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戲(五)
“這幾天都可以,隨時歡迎。”章天葆已在不知不覺中將手移到了喬嫣的腰間。
喬嫣哆嗦了一下,幸虧喬氏府已經到了,她立即脫身,淋雨跑向大鐵門,摁響了門鈴。
章天葆追過來,將傘遮過她的頭頂。
卓莠琴來開的門,看到章天葆微怔了一下,隨即熱情招呼:“小嫣,這是你的朋友吧,要不要進來坐坐。”
“媽,我很累了,想早點休息。”喬嫣說完就很適時地打了個噴嚏。
“一定是着涼了,回家煮碗薑湯水喝,暖暖胃。”章天葆關心地說,又向卓莠琴禮貌道別,“我先走了,讓喬嫣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拜訪。”
一進屋,卓莠琴就開始盤問:“剛才那人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嗎?”
“不是,剛認識的普通朋友。”喬嫣當即否認。
“他是做什麼工作的?”卓莠琴仍追問着。
喬嫣耐着性子告訴她是精神病院的醫生。
“和你是同行,挺好啊。”卓莠琴一副急於把喬嫣推銷出去的樣子,“看起來不錯,很成熟穩重的樣子,對你也挺關心,可以發展發展……”
喬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卓莠琴才住了口,進廚房煮薑湯去了。
喬嫣迫不及待地去洗了個熱水澡,換上睡衣,連頭髮都沒來得及吹乾,就倒在了床上。她那樣疲倦乏力,那樣筋疲力盡,實在沒有精神與精力來分析今晚發生的這一切了。她無意識的凝視着窗帘上搖搖晃晃的黑影,視線逐漸模糊。迷迷濛蒙中,好像有人在輕撫她的頭髮,她恍惚以為是尉遲弘,一把抓緊他的手。“尉遲,別走……我不想離開你……”她的聲音振顫、暗啞,淚水成串的從臉上滾下。
“小嫣……”不是尉遲弘,而是女性輕柔的聲音。喬嫣倏然睜眼,看到卓莠琴端着一碗薑湯坐在床沿。“起來喝了薑湯再睡,頭髮這麼濕也沒吹乾,會偏頭痛。”
喬嫣順從地坐起身來,默默喝完了薑湯。
卓莠琴看着喬嫣喝完,接過她手中的空碗,眼底掠過一抹痛楚和苦澀。“小嫣,你很愛他,離不開他,是嗎?”她頓了頓,又困難地說,“如果,我害得你這麼痛苦……”
“媽——”喬嫣打斷了她,“別說了,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我好累,想睡了。”
卓莠琴低嘆了一聲。“好吧。”
“小然呢?”喬嫣這時才想起,她回家之後就沒有見到喬然。
“她心情不好,躲在房間裏呢。問她什麼事情也不肯說,現在很晚了,她應該已經睡了。”卓莠琴又是嘆氣,“記得把頭髮吹乾了再睡。”她拿着碗走出卧室,關上了房門。
喬嫣根本沒有力氣去吹頭髮,立即重新躺下,眼眶潮濕,頭腦暈眩。夜很靜謐,只有冷雨敲窗,發出輕聲的淅瀝,夜風穿梭,發出斷續的低鳴。曾經相似的雨夜,她和尉遲弘在車上纏綿過後回到他的宿舍,他端了一碗薑湯喂她喝下。那是多遙遠以前的事了?像一個沉浸在北極寒冰底層的夢。她皺緊眉頭,心頭的悸痛化作一團煙霧,把她從頭到腳都牢牢籠罩。
清晨喬嫣醒來時,頭痛欲裂,渾身乏力。她動都不想動,可她擔心章天葆會有什麼行動,還得強打起精神去上班。她坐在餐桌前,昏昏沉沉的,什麼東西都吃不下。
“姐,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喬然關切的聲音傳來。
“就是有些頭疼,可能昨晚洗頭后沒有吹乾就睡了。”喬嫣的喉嚨乾澀疼痛,聲音也很沙啞。
“要不請個假,別去上班了。”喬然拿起她擱在餐桌上的手機,“我替你給大神探打個電話。”
“別打!”喬嫣慌忙制止,“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這個人。”她只能連喬然也瞞着,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險,她當然相信自己的妹妹,但是喬然心無城府,很容易被人利用,在這點上,呂斌的意見和她一致。
“為什麼呀?”喬然大為震驚。
“等有時間再慢慢跟你說。”喬嫣用手支撐着沉重的頭顱,“還是說說你吧,媽說你昨晚心情不好,為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可能是我自己有些神經質。昨晚跟呂斌通過電話后,心情好多了。”喬然看起來確實狀態不錯,“昨晚唱詩班排練結束后,有個大媽來找我,問長問短的,我覺得很奇怪,問她是誰,起初她還不肯告訴我,後來才說她是呂斌的姑媽,也住在逐浪島上。我懷疑是呂斌的爸媽讓她來偷看我的。”
“偷看?”喬嫣很疑惑,“為什麼要偷看。”
“呂斌說他的爸媽很想見見我,但我拖着不肯去。大概他爸媽等不及了,想先了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喬然癟了癟嘴,“我實在沒有做好見家長的心理準備,我還是害怕,害怕萬一他們知道……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那個姑媽看我的眼神很怪異,她走後我就開始胡思亂想。不過後來呂斌跟我說,他的姑媽也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每周日都會到教堂做禮拜,她聽說我也是基督教徒很高興,自己想要認識我。”
“你真是想多了,其實去見見他的父母也好,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你要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就應該嘗試着融入他的家庭。”喬嫣輕拍了拍她的手,“那個案子沒有公開開庭審理,你的私隱受到了保護,不用擔心。”
喬然點頭“嗯”了一聲。
喬嫣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去上班,外頭依舊在下雨,在撲面的冷風和雨絲中,她咳嗽了,這是昨晚長時間淋雨,睡覺時又沒有吹乾頭髮的結果。步行、乘船,再步行。好不容易到了公安局,等電梯的時候,她覺得整個頭都要炸開了,頭重腳輕的,扶着牆直喘氣。
“喬嫣。”她聽到莫語晴在喊她,卻連回應的力氣都沒有,頭暈得厲害,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莫語晴忙過來攙扶住她。“你病了嗎,我帶你去醫務室看看。”
喬嫣靠在莫語晴的身上,兩人剛邁開步子,正好就看到尉遲弘迎面走了過來。
莫語晴的第一反應是把喬嫣交給尉遲弘,但她忽然想起昨天喬嫣說過準備和尉遲弘分手,於是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尉遲弘看到喬嫣那麼蒼白,那麼懨懨然了無生氣,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幾乎就要不顧一切地上前將她抱入懷中,但是,他生生忍住了,只是獃獃的凝視着她。她的咳嗽聲,聲聲震痛了他的心。
而喬嫣一見尉遲弘,眼眶立即濕了,她努力不讓淚水湧出來,用力扯住莫語晴的衣袖,“我們走,我不想見到那個人。”
莫語晴只好歉然地對尉遲弘點了點頭,將喬嫣帶走了。
“怎麼發燒了還來上班,你們領導也太不近人情了。”醫務室的醫生為喬嫣打抱不平。
“是我自己要來的。”喬嫣居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發燒了,即便知道,她也還是會來上班,“能不能給我打一針退燒針,我想儘快退燒。”
醫生給喬嫣打過針,又開了些葯,叮囑她回家好好休息。
喬嫣當然不肯回家,外面風雨交加,回家也不方便,莫語晴便扶她回辦公室,弄了張摺疊床,讓她躺着。
尉遲弘昨晚就離開了醫院,這種關鍵時候,怎能再把時間浪費在醫院裏。此刻他的狀態也不比喬嫣好到哪裏去,傷口還疼着,但他的心更痛,痛得神智迷糊,頭腦昏沉。
“大神探,早上好。”凌靈瑤走進支隊長辦公室,頗有些得意地向他彙報成果,“我破解了防火牆,把監控錄像原來的影像恢復了,要不要過來看看?”
“好,”尉遲弘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
“我費了很大的勁才弄好的,你也不誇我幾句。”凌靈瑤表示不滿。
尉遲弘沒心思和她多言,但還是滿足了她的心愿。“你真是個天才。能不能再幫我個忙,侵入一個嫌疑人的電腦?”
“這個簡單,是我最擅長的。”凌靈瑤滿口答應了。
從恢復的監控影像中,可以清楚看到庄軼群教授被害的前一晚,有人走進了實驗室,是個中等身材的女人,將臉部放大,可確認是瑞鑫製藥有限公司的董事長安燕妮。她留着一頭短髮,很精明能幹的樣子。雖談不上漂亮,但也有幾分姿色,
“安燕妮居然親自出馬盜取庄軼群教授的電腦。”尉遲弘有些驚訝,這種幕後大老闆,一般不會自己出面才對,不知道她和鄧嘯龍之間,究竟是怎樣的關係。
“應該是鄧嘯龍負責把監控畫面改掉,讓安燕妮順利進入實驗室偷走電腦,兩人合作吧。”曹崇山推測。
尉遲弘不置可否,他微皺眉思考着什麼。
“那個……”曹崇山忽然神秘兮兮地對凌靈瑤說,“小凌同志,你不是擅長推算概率嗎,能不能給我算一算再婚的概率。”
凌靈瑤瞟了曹崇山一眼,曹崇山條件反射般地用手撥了撥略有些稀疏的捲髮。他之前因為葉朱莉的事受到刺激,憂思過度,頭髮大把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