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風水
能以如此年紀便成為凌雲城的統領,白啟明無論是在天賦還是實力上都有着過人之處,畢竟身在這等州城之地,龍蛇匯聚,想要從其中出人頭地,若沒有相應的實力,恐怕是難如登天。
而白啟明能夠走到統領之位,盛名之下自有其不凡,這一點,從白啟明成為凌雲城最年輕的統領便能看出來。要知道,欲披統領金甲,需先承其重,而這份重量便是洞玄境,換言之,想要當上統領,實力需先入洞玄才有資格。
因此,這般說來,白啟明便是凌雲城內最年輕的洞玄境魂師。據說,在白啟明以二十一之齡破境洞玄之時,就連天機府也曾有意將其收入門下,這件事還在凌雲城中一時傳為佳話,在那時的城中甚至還有了“生子當如白啟明”之言,可謂是風頭無二,不過這些都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
都說一日不見,如三秋兮,那麼一年之後的白啟明又能成長到何種地步呢?
此刻,白啟明的【明水】才出手,客棧的二樓之上就已然水氣滿布。君不見,人間之水天上來,有水依稀,為有活水,而這便是水象五形中的癸水。
有癸水兮瀰漫四方,青藍色的【明水】身上漸漸起了光芒,太微之境,體內行四象之力,謂之行力,而在洞玄之境,行力則衍為玄力,以洞察玄奧,引天地之力。因此,伴隨着玄力的流轉,白啟明身前的傀儡在揮手之間便將癸水凝聚成形,片刻之間,客棧之內瀰漫的水氣突聚於【明水】掌間。
指尖的魂絲輕搖,牽引着【明水】掌間的水蛇,‘嘶嘶’的聲音在寂靜的二樓之上響起,蛇之吐信,謂之險,而張口之時更有吞雲之勢。
皆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那叫痴心妄想,可若地上之蛇真能吞天上之雲,為何不一飛吞雲?這便是心念,而這才是這一魂陣的真意所在。對白啟明而言,他以一介平民搏得統領之位,自能稱得上是蛇飛天際而吞雲,所以在此心境之下,他所使出的蛇吞雲與親衛白猛相比,確有很大不同,而這或許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蛇吞雲。
與化形為蛇這等最基礎的要領相比,水蛇的開口之勢才更能發揮出這一魂陣的威力。就如此時,水蛇在吐信瞬間便已張口而來,蛇口之中將滿樓的水氣盡匯。
呼嘯聲響起,在夜晚的冷風之中,水蛇乘風而至。
阿木的身形微微後退,一步之間便是分寸,而在這分寸之內,阿木身前那有些破舊的傀儡已然出手。算不上快,傀儡青灰色的手臂抬起,隨着阿木那輕動的指尖,傀儡的手指也動了起來。
手指交錯,快若無痕。
片刻之內,那具破舊的傀儡身前便交織出一張網。以水為絲,以指織絲,此乃魂陣織夢。
可憐相逢應不識,心憂夢醒恐天明。
其實,晏無心猜得沒錯,阿木確實對凌雲城很熟,對這家客棧很熟,因為這是他的客棧,他為她所開的客棧。客棧內的那道名菜‘金魚戲蓮’便是出自於她手,似乎多年以前他很愛吃魚,很愛吃這道菜,可是到了現在,魚或許還是當時的味道,甚至要比那時更好,看着晏無心的吃相,阿木覺得應該如此,魚一定很好吃,只是他已經不愛吃魚了。
閉眼,往事歷歷在目,身前,傀儡依舊。
在臨安城他偶然破境洞玄,可是在那個時候,與真正的洞玄相比,他還差了一絲,差在內心之上,而此刻,重回故地,往事不可追,一滴淚水從阿木眼中滑落,徒留清淚,織一樁好夢。他離開此地,用了三年的時間來將一切給忘記,可在瞬間,一切又重回腦海,他以為自己可以放下,可他還是沒有做到。
既然放不下,又何必放下。
睜眼,阿木緩緩吐出一口氣,一息之內,他將三年中遺忘的一切又重新找回。一切不過眨眼之間,可便是在這瞬間,阿木終於踏出了那一步。
心中一步,腳下他也向前走了一步,伴着他的步伐,身前的傀儡將手指拉開,一張水網橫於身前。
水網清淺,淡若無絲。可疏而不漏間有怎容得那水蛇漏網而過,巨網張開,網中響起了那‘呲呲’的聲音,若隱若現之間,可以見到的是在網中被纏繞得動彈不得的水蛇。
“陽水。”看着對方將自己的蛇吞雲給破去,白啟明從口中吐出這兩個字,水本陰濕,可水象五形中卻有陽水這等炙熱之水,火亦克水,因此這等陽水也恰好能夠扼制住很多的水象魂陣。
可很多始終不是全部。
水象五形,而五形之中又有高低之分,陽水之後方為癸水,因此說起來,這陽水之形始終是比不上這癸水。為有源頭活水來,而其中源頭便是天地,以玄力引動天地之力,天地之間,活水不絕,故而癸水不斷。
所以,僅是片刻,那張交織而成的水網便被網中水蛇給掙脫。蛇腹蜿蜒而過,二樓的木板之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痕迹寬闊,水蛇盤旋之間力頭木板,而就在水網消失的一瞬,水蛇躍然而起,一飛吞雲。
‘啪’的一聲,蛇尾拍地之聲響亮,可比這更響亮的卻是水蛇那躍然於身前的吐信之聲。
僅是一聲,僅在一瞬,水蛇已近在咫尺。與阿木相比,坐在木凳之上的晏無心還遠在其身後,可在水蛇開口之時,晏無心依然感覺到桌上的那盤魚已經涼了,或者說,那已不是感覺,因為坐在那裏,他亦能感受到哪撲面而來的水氣。
水氣寒涼,或許是由於夜風的緣故,可水氣冰冷透骨,那隻可能是由於癸水。所以,水蛇開口,所吞已不是雲,而是它身前的傀儡,還有它身前的魂師。
凜然的氣勢向著阿木壓迫而來,在他身前的那具破舊傀儡已然被水氣覆蓋,水滴從其身上‘滴答’地滴落在地。幸好阿木也是洞玄境,才能以體內魂力擋住這水氣的侵襲,可擋住卻不能阻止,蛇口繼續蓄勢,僅是抬眼瞬間,那蛇口已將傀儡吞入。
而就在此刻,阿木的指尖終於動了。說起來,白啟明想的沒錯,想以陽水壓癸水,那隻可能是境界差距較大的情況下,可兩人境界相似,同是水象,陽水與之相比就顯得有些無力。
不過阿木本就沒想以陽水破之,他所需要的僅是想以那張網擋之片刻。終於,片刻之後,體內的玄力再次流轉,位於蛇口中的傀儡也抬手而起。
水隱,風現。凜冽的破風聲頓時在客棧二樓響起,風聲鶴唳間,白啟明只感覺一陣風向自己而來,他不知道為何突然颳起了這麼大的風,下意識,他用手擋了擋,可僅是瞬間,那風又消失於無形,去也匆匆。
心中有些奇怪,白啟明放下手,向前看去,這一眼,他的目光便定格在身前。在他眼中,再也沒有魂陣蛇吞雲的蹤跡,有的僅是那具依然破舊的傀儡,在傀儡之後,那人傲然而立。
風象亦有五形,疾風之後是靈風。
而風過無痕,這便是靈風。
“你到底是誰?”看着眼前這一切,白啟明張了張嘴,不復先前的淡然,他顫抖着聲音這般問道,瞪大的雙眼中甚至露出一抹驚慌的神色。
沒錯,白啟明確實很厲害,所以他能以如此之齡破境,他能成為凌雲城最年輕的統領。可是,在他之前,有一個人卻比他更加厲害,與他相比,那時候的白啟明根本不值一提。
因為當他才入太微之時,那人已是太微極境,那時的白啟明還是一名府衛,可那人卻已被譽為凌雲城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能在太微極境悟得象之形,天賦便已很好,而白啟明能在太微三重境初領癸水,這已是卓絕,可真要說卓絕,他認為那人才是。
試想,若能在太微二重境悟得陽水,能在三重境悟得靈風,通曉風水兩象,那又當如何?
那真是……只能仰望了吧,在那時,這便是白啟明內心的想法,是身為府衛的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通一象已然不易,更別提通曉兩象之形。
可若能做到,那人自當前途無量,因為在凌雲城內另一位通曉兩象的人已經身為城主,而且與那人相比,城主悟得風水兩形之時已是太微極境,也就是說,與其相比,即便是那時的城主也要自愧不如。
所以,從那以後,那人一直以來都被當作是最有可能接任城主之位的人,這一點誰都沒懷疑過,就連大統領也一直堅信不疑,因為城主親口所贊,誰敢懷疑?
但不知為何,三年前那人卻突然沒了蹤跡,而他的那些事也隨時間被人給淡忘,其間,白啟明也從一名府衛成了統領。三年時間說短不短,但已經足夠忘記一個人,足夠忘記當年名揚凌雲城的一個人。
只是忘記並不代表不會記起,就如眼前,面對風水之象的驚艷,白啟明又重新想起了很多事,也重新見到了那難以望其項背的陰影。
記憶里的那個人再次站在這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他名易風,姓易名風。
他是凌雲城最大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