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凸睜着兩隻眼睛,頭皮陣陣發麻,頓時炸成碎片的知覺一時無法拼湊組裝。
那是什麼?柔軟中帶點潮濕,淡淡麝香中滲雜尼古丁的味道……
不遠處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看吧!都說她一定沒事的,人家是在等男朋友,現在正親熱呢!您老啊,就是愛管閑事。」
「你知道什麼?這麼晚了,她一個女孩子本來就不應該在這兒。好啦,沒事就好,走吧!繼續找人去!」
「什麼?還要找啊?我老婆等着我買豆漿回去呢!」
「當然要繼續找。買豆漿?如果找不到人,你就等着老爺子炒魷魚,然後回家喝米湯好了。」
兩人的對話隨着窣窣的腳步聲漸離漸遠……
這次真的走了吧?白英傑放開凌屏之後,忙着掉頭眺望。
所以他並不知道某道目光正鎖定他,而且還絕對地火力十足。
凌屏腦海里的拼圖終於完成了──剛剛是他的嘴,一個男人的嘴,而且貼着她的……
這就是吻?他吻了她?她就這麼被吻了?!那她……
她現在要出征了!
「王、八、蛋──」一記低嘶象徵號角,拳頭握緊,往他的方向沖剌而去!
白英傑才鬆了一口氣,一個掉頭正好迎接凌屏正要劈落的拳頭,一口氣再度往上提。
千鈞萬發之際,他一個俯身大迴轉,俐落地甩掉她襲擊的飛拳,同時低喝:「你在幹什麼?快住手!」
沒想到他這一喊,她果然住手了。
凌屏兩隻瞳孔倏地撐直,擰緊的拳頭逐漸松放,僵硬身子開始搖擺晃動,轉頭望着身後的秋貴一眼,然後往地面直直伏卧。
白英傑也愣了愣,然後看見她背後的秋貴,還有秋貴手裏拿着的木棍。
「倒了?」秋貴對着地面癱軟的人兒眨眨眼,半晌才想到什麼,連忙上前探探鼻息。「還好,沒死。」
「還好?」白英傑搖搖頭,吁口氣。「一點都不好。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兒,現在你卻把她打昏了,你說怎麼辦?」
「把她丟下啊……嗯,這可能不太好。」秋貴抬眼望着白英傑,半晌才正色地問:「你覺得她長得怎麼樣?」
「她?」白英傑忍不住又多睨了眼,然後吁口氣。
這女人安靜的模樣兒確實俏麗,薄薄的唇線優美閉合,鼻尖小巧微翹,兩道自然濃密的黑眉之下雖然眼瞼合閉,但他依稀記得那對眸子具有一種獨特的英氣,那是一般女人所無法具備的……
想到這兒,白英傑的雙眸忽然眯直,迸射一把火苗。
秋貴見狀馬上低嚷起來:「厚!我看見了!你這副德行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不是毛病又犯了?你又想找人家下手啦?」
「下手?別亂說好嗎?我只是忽然發現她……她真的很特別。」
「特別?反正都一樣,就是心動嘛!我哪有亂說,難道你不是因為她就這樣子躺在你面前,完全沒有反抗,所以你才會有了衝動,以為自己又找到對象可以做愛做的事?」
「做愛做的事?聽你這麼一說,是真的很讓人心動!」白英傑揚了揚眉,嘴角掛着一抹邪氣的笑容。
「啊?我就知道,果然是這樣子的,那把她放在這兒一定不安全!這裏雖然不是什麼荒山野嶺,是不用怕什麼山豬野獸的,可是有時候人更可怕,人家不是常說什麼衣冠禽獸的嗎?從你的反應就知道啦!如果她遇上像你這樣子的人,那他們也跟你一樣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她就一定會被糟蹋,那……呃?」秋貴轉身望着地面,女人呢?
就在秋貴逕自嘀咕的時候,白英傑一把抱着凌屏甩往肩頭,扛着往前走。
「小哥,你真的要把她帶走?一定要這麼做嗎?」秋貴追在後頭。
「不然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說的是,放在那兒給別人糟蹋,不如自己帶回去……」秋貴馬上覺得不妥,「可是你要把她帶到什麼地方去?這樣子扛着人在大街上走太招搖了吧?而且這附近到處都有老爺子的爪牙呢!」
「那你就趕快找個地方。」
「好吧!誰讓你是我的主子呢?就算你要下地獄,我也得跟你過奈何橋。不過先說好,以後見了閻羅王,所有的罪孽你要一個人擔下……」
「秋貴!」白英傑微喘地低喝。
「是,我知道,你不用這麼猴急嘛!我正在想嘛,我也是跟你一樣才回到台灣來,認識的朋友都失散了,地方哪有這麼好找的……有了!我想到一個地方,離這兒不遠,而且絕對安全隱密,保證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打擾,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阿貴繼續碎碎念。
兩男一女,三個人四條腿,步入闇夜的巷道,一串詭譎的對話在嗚咽的風中愈飄愈遠……
公園再度恢復寂靜,只是不久之後,大戰正要開始。
【第二章】
「小哥,她醒了!她醒過來了耶!」
凌屏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聽見了秋貴的嚷嚷聲。
她忙着坐起,後腦勺傳來的鈍痛,讓所有記憶瞬間重整。
她發生了什麼事?被強吻然後被打昏?然後呢?下意識地檢視着自己的衣着,卻聽見這麼一道聲音——
「別看啦,衣服都還在身上,你放心好了,他雖然很想看你脫下衣服的樣子,可是他沒有習慣幫人家脫。」
這是人說的話嗎?凌屏一個抬頭,瞪着眼前晃動的人兒。
染成金色龐克頭高高豎飛,手足舞蹈的誇張動作,還有那絕非尋常男人的特殊聲腔……就是他!動手打昏她的人!
「這是什麼鬼地方?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凌屏一個翻身自床上躍起,厲聲質問。
「厚!你這女孩性子不要這麼急嘛!而且說話也很沒有禮貌,什麼鬼地方?雖然說這間套房是小了點,我也很少回來住,可是好歹也是我爸留給我唯一的遺產啊!不過話說回來,都怪我老爸不懂得理財,所以家產才都敗光,原本我們家是很好過的……」
秋貴的「家族興亡史」立刻被斥斷。
「閉嘴!我只想知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凌屏很火大。
「哦?這個哦?」秋貴的話被打斷,顯得有點意興闌珊,往旁一指,「這個問題你問他。是他堅持要帶你走的,你找他就對了。」
凌屏目光轉移焦點,瞪視一旁的另一個男人,火力再度強化。
剛剛就是這男人的臭嘴玷污了她的!現在又不知是何居心將她帶到這種地方來?!
此刻的他,埋頭猛按手機鍵,專註的模樣活似眼前一切都與他無關。
「喂!」她吆喝一聲。
「他姓白,叫白英傑,英俊的英,李連杰的傑;不過如果你要跟我一樣叫他小哥那也行……哎喲!」秋貴話沒說完,臉頰冷不防挨了一拳。
「你……你幹嘛打人啊?」
「打你只是剛剛好!至少我不像你那麼小人,只會在背後偷襲!」凌屏一臉不屑。
「在公園的時候,你不也一樣想從背後偷襲小哥?」秋貴很不服氣。
「那是因為他吻了我,我才會想打他!」凌屏握着拳頭大聲回應。
「哦,那說起來是我不對了?我沒讓你先吻一下就拿棒子敲你?」秋貴很認真地問。
「你……」
「喂,別再動手,別害我哦!小哥還等着鑒定你的條件,要是我不小心傷了你,那我就慘了。」秋貴一邊比畫手腳,一邊退後兩步。
「什麼?鑒定什麼條件?」凌屏微怔。
「瞧你,專心一點嘛!我剛剛明明說過了啊!我說小哥很想看看你不穿衣服的樣子,所以他在等你醒過來自己脫掉衣服,他很懶的,你別指望他會動手幫忙。」
什麼跟什麼?要她自己脫衣服?就這句話,足夠形成千軍萬馬了。
情緒再度失控的凌屏沖往白英傑的方向,只是還沒來得及觸及他的身軀,他彷佛多長了一對眼睛似的,頭也不抬地適時箝制她飛來的拳頭,一把抓着她的手腕,然後一個反扣擒拿。
「你這個人渣!」動彈不得的凌屏咬牙切齒地開罵。
「喂,我從來沒有被人家這樣子說過,所以你這句話我拒絕接受。」白英傑揮揮食指,輕聲抗議。
阿貴這時也跟着附和:「對對,這點我可以作證。小哥他爺爺都是罵他不肖子孫或是兔崽子,他姊姊也只罵過他敗類、混球,其他女人大概都是罵什麼天殺的、冤家等等,所以真的沒有人罵他是人渣哦!」
「我說他是人渣他就是人渣!而且還是一個卑鄙無恥齷齪污穢骯髒下流的混帳東西!」
「你……」白英傑使勁制止凌屏的掙扎,騰出一隻手繞過她的腰身,然後讓她整個人仰倚在懷裏,低湊的唇瓣擦劃過她細緻的頸肌,十足威脅的字句接着緩緩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