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軍營初見
書生穿着一襲藍色滾白邊的袍衫,腳穿黑色的靴子,腰懸長劍,偉岸不群的身子隨着馬蹄起伏微微晃動,丰神俊秀清冷出塵,眉宇間隱隱流露出桀驁不馴傲視天下的霸氣,尤其是雙眸就如浩瀚夜空裏的寒星般泛着燦燦冷光,冷光後面是無邊的神秘與冷漠,讓他整個人彷彿從骨子裏就散發出絲絲寒氣,決絕漠然的神情跟這個同樣冰冷的天地融合在一塊,冷的的叫人不敢仰視。此刻粘附在睫毛上的雪花融化進他眼裏,帶着些許濕潤的眸子竟然流露出一抹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溫柔,微微俯身伸手拍拍馬的頭,對着它說道:
“馬兒啊,辛苦你了,咱們就到家了。”
馬兒聽懂了主人的話,冒着白氣的嘴大聲嘶叫幾聲回應主人,然後愉悅的撒開四蹄帶着主人進了城。主人牽着韁繩幾個拐彎之後下馬直接進了一間酒肆,沽了幾壺好酒一通暢飲之後才醉意醺醺的出來,復又騎着馬回到他位於城南的那有個小院子的幾間破屋。
正在屋內烤着火的僕人子沖,一見好久未曾露面的少爺—慕容天喝的酩酊大醉的回來,咂咂嘴,皺着眉出去把馬栓到院子裏柳樹下,然後去廚房燒着的爐子上沏壺熱茶給他端進去,斜歪在榻上的慕容天愜意的接過茶,大口喝了幾口,蹙蹙眉:
“怎麼回事?看見難得回來的少爺我回來了你好像很不高興?是在怪我太久沒回來嗎?”
子沖翻個白眼拉長聲音:
“高—興,我能不高興嗎?終年四處漂泊不歸家的少爺終於在新年前回來了,我能不高興嗎?”
慕容天揚揚眉,繼而問道:
“高興還一臉苦瓜相,對了,我叫你辦的事怎樣了?找着了那位姑娘沒有嗎?”
子沖眼圈一紅,眨眨眼,將眼淚硬生生的給眨了回去,心底里暗自嘀咕道:“找什麼找,為了一個連面都看沒清楚的人把另外一個可憐的人害了。”忍着不滿別過頭悶聲說道:
“沒找着!”
慕容天失望的身子往後一到,雙手枕着頭想着去年回來帶着子衝去郊外踏青,山花爛漫的幽谷之中,忽然傳來一陣好聽的簫聲,簫聲忽遠忽近,曲調婉轉,傳遞出:幽怨、寂寥、悲愴、孤寂、思念……循聲而去,只見一個穿着身青衫烏髮及腰,背影纖纖的女子拿着短簫背對他佇立在濃密的花樹間,山風吹過衣袂飄飄身姿婀娜,一頭烏髮迎風拂動,恍若瑤池仙女落入凡間,又似林間精靈偶然駐足,聽見他這邊的響動,漫天花雨中半側過頭來,凝眸看向他這邊,然後身形一挪鑽入樹叢不見了,驚鴻一瞥,那個少女清絕人寰的脫俗氣質,瞬間深深的印進他的眼眸他的腦海,將他石化,那一刻天地間彷彿再無別人,只有她。行走江湖多年,燕環肥瘦蓬門碧玉大家千金所看也不少,可是卻都是看在眼裏消散在眼裏,唯獨她讓他魂牽夢縈,若不是當時急着進京為劉澈辦事,不得已才托子沖打聽,想到這不由的嘆口氣:
“唉,空谷有佳人,絕世而獨立,如今卻是佳人難再得,恍若一場夢芳蹤渺渺了。”
門外的子沖聽了,又默默的叨咕道:
“什麼佳人,我看就是個妖精,一個害人不淺的妖精。”
睡醒的慕容天伸長手臂打着哈欠,對子沖說道:
“收拾收拾,跟我走吧!反正你一個人在這裏也沒什麼好待的。”
子沖看看外面烏漆麻黑的天,跟地上泛着銀光的積雪,這是唱的那出?
“現在?黑燈瞎火的”
“誰說今晚了,明天一大早。”
“那這裏怎麼辦?”
慕容天沉思一下,推開院門,來到隔壁喬嬸家,進去給了喬嬸一些銀子,托她幫忙照看下屋子。喬嬸接過銀子,笑着滿口答應,看他走到門邊,掀起門帘,抬腿要出去了,在後面說道:
“慕容公子真是好運氣,還好老天照顧你你沒娶沈家的閨女,不然就……喲,春哥回來了。”
慕容天一聽,站住腳,剛要問,喬嬸在外面做小買賣的兒子石春頂着風雪回來了,一進門就叫“餓”,喬嬸急忙收住話頭進廚房忙碌。慕容天遲疑了一下又不好跟進去再問,揣着這個疑惑,回到自己家。子沖見少爺好好的問起這個,心裏一酸,沒好氣的應道:
“沈家二小姐因為少爺你退婚名聲不好,讓她娘家人遠嫁竹山,去給、給人沖喜,結果喜沒沖成,反倒在拜堂成親的之時把那家的少爺給沖死了,白白背上了一個克夫的名聲。”
“一派胡言,明明就是他病入膏肓,怎麼能怪得了她!”
慕容天激動的一拍案桌。
子沖嘴角微微一撇,一個轉瞬即逝的冷笑略過,定眼看少爺一眼,譏道:
“她跟少爺你又沒有什麼關係?你在這激動個什麼勁?再說早知如此你何必當初呢!為了一個連面都看不清楚的人就無端害了人家姑娘一生。”
慕容天聽着子衝刺耳的數落,臉罩寒霜心裏不爽的瞪他一眼,子沖趕緊轉過身子裝睡。躺在榻上睡意全無的慕容天聽着子沖的呼嚕聲,心裏滿是不安跟愧疚,雖然沒見過沈家二小姐,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可是畢竟是跟他定過親的,要是他沒去跟她解除婚約,那她不是就不會有後面的事了嗎?看來果真是他害了她一生,要不去看看她,哎,還是算了,自己以什麼身份去,見着了又能說些什麼?算了,算了,反正這債這輩子是欠下了,只好來世在還。
躺在榻上不覺情緒低沉,意興闌珊,一夜都是輾轉無眠。
子沖跟着慕容天頂風冒雪冒着嚴寒一路往邊關而來,見少爺帶着他走進軍營,楞住了,這少爺不是打小就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嗎?怎麼好好的又跑到軍營里來了?一個士兵看見他們,趕緊過來牽馬
“將軍,您回來了。”
”將軍!”子沖的眼珠子差點沒從眼眶裏掉出來,少爺成了將軍,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散漫如他竟然成了將軍?慕容天把韁繩扔給士兵
“二殿下呢?”
“殿下在校場,看新兵訓練。”
子沖屁顛屁顛的跟在少爺身後:
“少爺、少爺,您怎麼回事,怎麼好好的變成將軍了!”
“這個以後再說,現在跟我去校場看看。”
來到校場,二皇子劉澈正在為新兵的良莠不齊大傷腦筋,看見慕容天迫不及待的跟他抱怨起來:
“我的天你總算是回來了,我實在是不願意再看見這些蠢材了,再看下去,我都要內傷了。你看看,這都是招的些什麼兵,這個胖的跟豬一樣還好,就算打不贏壓也壓死他幾個;那個面色菜黃,多吃幾頓飽飯也好了;那個一走路就喘,叫軍醫看看好好調理調理,也還將就;可是你看看這個,瘦的跟豆芽菜似的,矮不隆冬,別說拿槍了,人還沒搶高;還有那個……”
慕容天放眼看去,一個身材瘦削長相清秀皮膚白皙弱不禁風的小兵拱肩縮背滑稽的站在那群奇葩的男人中,就像是大象群中多出來一隻小螞蟻,衣服太大頭盔太大,就連腳上的戰靴都大,整個人還沒那個胖子的胳膊粗。
慕容天過去站在他面前,低下頭從牙縫裏冷颼颼的蹦出幾個字:
“回去,換一個人來。”
強大的氣勢迎面撲來,宋青一激靈,低下頭細聲細氣囁囁地回答道:
”家裏除了一個瘸腿的哥哥跟老娘沒有別的人了。”
慕容天看看身邊二皇子;
“二殿下,讓他去伙房,換一個人出來。”
一聽這話,宋青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下,上牙咬着下牙磕磕巴巴小聲地道:
“將、將軍,不是說來了不合格就會給退回去嗎?”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身為男兒不是就該在國家需要的時候報效國家嗎?不合格就練到合格為止!敢情你來就是打算會給退回去是嗎?想的倒美,不合格就給我練到合格為止!”
“是!練到合格為止!”所有的新兵齊聲應道,洪亮的聲音響徹校場,盤旋空中,久久沒有消散。宋青苦着臉跟着小聲附和着,內心糾結腹語道:這下糟了,本來打算好他們看見他(她)就不會要肯定會把他(她)給趕回去的,所以才會大着膽女扮男裝替宋樵大哥來應徵,誰知道……老天,這下怎麼辦?真的要留下來跟着這些男人混在一起嗎?無奈至極的時候轉念又一想,算了,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走不了了,何況他(她)暫時也沒地可以去,定下心來垂頭喪氣無奈的抱着行李懶洋洋的跟着伙房的人走了。
伙房老李看見他來,伸出蒲扇般肥大的手掌猛的拍了下他,宋青沒有防備一個踉傖,往前走了好幾步,伸手扶住桌子才站穩身子,老李豪爽的哈哈一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