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兜兜轉轉 終究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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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被繩子勒的發麻,整個人面朝下被繩子吊著,雙腿凌空,找不到着力點,整個人在空中飄來盪去,頭也越來越暈,恍惚中聽到一陣很吵鬧的聲音,伴隨着拳打腳踢,他緩緩睜開眼睛,往下邊望去。
一個瘦瘦的身體蜷縮在地上,像是嬰兒初來到這個世界上一般,雙手環抱着膝蓋,藍色的裙擺如水般流瀉開去,遮住雙腿,那些雨點般落在背上的拳頭悉數化為她壓抑的悶哼,讓人想起狂風暴雨中依舊盛放的荷花,即使雨打浮萍,那背脊依舊挺得筆直。
他幾乎目呲欲裂,想要大聲喊,然而嘴裏塞着毛巾,只能變成模糊的悶哼聲。
他開始掙扎,繩子晃蕩着飄來飄去,然而綁縛的繩子卻越來越緊,勒進皮膚,沁出血水,那些尖細的疼痛他都感受不到,他只有一個念頭。
心兒……離開,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他腦海里早忘記了那個魔音般的聲音,心兒愛不愛他有那麼重要嗎?只要他愛心兒,只要心兒還健康的活着,一切都不再重要。
而更讓他的心撕扯着疼痛的,卻是心兒為了他,一個曾經那麼驕傲的女孩,此刻淪為別人腳下羞辱的工具,如果可以,他只想代她承受那些痛苦,不,那本就應該是他承受的。
心兒……眼眶澀澀的,心上彷彿裂開了一道大大的口子,汩汩的往外流血。
傅玳軒好笑的挑眉,揮了揮手,繩子下落,江如飛雙腳終於站在地上,還未站穩,他便跌跌撞撞的朝喬心跑去,圭拉身邊圍着的幾個男人看到跑過來的江如飛,眼底邪惡的光一閃。
“噗通”,有人伸腳絆了江如飛一下,江如飛直接往前撲去,倒在地上滾了一圈,嘴裏的毛巾掉在地上,他的雙手依舊被綁着,繩子的一頭還在傅玳軒手中,額頭磕破了,流血了,他掙扎着朝喬心爬去。
她蜷縮的姿態十分安靜,看起來像是睡著了,凌亂的長發覆蓋了她的側臉,看不分明,他跪趴在她身邊,彎下腰來把臉貼在她的臉上,聲音顫巍巍的喊道:“心兒,你怎麼樣了”?
臉上的溫度終於令喬心睜開眼睛,她看向緊貼着臉頰的一張染血容顏,唇瓣動了動,聲音嘶啞而乾涸:“阿飛”。
“你為什麼這麼傻,你別管我就好了啊,我在這世上無牽無掛,死了反倒是解脫,你為什麼這麼傻啊……”。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喬心忽然直起身來,一把抱住江如飛,江如飛愣怔在原地,喬心目光不動聲色的掃視着周圍,眼帘微垂,看到江如飛的雙手被綁縛在身後,長繩不見盡頭。
她在心底盤算着此時帶阿飛離開勝算有多大,圭拉以及幾個下屬之外,喬心不知道周圍還埋伏的有沒有傅玳軒的人,她不敢拿阿飛和孩子的生命來冒險。
看了眼手錶,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南宮照那邊……
“你言而無信,你說過要陪我一輩子的,如今你倒想一走了之,江如飛我告訴你,沒門兒,如果你敢先走一步,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雙手拍在江如飛背上,喬心惡狠狠的說道。
“嘖嘖……真是感人至深啊,如果我把這一幕拍下來給哥哥看,他是不是會感動的流淚呢”?傅玳軒冷笑着說道,睨着兩人的目光冰冷無情。
喬心狀似無意的掠過繩結處,指間夾着的刀片劃過繩子,喬心心底一緊,這繩子什麼材質?竟然如此結實。
還未等她再一步動作,圭拉已經一把扯開江如飛,冷殘的眸子睨向喬心,眼底詭異的暗光一閃即逝。
“阿飛”,喬心驚呼道,看着被圭拉一手推到地上的江如飛,恨不得把面前的圭拉碎屍萬段。
傅玳軒得意的笑聲幽幽回蕩,驚悚的令人汗毛直立,下一刻,江如飛便被繩子拖着往後邊滑去,身體與地面的摩擦帶來“刺啦啦”的聲音,手臂被摩擦的掉了一層皮,血絲沁出,在地面拉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把阿飛放了,你想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喬心緩緩站起來,望着圭拉的目光沉靜無波。
圭拉看了傅玳軒一眼,他似乎玩的很開心,皺了皺眉,反正他要的人已經得手,這人放不放都無所謂。
“把他放了吧”。他們雖然是十惡不赦的恐怖分子,但也是有原則的。
傅玳軒笑着搖搖頭:“我還沒玩夠呢?你要的人已經等到了,可是我要等的人還沒到呢?圭拉,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啊”。
圭拉不耐煩的擺擺手:“我不管了”。
話落指揮兩個手下就要扛起喬心撤離,他還沒忘記這女人背後的勢力所帶來的影響,她既然能一個人進來,這周圍恐怕也埋伏了不少人吧。
對於她的勇氣他心底是有點讚賞的,但道不同不相為謀,森羅死的那天,就註定了兩人不死不休的結局。
“等等”,傅玳軒突然出聲,圭拉不耐的回頭:“有話快說”。
傅玳軒目光落在喬心沉靜柔美的面容上,眸色深深,唇邊勾着一絲痞笑:“不覺得太無趣了嗎?我們來玩個遊戲怎樣”?
圭拉不想和這個瘋子有什麼牽扯,他現在只想帶喬心到大哥的墓前以死謝罪,冷哼了聲大步往外走去,身後一人扛起喬心跟在後邊。
胃裏一陣翻騰,喬心強忍着不讓自己吐出來,心底已經把傅玳軒罵了個狗血淋頭,圭拉根本沒這麼多心思,他如果想抓到自己給森羅報仇,只會直接找上門來,而傅玳軒這個人,心思深沉,又極為狡詐,用江如飛引自己前來,再用自己引傅衍璣,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一個有腦子,一個有能力,這樣的兩人湊到一起,自己不中招才怪。
圭拉以及身後跟着的幾個手下大步往門外走去,傅玳軒依舊坐在那裏,看着幾人離開的背影,笑容明滅不定。
“砰”,一聲槍響驟然響起,圭拉猛然抽槍回身,扛着喬心的黑衣男子身邊跟着的男子額頭一個血窟窿,睜大雙眼不甘的倒地。
南宮照動手了!
念頭一轉而過,喬心驟然發力,自男子肩頭一翻而過,男子還未反應過來,喬心雙手已經擎上男子脖頸,拉着他蹬蹬倒退,這一變故令幾人瞬間警醒,紛紛掏出手槍直指喬心。
喬心用男子做抵擋,男人身高本就比喬心高出許多,喬心自他肩頭露出一雙眼睛,冷冷的說道:“想要我的命?做夢,你們就下去找森羅去吧”。
圭拉忽然抬手,制止手下靠近喬心,他眯着眸子環視了圈周邊,扯着唇角忽然說道:“既然來了就現身吧,否則……”。似笑非笑的眸子睨向喬心,卻別樣冰冷兇殘。
???在槍響的那一刻傅玳軒猛然從椅子上竄了起來,早有手下將他護起來,他驚疑不定的看向圭拉,哆嗦着問道:“究竟怎麼了”?
他雖然心思深沉,卻也怕死,本以為有江如飛這個王牌在手,連傅衍璣也奈何不了他,但當生命遇到威脅,那些風度哪還管得了。
圭拉冷哼一聲,懶得看傅玳軒,傅玳軒猛然想起什麼,指着下屬急切道:“江……江如飛”?
他猛然抬頭看去,那本來應該吊在屋頂之上的江如飛此刻哪裏還有他的身影,繩子孤零零的吊在那裏,傅玳軒徹底傻眼了。
這人怎麼會憑空消失?
圭拉目光一沉,朝自己手下使了個眼色,飛也般攀上摞成一堆的油桶,倉庫很大,地面與吊頂足有好幾米,抬頭看去,除了耀眼的燈光那吊頂便是漆黑一片,遊歷在燈芒之上,自成一片神秘漆黑的空間。
江如飛才是一切的源頭,只有把他牢牢掌握在手裏,喬心、傅衍璣通通不在話下。
是他大意了,就在剛才,他和傅玳軒被喬心吸引去心神,已經有人偷偷摸了進來將江如飛偷偷救走,看來他埋伏在周邊的人手大抵也遭遇了不測。
不過,他今天既然敢明目張胆的站在這兒,本就沒打算活着離開這裏,只要能殺了喬心,為大哥報仇,他也算是死得其所。
但是如若能有一線生機,他也不會傻傻的非要以命相搏。
腳踩在鐵皮材質的油桶上發出刺啦的響聲,縱身一躍本吊在半空的繩子被他攥在手中,凌空一擲,伴隨着一聲冷酷陰殘的低喝,一個黑影從天而降,直摔地面,伴隨一聲慘叫,直接摔得腦漿迸裂,慘不忍睹。
於此同時——喬心以身前黑衣人做掩護,朝剩下幾人發動攻擊,她要速戰速決,只盼南宮照那邊千萬不要出事。
傅玳軒看着兩邊戰鬥,本來有些慌的心奇異的平靜下來,不慌不忙的又坐回椅子上,翹着二郎腿,一副看戲的架勢。
不到最後一刻,永遠都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總之,他等着就是了。
等五人全部倒地不起,皆眉心中槍而亡,喬心看向被黑暗覆蓋的方向,眉心一跳,快步朝那個方向跑去,眼角餘光掠到臉色驚惶的傅玳軒,指尖勾着的手槍飛快的瞄準……
“砰”一聲響聲過後,喬心眼底閃過一絲失望,傅玳軒眼疾手快的拉過一個下屬當靶子,最好的射擊角度已過,這次就先放過他,等拿下圭拉,他即使逃到天涯海角,她也絕對會把他抓回來,抽皮剝筋。
“別過來”,一聲大吼震天響,喬心忽然止步,目光冷凝的掃射而去,層層摞積數不清的油桶之上,燈光照不透的一隅黑暗之中,圭拉緩緩走來,他走的極慢,軍靴踩在鐵皮上發出刺耳的尖利聲,在這空曠的倉庫里聲聲回蕩,喬心一顆心突然沉到了谷底。
只因為在他身前,擎制着一個人,一個面色蒼白卻格外沉靜的男子,與圭拉森然如魔鬼的面容形成強烈反差,他唇邊一抹溫潤的笑如春風拂面,彷彿這裏不是奪他命的修羅暗場……
而那眉間夾雜着的絕望、決絕、悲傷等等糅雜在一起的複雜情緒,使得他望過來的目光,仿似帶着一層迷離的恍惚,無論如何努力,都看不清分毫,只記得他唇邊那絲淺淡美好的微笑。
喬心儘力壓下自己的失態,笑了笑,聳聳肩無奈道:“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黑暗之中,南宮照捂着胸口,掙扎着爬起來,卻咕嚕嚕腳邊油桶翻滾,猛然一大口血吐出來。
小姐,對不起……
圭拉他曾經就職於南宮家族,對每個人的弱點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他們終究失算了……
只恨當初識人不清,沒能儘早扼殺,這才招致今日禍患,一步步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圭拉冷笑一聲,一手執槍抵於江如飛太陽穴,一手成爪扼住喉間命脈,只要喬心有任何異動,瞬息之間,江如飛便成為他指下亡魂。
傅玳軒神色一松,笑盈盈的走到圭拉身邊,“兜兜轉轉,不還是這樣的結局嗎?喬心,白費了那麼多功夫,你的垂死掙扎,只是徒勞”。
他伸開右手,下屬極有眼色的將匕首送上,傅玳軒抽出匕首,鋒利的刃芒映出他一雙陰冷嗜血的眸子,他毫不留情的一刀划向江如飛右臂,鮮紅的血瞬間將淺色的衣服浸透,伴隨着江如飛一聲壓抑的痛呼,傅玳軒眼也不眨的將依舊帶血的匕首扔到喬心面前。
“看到了嗎?同樣的位置,來吧”。調笑的語氣帶着漫不經心的陰戾,以及不屬於少年的狠辣陰毒。
喬心臉色煞白,抿了抿唇,目光擔憂的落在江如飛臉上,移過他右臂上那塊範圍越來越大的紅圈。
傅玳軒越過喬心肩頭望向門口,此時飛機轟鳴聲震天,螺旋槳帶出的氣流颳得野草狂飛,撞擊上鐵皮房子發出震耳的轟鳴。
眼底閃過一絲期待,一絲得意,很好,等了這麼長時間,終於不負他的期待,想到即將發生的事情,他的毛孔都興奮了起來,目光晶亮的不可思議。
喬心想回頭看去,然而她只能僵硬的站在那裏,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是他來了吧,除了他還能是誰呢?
眼眶有些酸疼,胃裏翻攪着,以及心口隱隱作痛的舊傷口,她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竟然渴望他的懷抱,期待他的溫暖,也想像個小女人一樣躲在他的身後,任他為她擋去所有的狂風暴雨。
這是他答應過她的,他也照做了,可是世事弄人,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她終究,負了他的深情……
彎腰撿起匕首,她垂眸盯着鋒利奪目的匕刃,修長的指尖緩緩拂過,一絲冰涼透過指尖逐漸蔓延至心口,滾燙着跳動,在那一瞬間,卻也奇異的平靜。
阿飛是誰啊……她曾答應守護一生的人,如今他因自己而遭此厄難,閉了閉眼,喬心永遠忘不了那個黃昏暮日,金黃色的夕陽如血如荼,仿似染了少年的血,紅的妖艷而灼目,他就那樣,永遠的鐫刻於她的記憶深處,以一種定格的姿態,穿透時光的長河,跨越前世今生……
彼時,他虛弱的微笑仿若日光下透明的白霧,只在頃刻間便灰飛煙滅:“心兒,你看,阿飛會變成星星哦,會一輩子……守護心兒的”。
他說:“心兒,別哭”。
而此時,他於她幾步之遙,卻隔着生與死的距離,他依舊是那樣彷如晶花般飄渺的微笑,唇瓣無聲張合著,她知道,他說的是:“別管我,快走……快走”。
他真的變成了星星,成為她人生的啟明星,為她點亮人生的道路,那些透體而來的溫暖曾讓她無比眷戀,踟躕在黑暗和血腥中她不曾有一刻猶疑,他是以那樣溫暖的姿態橫亘在她的心上啊……
她是他的陽光,他又何曾不是她的陽光,她於他是唯一,他之於她、卻是永恆。
即使以生命為代價,她也不曾有絲毫猶豫,如果陽光不再,黑暗滋生腐敗,人生於她何緣!
不如就此——
“你敢”一聲怒吼破空而來,伴隨疾步而來的腳步聲,逐漸逼近。
憤怒、失望、痛心——熟悉的語氣,陌生的情愫。
喬心忽然愣在那裏,頭頂天光炸裂,腦海雲火翻騰。
黑暗總會過去,黎明的曙光也總會照耀大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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