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萃文書屋
慕冰玥雖是不知那茶攤老闆怎麼個移花接木法,可也知道若是小順子應了征,他日後永遠便只能做另外一個人了,再也不能變回自己。
慕冰玥知道即使自己出高於贖金幾倍的銀子,那茶攤老闆也不會放人的,見他愁眉不展,她卻不知如何安慰。
這一件事早已在小順子心中積壓數月,卻一直無人可傾訴,一番心事吐完,心下也放鬆了不少,見慕冰玥凝眉出神不知想什麼,不由暗笑自己怎麼逮着一個娃娃便不管不顧的一通發泄。
“我們家正在這找房子,日後我們會幫助照看大娘的。”慕冰玥也不知以後會怎樣,但還是想儘力去幫助他。
小順子聽了,雖是詫異慕冰玥的‘豪言壯語’,但還是感激的笑了,“小姑娘心地真是善良。”
慕冰玥知道他並未把她當一回事,也不多說什麼,只笑了笑。
小順子突地想起一事,“小姑娘家要在這買房子?”
慕冰玥點點頭。
小順子想了想,道:“離着不遠處卻是有處房子在賣,因離着集市近,價錢上便有點貴。”
慕冰玥問道:“不知是多少銀子。”
小順子回道:“十兩銀子哪!”
慕冰玥聽說是離集市近,到是多問了兩句:“不知是幾間屋子的?”
小順子見她感興趣,坐下細說:“那家姓陳,前幾日在這喝茶說起過,是三間屋子,還有個小院。”
慕冰玥一聽,到是挺合心意,因父親一直未回來,家裏雖有了錢,娘親並不敢做主買房子,她年紀小,也沒敢太張羅。如今卻不同了,更何況家裏又添了一口人。
不過這十兩銀子她現在卻是沒有了,她們這一年卻是賺了不少錢,可還完她外公的本和息就剩那七十五兩的貨銀了,卻也被她一下子揮霍掉了。
不過錢越賺越有,她也不灰心,大不了再去借好了。思定慕冰玥趕緊問了那處房子在哪,問完便與小順子告辭,去了那處房子。
那家姓陳的見一女童來看房子,並未太熱情,只讓她進了院便自去忙了。
慕冰玥去了主房和左右兩間廂房都看了看,見屋瓦房梁都很是結實,也沒什麼漏雨的地方,滿了意。又去水井去往下望,見水井水位很高,水也清澈,才放了心,便去找那陳老爺談價。
那陳老爺本以為只是小孩子好奇胡鬧,所以並未上心,但看見慕冰玥去瞧那水井,才知道對方是真的要打算買房子,領慕冰玥在正堂坐下后,便去裏間吩咐家人沏茶。
慕冰玥也不客氣,擺手開門見山道:“陳老爺不用麻煩了,說個價聽聽吧。”
陳老爺見慕冰玥這番做派到是也不再虛與委蛇,直道:“十兩銀子,一分也不能少。”
慕冰玥聽了,心裏到是贊了一句,古人到都是高風亮節之士,也不欺小,笑道:“我要了。不過我現在沒帶那麼多的銀子,明日送來可行?”
陳老爺聽了到是沒太大反應,想是還不太相信慕冰玥的話,半晌道:“既如此,請小姑娘先付上一百文的押金。”
慕冰玥笑笑,知道是這老者不相信她,她將荷包取出,“這裏有三十文。反正您今日也賣不出去,明日我若是不來,您盡可賣給別人,這三十文便當定金了。”這本是她今日賣那些小品笑話得來的錢,到是沒想到這麼快便找到房子了。
那老者呵呵一笑把銀子收起,屋外那老者的夫人,沏了茶端了進來,卻見自己夫君銀子都收了,到是詫異了下,等她將茶遞給那女童時,卻是驚咦出聲:“怎麼這麼面善哪?”
慕冰玥聞言抬頭,細細瞧了瞧眼前的婦人,確定自己並不認識。
那夫人卻‘呀’的出聲,“可不就是那日在那雜耍團救下女孩的女娃么!”
慕冰玥到是沒想到自己到是也小有名氣了,那陳老爺聽了,驚疑道:“真的?”
那夫人不滿道:“我騙你做什麼?”
至此陳老爺才相信了,把慕冰玥的錢推了回去,道:“小姑娘,錢你先拿回去吧,明日你來付款就是,什麼時候都能搬進來,老夫和老婆子正好搬去城裏兒子的家。”
陳老爺說完環顧四周,對慕冰玥道:“這房子裏的傢具雖都舊了,但還能用的,你若不嫌棄便都送給你了,反正也沒人買。”
慕冰玥見他快言快語,絲毫不做偽,也不推辭,“如此,便多謝陳老爺了。”
陳老爺擺擺手。
慕冰玥見事談定,也不便多打攪,起身道:“陳老爺,陳夫人,無事我便先回去了。”
陳夫人忙道:“怎麼不多坐坐,中午還沒吃過吧?就留下用頓便飯吧!”
慕冰玥怎好意思,忙道:“不了,出來久了,怕家人擔心。”
那陳夫人聽了這才作罷,卻是將慕冰玥一路送出院外,還一勁叮囑她要她慢點,要不是那陳老爺拉住她,慕冰玥還真怕那陳夫人會一直將她送回家。
慕冰玥出的院來,覺得並不是很餓,所以未打算回家,便隨意逛了起來。她見前面有間萃文書屋,想是賣書的,正好想看看當地人們精神文化方面,便走了進去。
這是一家老店,裏頭不是很寬敞,倒是很整潔,一摞一摞的書整齊的擺放在書架上。一個老者正在書架前撣拭着書上的落灰,店裏並無人,甚是冷清,那位老者並未注意到慕冰玥。
慕冰玥也沒出聲,便自己一個人選看着。
過得半晌那老者才發現了慕冰玥,見她一七八歲女童翻看着書籍,只當她好奇,也沒出言趕人,兀自繼續手中的活。
慕冰玥看了半天,見多是些兵書,再不就是些詩集範文、個人手札、名人傳記、或是各國軼事,也失了興緻,心裏有了底,也不想多逗留,放下書正打算離開時,卻聽那老者長長嘆息了一聲,似是有無邊寂寥,無法訴說的酸楚。
她停下腳步望向那位老者,老者也在望着她。那位老者年約五旬,滿身儒氣,眉目之間甚是慈祥,見她望他,勉強笑着對她說:“可是沒有喜歡的?”
慕冰玥不解其意,點點頭,卻聽到那老者又是一聲長嘆。見那老者頗為落寞,慕冰玥想可能是店內生意冷清,便拿出錢,想買上一本書。
誰知那老者卻是不接,對慕冰玥道:“只有愛它們的人,買回去才是不辜負。”
看老者的做派,慕冰玥到是不再奇怪店內冷清了,她想了想道:“老闆店裏平時也沒什麼人么?”
老者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無錢的填不飽肚子,有錢的都去了武館練武,誰有閑錢精力來這消磨時間。”
慕冰玥知道這裏的人都重武輕文,店裏生意不好也是理所當然了,就是她那世有了手機和電腦後,實體圖書館不也凋零了。
“老闆可出些大眾化的書呀?男女老少都喜歡的!”
老者聽了搖搖頭,“都不識字,出了也沒用。”
慕冰玥一時到忘了這層,這裏可不像她那世,有九年免費義務教育的,這裏能有機會識字的都是些富家子弟。
這時門外有兩個男童拿着竹劍跑過,嘴裏還不停喊殺着。老者看到,氣惱道:“打打打,每天就知道打,好好的日子不過。”
慕冰玥自語道:“生逢亂世,誰都是身不由己。”
老者聽了到是頗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慕冰玥回過神,淡然一笑。
老者贊同道:“確是身不由己啊!也不知這樣的亂世何時能過去?何時才能有太平日子過?怕是我老了,入土那天也是無緣見到。”
慕冰玥聽了,見他雙眉依舊緊鎖,似有無限煩惱,水眸輕轉,道:“我給老闆講個故事可好。”
老者聽了,眼裏閃過一絲困惑,但還是願意聽慕冰玥講下去。
慕冰玥見他並未不耐,慢慢開口道:“說有一個老者,每天在海邊釣魚,每天就那麼悠悠閑閑地釣幾條魚,夠維持生活就不釣了。一個大財主拿着魚桿來到海邊坐在老者旁邊釣魚。大財主對老者說,我給你個建議:你每天多釣點魚,吃不了把它賣掉。老者說:賣掉幹什麼呢?財主說:把錢攢起來。老者說:攢錢幹什麼呢?財主說:用它買條船,去打更多的魚。老者說:打更多的魚乾什麼呢?財主說:賣了魚買更多的船,打更多的魚。老者說:打更多的魚乾什麼呢?財主說:將來像我一樣住大房子,吃好吃的,還能到處遊歷,到海邊悠閑地釣魚。老者說:我現在不就是在海邊悠閑地釣魚嗎?”
老者聽了不解其意,心裏更加困惑。
慕冰玥接着道:“老闆可以做自己喜歡做、擅長做、並可以支配的事,已是許多人不敢奢求的幸福了。”無論在什麼時代,人們都是在受一種慣性的驅使。這種慣性來自社會、觀念、文化、和小接受的教育,每個人都身不由己地忙着趕路,而忽略了要去哪兒,以及路兩旁美麗的風景。
老者不語,陷入沉思,半天才道:“是呀!我還奢求什麼呢!我比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幸福多了,只是總覺得心裏沉甸甸的,高興不起來。”說完后,望了望慕冰玥,似是將心事告訴一幼童,讓他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