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用我一生換你八年天真無邪
“姓葉？”晏無心愣住了，看向眼前的女子，而女子自然清楚晏無心此時心中的疑惑，緩了一會，出聲說道：“墓碑上的林青衣其實叫葉青衣，也就是我的姐姐。”
“那她為什麼……”晏無心以前母親告訴自己的名字，有些不明白地說道，不過說到一半，便被女子給打斷，女子眼中也閃過一絲悲痛之色，接過晏無心的話，出聲解釋道：“因為不能，不能姓葉。”
“因為不能，不能姓葉。”
話很簡單，話中的意思也很明白，但是這句話如同回聲一般不斷在晏無心耳邊響起，一直回蕩在晏無心心中。
究竟做了什麼才不能有姓，究竟是為了什麼才甘心不能有姓。晏無心不笨，此刻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做了什麼他猜不到，不過為了什麼他肯定知道。但是目光仍然執着地看向女子，等着她口中的原因，等着原因背後的故事。
看到晏無心執着的目光，女子輕輕嘆息了一聲，目光移向了別處，緩緩地出身問道：“聽說過葉家沒有？臨安一葉。”
“臨安一葉？”晏無心眼中變得有些震驚，女子此時問這個問題，話中所指已經再明顯不過，就因如此，此時晏無心看着向子的眼神也充滿不可置信，臨安離嘉陵並不遠，因此即便他再怎麼消息不通，有些事情也是能夠從他人嘴裏聽到，其中就包括臨安一葉。
臨安一葉，指的便是臨安城中最出名的葉家，不同於嘉陵城中的晏家，葉家出名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自身的傀儡術，因此即便在青州一帶，葉家的名聲甚至能和明工閣相提並論，就晏無心所知，錢老店鋪中的很多傀儡獸便是來自臨安，來自葉家的手筆，而且只是葉家一些青年弟子的練手之作。
“如果沒有遇見你父親，所有的意外都不會發生。”
晏無心聽到女子如此說道。
“我姐她便不會逃出那場滿城青衣的新婚。”
晏無心沒有開口，母親叫葉青衣，滿城青衣的新婚便能說明很多事，比如對方也應該是臨安城內與葉家能夠相提並論的實力，比如當時逃婚自己母親所背負的沉重壓力。
“我姐也不會面對葉家上下的指責，因此被父親給帶回葉家，不能離開葉家半步。”
聽着女子的話語，晏無心一句話沒有說，不過腦海中卻浮現了很多場景。晏無心記得，小的時候自己的母親曾經離開家一次，但是最後又回來了，臉上依舊溫柔、慈愛，只是他從未想過，這一去一回之間所包含的一切，所背負的重擔及壓力。
“葉家有葉家的規定，而你母親也有自己的決心。那時候，我姐的傀儡術還不足以闖過葉家的木人巷離開葉家，而且想要離開，便意味着被葉家逐出家門，便意味着再也不能回到葉家。”
女子抬起頭來，看了晏無心一眼，晏無心眼中泛出淚光，女子抬起手來，用秀手將其眼角的淚水拭去，晏無心沒有反應，眼中的目光仍然執着地看着女子，一言不發。
女子秀手溫柔，疼惜地看着晏無心出聲說道：“我勸過姐姐，讓她晚幾年去找你們，她說不行，她做不到。她不忍心丟下你們，讓你們獨自承受風雨，獨自面對這個無情的世界。”
女子擦拭的動作越來越頻繁，而女子聲音顯得格外平靜，彷佛在講一個故事一般，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故事，一個早已經猜到結局的故事。可是此刻晏無心眼中的淚水如決堤般而下，而就是這樣一個故事，在晏無心心中彷佛掀起了巨浪一般，不是因為故事內容，而是因為他就是故事中的一部分。
八歲以後，晏無心也面對過這個無情的世界，面對過冷漠，他無法想像如果自己再早幾年面對這些，自己能不能堅持下來，自己能不能做到現在這樣，能不能讓自己的妹妹不被餓到。但是他現在不用想像，因為他的母親為他做了選擇，用生命為他做了決定。
有些話女子沒有說，但是晏無心心中清楚，比如傀儡術不足以闖過木人巷的母親最後還是離開了葉家，最後還是回到了自己和妹妹身邊，比如從記事開始晏無心記得母親一直姓林而不是葉，比如女子先前所說的那句她原本想用一生，換你十年天真無邪，不過她只做到了八年。
“和我在一起，她談論到最多的是你們，她最挂念的是你們，因此她回來了。”
“她回來了。”
聽到這四個字，晏無心眼中淚水不止，淚滴滴落，晏無心木然的舉起手中已經泛冷的饅頭，塞入嘴中。晏無心知道她回來了，就一直沒有再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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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叫若兮出來吃飯了。”
“咦，又是饅頭啊？”
“……”
“娘，你不吃嗎？”
“我不餓，你們快吃。”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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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晏無心知道了，其實“不餓”和“我在外面吃過了”都是一樣的，並不是真的不餓，也不是真的吃過了，其實都沒吃，其實都很餓，但是只想把最後的，把最好的留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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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等我長大了我會帶你去吃好多好吃的。”
“好啊，我們家無心要帶我去吃什麼呢？”
“我會帶你去吃好多饅頭，那麼多，那麼大，一個就能吃飽。”
“既然一個就能吃飽，那我們要那麼多幹嗎？”
“額，也對啊。那我們留着以後慢慢吃嘛。”
“呵，好啊，那我等着我們家無心長大。”
“嗯，我馬上就會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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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無心抬起頭來，咀嚼着口中不知是咸是甜的饅頭，眼前模糊的身影彷佛是那個臉上永遠掛着淺淺笑容的女子，眼中慈愛不改，柔情不變，看着已經長大的他，出聲說道：“怎麼樣？饅頭好不好吃？”
重重點頭，彷佛要將這六年的思念傾訴，彷佛要將六年前的承諾實現。
“用我一生，換你十年天真無邪。”
“娘，其實你做到了，你陪了我們八年，這六年你也從未離開過。”
清風拂動，晏無心額前的髮絲飛揚，屋外的陽光滿滿照進屋內，原本黯淡的房間已經亮了不少，陽光照在身上，不冷，很溫暖，彷佛拂面的清風一般，溫柔。其實你從未離開過，晏無心看着屋內的陽光，看向小路方向，心中如此想到。
就在這時，屋外腳步聲傳來，女子眼中微寒，而幾道聲音慢慢傳入屋內。
“那個女子應該就在這。”
“你確定是那個紅衣女子？”
“確定啊，我今天早上親眼見到的，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真是膽子大，來晏家走了一圈后，還敢在城內出現。”
“在嘉陵城還有人敢在我們晏家放肆，真是活膩了。”
“竟然躲到這裏，怪不得昨晚找了一晚都沒找到。”
晏無心看向屋外，目光擔心，女子臉上依舊淺笑，彷佛對外面的聲音毫不在意，依舊替晏無心將眼角的淚水拭去。
“嘉陵，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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