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錦衣夜行
【第五章】錦衣夜行
東邊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的白色,大海上的日出總要比城市裏要早上一些,也美一些。
火紅的日頭如同被海水盥洗過一樣,赤彤彤的格外美麗,比那城裏灰濛濛天空中的山楂要美麗了不知道多少。
“如果在獅城也能看到這麼美的日出就好了。”張巫單手扶在船頭的金色護欄上,迎着升起的太陽,屏風而立,眸子裏映着火焰般跳躍的光芒。
“你又想家了?”穿着一身水手服的雷加斯緩緩地走到了張巫的身邊,背朝大海,靠在護欄上。
“雷加斯,”張巫依舊遠眺着赤紅的碧藍海面,“你有家嗎?”
“嗚…”雷加斯沒想到張巫會問他這麼一個問題,遲疑了片刻,轉過身來,趴在了護欄上,“有過…”
“你想家嗎?”張巫扭頭看着這個承載着一個雄性靈魂的美女。
“不知道,”雷加斯搖了搖頭,“我覺得我們的交情還沒有到這個地步,”雷加斯沒有再陪着張巫,站直了身體,舒服的伸了一個慵懶的懶腰,扭頭快步向著旋梯走去。
“等我覺得時候到了的時候,我就說給你聽。”雷加斯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了下,背對着張巫,大聲的說了句很是沒有營養的話,就消失在了旋梯黑洞洞的通道里。
“你會的。”張巫嘴角掛着一抹有些詭異的微笑,也站直了身子,伸出自己的右手,五指張開擋在自己的眼前,一縷縷已經金黃色的光從指縫間流了進來,曬在臉上暖暖的。
“發財了!發財了!”張巫突然好像變了個人一樣,雙臂張開,好像要把整個大海都湧進自己的懷裏一樣,眼睛裏全都是毛爺爺還有華盛頓。
不過張巫說的並沒有錯,他的確是發財了,如今這艘六月花號遠洋貨輪上,除了他之外,就只有雷加斯兩個喘氣的了。
那些個變成了食屍鬼的水手,都已經被他用火焚化了,這樣無論是對他還是對水手們都是好事。
三十八個水手,三十八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葬送在了這蒼茫的大海上,如果是遇到了颱風、海嘯、風暴什麼的,張巫也就不說什麼,可是關鍵就在於它不是。
三十八個水手三十七個變成了食屍鬼,還有一個被已經異化了的同伴生生撕碎,吞進了它們永遠都吃不飽的肚子裏面。
張巫在他的沾滿血污還有骨肉碎渣的外套里找到了他的船員證,他的名字叫勞倫斯。
很明顯這艘貨輪是受到了吸血鬼的襲擊,而且是屠殺式的襲擊,全部滅口,一個不留。
食屍鬼準確的來說應該算是在西方的神話體系裏最最低等,也最讓人可憐的東西了。
它們本來是人,而當他們被吸血鬼吸干全身的鮮血后,就變成了它們,食屍鬼,它們沒有意識,沒有思想,只能依着最原始的慾望,四處尋找屍體還有活物,撕碎、嚼爛,然後填進它們永遠飢腸轆轆的肚子裏,直到把它們自己撐爆,變成其他食屍鬼的口中食。
它們的靈魂被吸血鬼的黑暗還有邪惡污染,被囚禁在它們已經死去並不斷腐爛的身體裏,無法掙脫,直到它們把自己撐爆,然後魂飛魄散…
食屍鬼已經沒有了,可是殺死他們,並製造出它們的吸血鬼卻不知所蹤,這是一個隱患。
可是這並不影響張巫現在的好心情,畢竟他現在可是這艘六月花號的真正擁有人,那一個個集裝箱裏裝着的大黃蜂、蘭博基尼…想想都會從夢裏面笑醒吧?
“喂!”張巫衝下了旋梯,一眼就看到了正張着個大嘴,正往裏倒着罐裝午餐肉還有威士忌的雷加斯,“你能不能別餓死鬼投胎似的,”,抱怨着,就如同一陣旋風般的衝到了雷加斯的身邊,一腳踹開了吃的正爽的雷加斯,從碗柜上抓過一罐豌豆罐頭掀開,抓了一把就塞進了嘴裏。
對於已經吃了十來天魚和螃蟹的北方人來說,這綠油油的豆子,簡直比那金槍魚還要美味。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於是悲劇發生了,張巫塞滿豆子的嘴鼓鼓的,停了兩秒的功夫,“呸,”一張嘴,張巫就把一嘴的豆子都吐到了鬼鬼祟祟的湊過來的雷加斯的臉上,“塔瑪的怎麼是生的!”
張巫氣惱的把那罐豌豆扔到了地上,還用力的踩了兩腳,成了個鐵餅子。
其實人家那罐豌豆的外包裝上有標註是生食,可是誰叫我們的張巫同志英語爛的一塌糊塗呢?
“走,不吃這該死的東西了,哥帶你去吃好東西!”張巫一把奪過了一臉豌豆的雷加斯手裏的空罐頭盒還有酒瓶子,隨手扔到了地上,拉着他就沖回了甲板上,然後一個縱身就從船上跳了下去。
雷加斯什麼也沒有說,也什麼都沒有問,因為張巫那一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就已經足夠了。
“等等。”張巫都走出快半里地了,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光想着發財了,這麼大一條船自己不能帶走呀,要說藏起來,這貌似也不太可能。
張巫扭頭望着六月花號,剛剛還高興的亂嚎的心情頓時沒有了,變成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欠錢臉。
“你怎麼了?”跟在身後的雷加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摸了一瓶朗姆酒出來,叼在嘴裏,含糊不清的問着。
“這麼大一艘船我可怎麼帶走呀?我到手了的錢難道就只能扔在這裏?”張巫現在跪下來求玉皇大帝的心思都有了,可是那也不能成真不是嗎?
“嗨,我還以為什麼大事呢,”雷加斯一臉的鄙視,無聊的揮了揮手,“只要你真的帶我去吃好吃的,我就幫你把這個東西藏起來,怎麼樣?”
“真的,你還有這本事?”張巫雙臂伸向天空,腦袋別過來看着雷加斯,將信將疑。
“當然。”雷加斯傲嬌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好是一陣的波濤洶湧,“不過你說的要帶我吃好吃的,不能反悔呦,否則我就吃了你!”雷加斯的恐嚇很嚇人,可是他那個樣子…與其說是威脅,倒不如說是調情更像些。
“行!快、快、快!”張巫一想到這麼一條吐出去的大船又乖乖回到自己嘴裏,那感覺,就差流口水了。
“行。”雷加斯看着張巫一副猴急的樣子,也不多啰嗦,一揚脖把剩下的半瓶子朗姆酒一飲而盡,然後把瓶子一翻,瓶子底朝上,把春蔥似的素指伸到嘴裏用力一咬,擠出一點鮮血在瓶子底上畫了起來。
好半天,雷加斯終於在瓶子底上畫出了一個極其複雜的圖案,那鮮血好像有什麼魔力一樣,沿着圖案的軌道不斷流動旋轉,也不四散。
雷加斯把瓶子交給了張巫,又跑到了六月花號旁邊,伸出手在船的前弦上畫了起來,又畫了一個好似繩結似的圖案,然後反身折了回來,磕破的手指含在小嘴裏,伸手把那個瓶子要了過來,彎腰在海里灌了半瓶子海水,然後雙手捧住瓶子,瓶口衝著六月花號,星眸微眯,嘴裏默誦着張巫聽不懂的咒文。
隨着雷加斯的咒文越來越高亢嘹亮,畫在六月花號上的那個“繩結”漸漸擴散,最後竟然把一條大船給整個的包了起來,緩緩縮小,最後化作一道慘白的流光進到了瓶子裏。
“給。”雷加斯把裝着六月花的朗姆酒瓶子遞給了張巫。
“這也可以?”張巫用手一托,這才算是把張開的嘴巴勉強合上,伸手接過了酒瓶子,看着好像個模型似的船,怎麼看怎麼覺得都好像是《加勒比海盜》裏的船瓶子。
“走走,我都快餓死了,快帶我去吃好吃的。”雷加斯也不顧張巫依舊捧着酒瓶子,拉着他就往回跑。
“等等,”張巫跑到了島心樹林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帶着個酒瓶子太不方便,我還是把它埋在這裏,然後等天黑了,咱們就回大陸。”
說完,張巫也不過雷加斯強烈抗議,自顧自的在地上刨起了坑來,不一會兒,一個深足有兩米的大坑就華麗麗的出現了,張巫小心翼翼的把瓶子丟到了坑裏,又把土埋了回去,這才拍了拍手跟着雷加斯回到了小島的北邊。
兩個人死盼活盼,終於盼到了天色徹底黑透了,海面上沒有了外出打漁的人們,這才踩着海面向著北方閃着燈火的大陸奔了過去。
三天後,在鷺城的主城區里,一條位置有些偏僻,可是卻熱鬧的難以想像的小街上,一個大排檔里坐着兩個人,一個有些猥瑣的小青年,一個魅惑眾生的大美女,這樣極端不協調又極其奇葩的組合,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我說你是不是個傻缺,”小青年夾着一塊焯水的魷魚,一邊吹着氣,一邊小心翼翼的用牙咬咬試着溫度,“放着九頭鮑不吃,偏偏來吃這裏。”
對面那個大美女,也不反駁,就是一個字,吃,也不顧那魷魚多燙嘴,直接從鍋里撈出來就往嘴裏送。
不遠處,早就已經盯着這裏看了半天的一群小青年,終於沒有按耐住那因年輕而過度旺盛的荷爾蒙,拎着啤酒瓶子,搖搖晃晃的包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