似乎平靜地海面下方，有一隻巨大的哥斯拉怪獸，會從水底排山倒海般的爬上來。

興許在哥斯拉破壞城市的時候，還會一隻奧特曼從天而降也說不定。

尼克對於日本的印象，幾乎都來自《奧特曼》系列特攝影片。

一萬台《接球》，連着包裝盒一起，還沒有裝滿一個集裝箱。尼克先去辦理了一下手續，將裝着《接球》的集裝箱，寄存在東京港。

與所有港口一樣，東京港的寄存費不便宜，甚至因為吞吐量大，價格還要更貴一些。

因為是按天收費，所以尼克要儘快聯繫到華夏廠在日本這邊安排的人，找一個倉庫把它們運走。

來迎接尼克的，不是老劉的遺孤兄弟，而是余鐵成的一位老戰友，他名叫波利，精通中日英三國語言，現在是中國駐日-本大使館擔任武官。

武官的外交銜與使館參贊相當。如果發生緊急情況，大使不再大使館的時候，他可以行駛臨時代理大使的權力。

站在外面的波利，儘管穿着便服，但是軍人舉手投足之間的那種幹練，還是顯示着他的身份。

尼克看見白紙板上自己的名zi走了過去，用語調有點怪異的漢語說道，“你好我是尼克。”

波利從下到上審視了一遍尼克，確定所有特徵都沒錯，用英語說道，“我是波利，我負責把你送到遺孤劉建宏那邊。”

波利學習的英語是正宗的英國官話，和美國的語調和用詞習慣有些區別。不過，區別不大，大致相當於陝-西普通話和天-津普通話的區別。相互之間能聽懂，但是都有點累。

一路無言，屁股下的特殊牌照汽車，是日本豐-田旗下的豪華轎車品牌皇冠的轎車。

外觀看起來很新，黑色的鏡面烤漆，反射着不斷變化的複雜光影，看起來甚是……

坐在上miàn感覺十分平穩，一點不顛簸，手指能摸到的部分，都是真皮材質，手感還挺不錯。

尼克會開車，但是從來沒開過舒適型的轎車。他的父親和大多數美國人一樣，都喜歡那種可以載貨，又可以載人的皮卡。一腳油門踩下去，大力出奇迹，整個車的動力一下子迸發出來，像是一匹發飆的野馬一樣。

不過，尼克上學的時候卻發現，新車買日本車的越來越多。聽說日本車省油，不容易出故障，還便宜，許多嫌麻煩手頭又不寬裕的人，更喜歡買日本車。

從外圍進入中心城區，繁華程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曾漲。

不過，儘管滿目儘是高樓大廈，道路卻很窄。讓人覺得有些不協調，尼克稍微有點不理解，但是當他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想想日本又是個島國，便理解了，釋然了。

七拐八拐，進入一條只允許一輛汽車通過的單行道。在一條更窄的，連車都進不去的小巷前下車。

波利帶着尼克進qu了一個類似於貧民區的地方。

尼克抬頭看了看掛在晾衣繩上，錯落有致，隨風飄揚衣服，看着讓路變得更窄的雜物。

覺得日本最繁華的大都市東京，似乎也不過如此。

再富裕的國家也有窮人，再繁華的城市也有貧民窟。

加入日本國籍，叫做歸化，基本上都需要更改姓氏。劉建宏的親生父親姓土肥圓，所以，劉建宏就改叫了土肥圓建宏。

波利敲響一扇低矮的門，門那邊開了，狹小的屋子裏，聚集了六七個人。

尼克和波利再一進qu，似乎想轉個身都很困難。

波利用他的英國佬腔調說道，“這幾個都是歸日遺孤，他們心理上，基本還認同自己是一名中國人。

因為，回到日本的他們，語言不通，還受歧視，融入不到自己的家庭。只能抱團在一起，從事一些低端的體力工作。

余鐵成同志說他有辦法改biàn這些曾經同胞的近況。他派你來了，你在日本這段時間，我負責當你的翻譯。”

尼克聽完波利的話，點了點頭說了句謝謝，然hou他用中文一字一頓的說道，“大家好，我叫尼克，接下來我會和你們一塊工作奮鬥。希望你們多多支持。”

以土肥圓建宏為首的遺孤，都接受過基本的文化教育。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身份遭受歧視，給他們足夠的時間，憑藉著他們的毅力，他們其實能夠在日本社會很好的生活下去。

但是，這個世界沒有如果。他們的勤奮，在他們的“日本同胞”看來是懦弱，他們的隱忍，在他們“日本同胞”看來是膽小。

從日本校園欺-凌，就能看出日本人的一些秉性。

最後，演化到了歸日遺孤如果不聯合起來，抱成一團，就連最基本的生存都很艱難的地步。

他們從中國臨走前，聽到的是日本的富饒、發達與先進。到了這裏后，他們發現這裏的確很富饒，很發達，很先進。

但是這一切，卻和他們無關。

他們生活在繁華都市的最底層，生活在陰暗潮濕的角落。就像是老鼠和蟑螂一樣。

巨大的落差，讓他們不禁懷念起在中國的生活。似乎，那裏才是他們的家，那裏才是他們的祖-國，那裏雖然不富裕，卻有着歡聲笑語，有着笑臉相迎的親-人。

在這裏，在日本，本應該血濃於水的親人，比旁人更加冷漠，好像他們就是累贅和恥辱一樣。

甚至，土肥圓建宏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家門朝哪開。

“你好，我叫做劉建宏，這是王朗，這是曲曉波，這是……”土肥圓建宏一個個介shào過去。

尼克不時的點着頭，聽他們介shào完，從口袋中，拿出了華夏廠的《接球》，他用中文說道，“這就是我們將要在售賣的產品。它屬於遊戲手錶系列，名zi叫做接球，是一款帶鬧鐘和顯示時間功能的電子遊戲機。”

尼克說完，波利又將他說的話通順的複述一遍。

雖然早有準備，但是劉建宏他們一伙人，還是小小的喧鬧了一下。

八十年代以索-尼、夏-普、卡西-歐等廠商為代表，日本的消費級電子用品的水平很高。

“這能行么？”劉建宏接過尼克手中小小的《接球》問道。

“能不能行，總要先試試。華夏廠的計劃你們都看過了吧，明天正好周末，咱們去秋葉原，看看《接球》有人喜歡沒。”尼克用英語說道，波利在一旁翻譯道。

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一日，不眠之夜。

沒有好好休息，坐了十多個小時輪船的尼克，與土肥圓建宏等人，一直忙碌到深夜。

時隔幾個小時回到東京港，將一萬台《接球》取出，運往遺孤們準備好的倉庫。

將近二十天的準備時間，在日遺孤方面，拿到了華夏廠的經費，做了許多事情。

首先，他們註冊了一家公司，其次，他們租賃了一間倉庫，再次他們收集了一些與遊戲手錶相類似產品的情報。

&!豬!豬!島!小說;當然了，華夏廠並沒有指望這些人生地不熟的遺孤們，調查到多少情報。在遺孤們收集的同時，余鐵成也委託了波利，進行了詳細的調研。

這其中其實稍稍有些違規操作，涉嫌公器私用。不過，這都不是問題，改革開放不僅開放了經濟，還開放了思想。許多以前需要上綱上線的事情，現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不然，駐日本大使館怎麼可能拿到日本商人贊助的皇冠高級轎車。

波利的調查能力，比遺孤們高了不知道多少。余鐵成根據波利提供的詳盡情報，最終決定進軍日本市場。

下完決斷的余鐵成，還在和李子珍感嘆，說了一句他不怎麼合適的話，他是這樣說的，“或許華夏廠註定好運吧。”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現在的時機和條件逗恰到好處。

日本為了避免外國資本進入，擾亂本國市場，有一項特殊規定，就是在日外資，要成立公司只能成立合資公司，必須有日本國籍的股東，持有最少百分之五十股份。公司成立三年後，這項要求才會取消。

如果，隨便找一個日本人，不知根不知底，必然讓人很擔心，但是那些知根知底的在日遺孤，卻能讓人放下心。

這是人和，除了人和，似乎還有天時的庇佑。

華夏廠的液晶面板生產線，是從日本引進的。按理說，日本擁有着更加先進的技術，更加成熟的市場，遊戲手錶這類便攜電子遊戲機，應該已經在日本誕生了。

但是，日本的電子遊戲廠商們，還在街機市場扭打一團。而掌握了液晶面板技術的廠商，則集中在電子計算器領域撕-逼。他們都在爭奪已經飽和的紅海市場，便攜電子遊戲機的藍海市場，卻沒有人過問。

一方面日本人們對於電子遊戲的興趣已經被發掘出來了，另一方面便攜遊戲機這個細分市場，還沒有過多的競爭對手。

哪怕報刊上提到的便攜遊戲機，銷量有幾萬台，但那是因為日本現在處於黃金時代，錢不算錢。這些便攜遊戲機，由於體積過於龐大，不便攜帶，在新鮮勁兒過後，後繼乏力，已經買了的玩家，都放在家裏吃灰，那些沒買的玩家，已經望而卻步了。

在日遺孤，人和。

藍海市場，天時。

黃金時代，地利。

儘管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全都具備，但是余鐵成卻沒有盲目樂觀，過於看好遊戲手錶在日本市場的表現。

畢竟，日本市場離華夏廠很遠，沒有像是帕金森那樣在本地浸-淫了幾十年的地頭蛇坐鎮，有許多風險是預料不到，也不可控的。

不過，審慎樂觀的看，遊戲手錶在日本至少不會賠本。再說了，在日本銷售遊戲手錶，有一定程度上，是為了接濟那些在日本過苦日子的遺孤們。

他們在中國生活了半輩子，基本上已經算是中國人了。看着自己的同胞在日本過得悲慘，力所能及，卻不幫助他們，那實在是太沒人性了。

遊戲手錶進軍日本市場，並不是因為餘生隨口一句，興趣使然的行為。而是經過縝密思考的行為。

日本的人工費不低。一百台《接球》一紙殼箱，一次搬運一箱，一萬台需要搬運一百次。六名遺孤還有尼克，一共七個人，用了小一個小時把它們搬運到倉庫，並且整理好。

搬運完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從船上落地之後的尼克，彷彿打了雞血一般，看着凌晨四點的東京說道，“走，我們去秋葉原。”

晚上消失了一段時間的波利，在尼克要動身前往秋葉原的時候又出現了。他換了一身着裝，沾了一個小鬍子，行為舉止變得懶散了不少，沒有了軍人的幹練，甚至連講英語的口音，都從英國腔，變成了德克薩斯紅脖子的味道。

如果，不是他向尼克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尼克根本就不知道，眼前這個和昨天那個，是同一個人。

尼克小小的驚嘆了一下，卻沒有問為什麼，他這麼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的。

一行人開着租來的小貨車，到秋葉原的時候，已經五點多了。所有臨街的店鋪，都已經開門，準備營業了。

年輕的夥計們，里裡外外的搬運擺放貨物。而年齡看起來稍微大一些的監工，一般就是老闆了。

一九八四年的秋葉原，還是一條電器街。這裏之所以會成為電器街，是因為戰後美國在日本駐軍的美國大兵們，喜歡帶出來一些當時日本稀缺的電子元器件售賣，久而久之就成為了一個繁榮穩定的電子元器件黑-市。

理所應當，這裏就開了一家又一家電器修理行，電器銷售鋪，後來就算黑-市消失了，這裏也已經是電器街了。

在成為電器一條街之前，這裏的主要店鋪，基本上都是賣水果的。在電器一條街之前，這裏是水果一條街。至於，幾十年後這裏會變成動畫、漫畫、遊戲一條街，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尼克看到了一個位置比較好的店鋪，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用英語說道，“你好，我想在這裏展示售賣我的產品，請您同意。”

波利將尼克的話，翻譯成日語。

被尼克搭話的人，叫做杉崎鍵太郎，是這家杉崎電器行的老闆。已經五十歲的他，年輕時候的好身材已經離他而去，腹部隆起了一個大大的包，懷孕七個月的孕婦都比不上他。

正在打哈欠的他，聽完波利的翻譯，慢條斯理，淡定的問道，“你們的產品什麼樣？”

尼克將《接球》遞給杉崎。

杉崎看着這個塑料外殼的小玩意，擺弄了一下，言語中略帶嘲諷的問道，“這就是你的產品？你們美國人真是越來越完蛋了，之前雖然說價格貴，但是質量還能和我們日本貨比一比。沒想到現在你們連這種劣質的小玩意都開始製作了。你要賣就賣吧，不過，我好心告訴你一聲，賣不出去可別哭哦。”

看着趾高氣揚的杉崎鍵太郎，聽完波利的翻譯，尼克差點笑出來。雖說，索-尼等少數日本品牌的電器，夠到了高端的門檻。但是，日本貨在美國人看來，還是劣質品，山寨貨的形象。購買者也大多是中低收入人群，真不知道他的自信是哪來的。或許，這就是國家快速發展，導致的國民膨脹吧。

“謝謝，十分感謝。”尼克用夾生的日語說道。

看到尼克的態度，聽到他蹩腳的日語，杉崎老闆的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在尼克等人搬桌子佈置的時候，他還讓手下送了一壺大麥茶過來。

往天早上店鋪佈置完，就會離開的他，今天也留在了店裏。站在收銀台里，端着一杯茶，看着外頭尼克等人的動作。

似乎在等他們出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