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祥叔
“這位小兄弟說的沒錯!”
沒等劉三爺做出最終決定,又一個略顯滄桑卻沉着有力的聲音響起,眾人的注意力再一次被吸引,只是這次,眾人的反應明顯更為震驚一些,除丁力之外。
“哦?是個番人?不錯,年紀輕輕就能有此番考慮!”來人的身形略顯單薄,甚至拄着一根深棕色的拐杖,這也與他的年紀有一定關係,但是這位突然出現的身形稍顯佝僂的老年人卻散發出了一股強力的氣場,就連見多了大場面的丁力也不禁轉眼仔細的打量起了來人。
“原來是祥叔大駕!有失遠迎!”讓丁力更加起疑的是對面的劉三爺竟然突然換了一副善意的笑臉,而且還急忙上前兩步衝著來人恭敬的拱手施了一禮,還是一個晚輩之禮,隨即劉三爺笑着問道:“這海邊碼頭地方,祥叔怎麼親自來了呢?有什麼事情,下面的兄弟自然能辦妥,祥叔可千萬要注意身體啊!”
“劉三啊!哼!”祥叔在打量過剛才說話的賽義加德之後,便將目光投向了丁力與其對視,數秒之後,才目光複雜的轉過身子,嘴角微微抽搐,目光深處閃過一絲寒意,即便是當著眾多碼頭苦力的面,也絲毫沒給劉三爺半點好臉色,語氣不善的冷哼一聲:“我們張家的碼頭底盤,劉三你什麼時候也感興趣了?難道最近手頭緊了?還是曹老闆的生意不怎麼好?不管如何,可別忘了,這裏是張家的地頭,誰也別想在這裏胡鬧!”
幾句簡單的呵斥卻猶如千斤之中般壓在了劉三爺等人心頭,就連丁力身後的狗子等人也都被這冷森森的寒意凍得直打哆嗦,一個個的目光根本不敢投向祥叔的方向,唯有丁力一人,嘴角卻揚起了一道微不可見的弧度,內心也對眼前的祥叔充滿了好奇。
“祥叔言重了!劉三不敢!自然也不敢給曹老闆惹麻煩!”劉三爺自小就是在這碼頭混跡直至靠上了曹氏商會才得以發家,半輩子的波折經歷早已磨練出非比常人的心智,即便對祥叔的當眾呵斥很是不滿,依舊以晚輩的姿態拱手行禮,語氣也十分恭敬。
當然,其中絕大多數原因更在於祥叔身後那些操着真傢伙的打手。
但轉眼之間,劉三爺客氣罷了便話鋒一轉將矛頭對準了事件的導火索丁力,同時語氣也驟然轉變,不容置疑的說道:“祥叔!這小子也不是你們張氏商會的人,而剛才卻打傷了我不少弟兄,我劉三要就這麼走了,日後在這碼頭,可不怎麼好面對下面的兄弟啊!祥叔要是一再阻攔,是否有些壞了規矩?”
“那是你的事情,與我,與張氏商會無關!”聞言,祥叔的語氣也陡然沉了下去,卻也引的在場的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氣氛一時間劍拔弩張了起來。但隨即,祥叔再次瞄了一眼若無其事站在一旁的丁力之後,略一思慮劉三爺話中利弊,倒也算是退了一步,不過依舊保持立場的堅持:“劉三!我們張家做生意向來以和氣生財,今天這事既然被我碰巧遇到了,我就把話說明了!”
“不管何事,何人,不得在我們張家的碼頭鬧事!張家的威嚴,是不允許任何人挑釁的!”說著,祥叔淡淡的出了口氣,眯眼看了看劉三爺,輕聲詢問:“劉三!剛才的話,你可聽清楚了?”
“明白!聽清了!每一個字都聽清了!我們潮州幫的人,絕不會在張家的地頭鬧事!”劉三爺的腦子轉的相當快,登時便明白了祥叔話中的意思,趕忙衝著正轉身的祥叔再度拱手,恨不得當場拍着胸脯保證一番。
這下,包括丁力在內的人也終於明白了過來,感情這祥叔的出現並沒有起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那劉三爺身後數十虎視眈眈操着真傢伙的打手可擺在眼前呢,丁力還真不確定自己這些人是否能過的了眼前這關。
眼看着祥叔剛剛轉身,劉三爺就朝着丁力投去惡狠狠的目光,身後的狗子立馬就急了,衝著祥叔的背影大聲喊道:“祥叔!我們雖然不是張氏商會的人,可張氏商會的貨,我們也出過不少力,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狗子!閉嘴!”丁力當然知道狗子這是想要以此來激一下祥叔,可丁力卻明白以對方的經歷來說,肯定不會為自己這些人趟這渾水,同時也有些氣憤狗子的做法,頓時轉頭瞪了狗子一眼,沉聲呵斥道:“求人不如求己!天就這麼高,塌下來又如何?堂堂七尺男兒,何故非求人不可?!”
“呵呵!說得好!”剛走了兩步的祥叔突然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頭再次看向了丁力,一臉和煦的笑容猶如一個鄰家老爺爺般,但卻也沒有因此而反悔伸出援手,而是淡淡的搖了搖頭,目光之中略帶惋惜的嘆道:“年輕人,還是太年輕了!可惜,可惜了。。”
說罷,翔叔便重新轉身,在眾多手下嚴密的簇擁下,頭也不回的緩緩離開了碼頭。而留下來的劉三爺則是衝著丁力突然一咧嘴,露出兩顆森白銳利的虎牙,猩紅的舌頭快速伸縮幾下,臉部肌肉劇烈抽搐着,滿含威脅的冷笑道:“丁力,還有番邦的小雜碎對吧?有本事你們就一輩子呆在這張家的碼頭!老子遲早把你們捆了扔海里餵魚去!”
“要打就打,別學狗吠!怕你就不是男子漢!”賽義加德可不吃劉三爺這一套,特別是聽到對方連帶着自己的恩人丁力都罵了,登時舉起手中的一把砍刀,跳腳大罵,作勢就要衝上去拚命,卻被丁力一抬手臂給攔了下來。
“劉三爺!你別忘了,自己不過是別人家的一條看門狗罷了!”丁力淡淡一笑,絲毫不在意對方的威脅,輕描淡寫的嗆了一句之後,滿眼憐憫的看着對方連連搖頭,沉聲嘆道:“哎!其實你我之間,也的確有區別!在你身後,跟着的不過是一群比你還要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哈巴狗!而我身後,卻是能夠與我站在一起的兄弟!僅此一點,你劉三爺永遠都脫離不了看門狗的下場!”
這話可犀利的很,簡直是對症下藥,對於劉三爺這樣自認為擁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物來說,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別人當面貶低自己,雖然他自己經常罵別人是看門狗,狗東西,可實際上,他的內心卻充滿了自卑,他的確是曹氏商會養的一條看門狗而已,只是品種不同,或者算是獒。
“哼!讓你們再多猖狂一會!”不管如何憤怒,劉三爺還是謹記了祥叔離開時的提醒,面對羞辱也只好暫時忍耐,同時也在內心埋下了仇恨的種子,抬起手上的虎頭鑲鑽玉拐指了指丁力之後,留下惡狠狠的一瞪眼,帶着眾多手下轉身離開了。
“呸!去他娘的!老子還以為什麼角色呢,不過也是個沒卵蛋的傢伙!”賽義加德衝著劉三爺等人的背影惡狠狠的啐了一口,狠聲咒罵一句,隨即轉過身子,滿臉關心的打量起了丁力:“力哥,剛才你沒吃虧吧?我在那邊碼頭正幹活呢,就聽人說了癩五突然來找麻煩了,趕緊找了兄弟們過來幫忙!”
“沒事,幾個小角色!”丁力淡淡一笑,搖搖頭,伸手拍了拍賽義加德的肩膀,笑着感謝:“賽義!這次多謝了,不是你及時趕到的話,恐怕剛才動起手來,我們這幾個人也招架不住!”
“說什麼呢力哥!太見外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賽義加德滿不在乎的拍了拍胸脯,頗有擔當的大咧咧的笑了笑,隨後抬拳捶了捶丁力那結實胸膛,轉身衝著身後帶來的番邦年輕人笑道:“兄弟們,回去幹活了!再晚就又要趕黑了!”
對於賽義加德的突然出手相助,丁力內心也感到一陣的暖洋洋,雖然與身後的狗子等人感情深厚,但丁力卻認為自己始終與他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而賽義加德,卻充滿了年輕人的熱血與拼搏。
“賽義!”目送着賽義加德離開一段距離,丁力突然從狗子腰間將王老闆相送的那袋銅錢摘了下來,毫不猶豫的朝着對方的背影擲了出去,爽朗的笑着喊道:“王老闆請喝茶!讓兄弟們解解渴!”
“多謝了,力哥!”賽義加德轉身的瞬間便伸手接住了錢袋子,揚在空中甩了甩,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陽光下的笑容異常燦爛,分外年輕。
“力,力哥!”這邊的狗子才剛反應過來,想要制止已經來不及了,頓時五官扭曲到了一起,哭喪着臉抱怨了起來:“那,那可足足有五十個銅板啊!”
“反正不是你的,你心疼什麼?”聞言,丁力咧嘴一笑,聳聳肩,一臉的淡然,對於錢,丁力並沒有多少概念。
“人家幫忙,總得感謝一下吧!”見狗子還是一臉痛苦,丁力上前幾步,抬起結實的臂膀將對方攬在了懷裏,使勁一勒,隨即便將對方推了出去,笑着催促道:“想賺錢,總是要付出的!別想了,開工吧!”
“開工,開工!兄弟們開工了!”
王家兄弟也伸手招呼着眾人忙活了起來,還另外安排了人將受了重傷的小李子給提前送了回去,當然,王老闆因此也沒少付出醫藥費。
站在碼頭邊上,丁力仰面迎着午後的艷陽,嘴角的笑意愈發濃厚,就連眼角,也洋溢起了燦爛的笑容,逐漸,整張臉都綻放出了那種專屬於年輕人的笑容。
只是,在這絢爛的陽光背後,隱藏着更大更猛烈的暴風雨,正蓄勢待發,安靜的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