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人心叵測
誰人告訴你,孩子都是沒有壞心思的?
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不是早就教過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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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晞詫異於那個孩子的狀態,他怎麼可能還醒着,即便他是在床上躺着,離着門口較遠些,過了這麼久,他也短無還醒着的可能。
這樣的疑惑只持續了一會兒,因為扶晞看見了床板上的一個杯子,還有那孩子半濕的衣領,他肯定是當時正在喝水,中了迷香以後手上無力,正巧杯子裏的水淋了他一臉,保持了他暫時的幾分清明。
直到扶晞捏滅了那枝細香,這屋子裏再沒害人的香氣,他也就逐漸清醒過來,也就是說,她剛剛做的一切,這孩子都看見了。
見扶晞不說話,那孩子繼續說道,“你別,別殺他,我和你走就是了”,這回,他說話已經不再斷續,四肢也慢慢有了力氣。
扶晞斂了眉眼,撿起地上的藥丸,兩指捻住,用拇指擦去了些許灰塵,她倒滿一杯水走近床鋪,淡淡說道,“我不要你做什麼,只要你們的命,這是我的任務,對不起了”。
床鋪上的孩子已經有了力氣,他眼裏儘是惶恐,哆嗦着坐起身,往床鋪後面挪動,“是不是那個女人讓你來的,我,我…她給你的,我爹也可以給你,你放了我們好不好!”。
扶晞搖搖頭,她輕身坐下,一把拉過那孩子,扯住他的衣領,“我不知道你說什麼,你乖乖吃了這葯,你可以少受許多苦”。
“我,我,姐姐,小姐姐,我是私生子,她容不下我,可是我爹是她的夫君,她也要殺了他嗎?你,你回去和她說,說…”,男孩子眼淚鼻涕一起流,“我走得遠遠的,我爹會,會回去,好不?”。
聽了這些話,扶晞覺得自己大概已經摸清這些關係,雖然不知道給莫生下單子的是否就是這孩子口中的“她”,但是,應該八九不離十了,也不知道莫生是看中了“她”的什麼。
不過,能讓一個女人痛下狠心殺了自己的夫君,那該是已經完全死心了吧。
“小弟弟,姐姐也是奉命行事,你們若能早想到今日,當日又何必出逃,你可知將一個人逼急了,是做得出任何事的”,扶晞柔了眉眼,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她捏開那孩子的嘴,一顆藥丸就要送過去。
“小姐姐!小姐姐你等等,我,我可不可以,看看我爹,就看一眼!”。
扶晞原本也就沒有用力捏住那孩子,所以當他奮力一掙的時候,她也就撒了手,聽他這麼說,眼淚汪汪的樣子又甚是惹人憐,她眨了眨眼。
男孩子得了扶晞的同意,他擦擦眼淚,爬下了床,快步跑到中年男子身邊,他着急的拍打他父親的臉,帶着顫抖的低聲叫喚道,“爹,爹!你醒醒,醒醒啊!快醒過來…”,說著,還快速的拿桌上的茶壺對着他父親的臉澆水。
扶晞初時並不在意,坐在床上把弄手中的藥丸,之後見到那孩子動了茶壺,便心知不妙,那孩子方才醒着,一定看到自己的一舉一動,知道這迷香如何化解,如今,自己被一個孩子給唬弄了。
“你想做什麼?以為你父親醒過來,你們就能逃掉了?”,扶晞快步走過去,一手掐住那孩子的脖頸,遏住他讓他不能說話,一手做刀打向中年男子的後頸,將剛剛睜眼的他又打暈過去。
哪裏料到,那孩子居然從那中年男子懷中掏出一把無鞘的小刀,用力向扶晞小腹劃去。
扶晞這兩年被訓練得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警覺,她半弓腰,迅速躲避過去,又是用這孩子的肩膀做了一次支點,一個翻身跳到他後面,膝蓋一提便讓他腳離地面,她又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用力捏了捏他拿着小刀的手。
直到小刀落地,扶晞才拉他起來,將他逼到牆角。
確保自己再次掌控局面以後,扶晞這才認真打量起自己眼前的這個孩子,他雖被她給遏住了,但是此刻也正陰沉着一張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扶晞突然間不想就這麼了結了這個孩子,她用巧力掐住他,將他提到床上,惡狠狠的道,“你還是個孩子,就想着殺人了?”。
“你不是也想殺我?要動我的人,都得死!”,那孩子透露出了不尋常的狠辣表情,由里到外都透着一股不該是孩子有的冷絕。
扶晞慢慢回味過來這孩子的話,他的重點裏絲毫沒有提起他的父親,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而已,“動你的人都得死,那若是動你爹呢?”。
或許一開始為他父親求情的那句話,只不過是隨嘴一說,最重要的是他以為扶晞髮現了他,他害怕扶晞立時便要了他的命,便想做出一個可憐模樣,企圖扶晞放了他,可惜無效。
若是沒有錯認扶晞髮現他還醒着,或許,他會一直裝暈過去。
男孩子瞥了扶晞一眼,他知道自己的話透露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打算解釋,也不打算再回復什麼,一副要殺要剮隨你便的模樣。
“我明白了”,扶晞點頭,她拿起剛剛塞到指甲縫裏的藥丸,遞給那孩子,“吃吧!今天你逃不過這劫了,有什麼恩怨,下輩子再解決吧!”。
那孩子看着扶晞遞過去的藥丸,很是不甘心的接過,咬了咬唇,掙扎的說道,“我就不能不死嗎?憑什麼他們大人的事情要牽扯到我?我娘都死了,用她的命保住我還不行嗎?”。
“你說的一切都與我無關,吃吧,別讓我再動手”,扶晞冷淡的回復,她自認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真正用力打過這孩子,只希望這孩子能夠認清局勢,乖乖吃藥就好了。
“我…那女人活不久了,沒想到…我還是要死在她前頭!”,略帶憤恨的說完這句話,那孩子閉着眼吞了藥丸。
喉嚨間的動靜瞞不過扶晞,她快速的拍了拍那孩子的背,又強迫的給他灌下一杯水,確定他把葯吞下去了以後,她才緩緩站起身。
“你!你都不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被扶晞強迫着吞了葯,男孩子怒火攻心,他站起來指着扶晞的眼睛,委屈又不甘。
扶晞睨了他一眼,隨後轉身走到桌邊,利索的給中年男子餵了一顆葯,這一回,她的手不再抖動,心裏也堅定了許多。
“你說你知道那女人活不了多久,你們父子都知道,卻還是拋下一個這樣的女人遠逃,也難怪她狠下心來了”,說著,扶晞蹲下身,撿起掉在中年男子腳下的一沓銀票,每一張都是一千兩兌額,這裏少說也有五十張。
扶晞將銀票在那孩子面前晃了晃,“你剛剛掏刀的時候掉出來的,如今,歸我了”。她故意把“歸我了”這三個字咬得極重。
那孩子憤怒的看着扶晞,可是又沒有辦法,只能這麼看着,他還要忍受死亡的恐懼,如今,他已經感覺到了倦意。
“沈清水”。扶晞一步步走近,兩眼盯着那孩子,與之對視,捕捉到了惶恐以後,她淺淺的笑了,隨後就是滿滿的鄙夷。
“叫我做什麼”,那孩子不知道扶晞叫他的名字有什麼意圖。首先,他也沒有一點奇怪,因為他並不覺得扶晞會不知道他的名字。
扶晞閉眼,“果然是你”。
不等沈清水說話,扶晞繼續說道,“我方才突然想起自己四個月前看過的一起信息卷宗,一名叫做馮玉梅的女子,家財萬貫,她招了一名叫沈求仁的男子做上門郎,早年的時候兩人很是恩愛,馮玉梅給了沈求仁絕對信任,沈求仁做什麼,她都是支持的,沈求仁也對馮玉梅很好,可是,再往後就不同了”。
“沈求仁瞞着馮玉梅在外面養了外室,一個,兩個,三個…一直過了幾年,這件事才被馮玉梅發現,她雖然氣急,但也原諒了沈求仁,還在他的央求下,同意沈求仁帶回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
“兩人說定,待那女子生下孩子,便給一筆錢遣走,可是,事實並非如此,孩子生下來了,取名沈清水,孩子的母親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沈求仁又贏了,馮玉梅只因為太愛了,就成了一個輸家”。
“原本,馮玉梅和沈求仁也是有一子一女的,可是在五年裏,一個也沒留下,都是因為無法確診的病,馮玉梅痛徹心扉,但是也沒有過多的懷疑,只當是她的孩子命不好,她的命,也不好”。
“馮玉梅除了常年避見那妾室柳葉兒,卻也從未對她做過什麼歹事,不只如此,她還因為愛屋及烏,對沈柳二人的兒子沈清水極好,在自己的子女相繼離世以後,她更是將全部的愛傾注到了沈清水身上”。
扶晞看着沈清水搖搖晃晃的倒睡在床上,看着他的眼睛一點點合上,她上前給他把了把脈,繼續說道,“誰知道,她都做到這個地步了,沈求仁還是沒對她有過半分憐憫,妾室毒害自己的兩個子女,他知道后選擇了隱瞞,小兒子夥同母親用同樣的毒毒害主母,他做了那幫凶”。
“事情敗露后,總要有個人出來擔責任,柳葉兒要保全沈清水,擔下了所有,沈求仁也把一切推到了柳葉兒身上,演了一出好戲,馮玉梅讓人杖殺了柳葉兒,但是這件事還沒完”。
“沈求仁和沈清水都不打算讓馮玉梅繼續活下去,他們要她死,要馮家所有的一切,他們等不及馮玉梅體內的慢性毒藥發作,沈清水給馮玉梅送去一碗粥,粥內含毒,不曾想被一隻貓兒打翻,也毒死了那隻貓兒”。
“至此,馮玉梅心灰意冷,沈求仁擔心她追究,攜同兒子離開,躲在京都的客棧里,等着風聲過去,等着馮玉梅殞命,等着接手馮家家財”。
扶晞最後探了探沈清水的鼻息,確定他已經死了以後走到沈求仁身側,又給他探了探鼻息,再無熱氣。
她收拾了自己遺留的痕迹,最後冷冷的看了看死去的兩人,“求仁,清水,真是浪費了兩個好名字”,推門出去,關上門,回到自己的十號房間,整個過程都順利得很。
最涼不過人心,最毒不過人心,最痛不過人心。
扶晞摘下面罩,兩滴清淚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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