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選擇
鳳妃萱愣愣地看着他，“皇上您是真命天子，九五至尊，這國家，這天下百姓都得仰仗着您過上好日子呢！您做的事，只有好壞之分，並沒有對錯。真的不必為我們母子如此糟蹋自己。今日我和沐兒離開之後，我們之間的愛恨情仇一筆勾銷吧！”
是啊，這個世上恐怕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做皇帝了，如果她的那些傷害，能換來靖國百姓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幸福安康，那也是值了。
其實鳳妃萱自己也想到，前世接受過最為苛刻和正規軍事訓練的她，內心深處，竟然有着比這世上任何女子都要強烈的民族大義。
現在她是真的覺得，自己這一段無疾而終且深受其害的感情，要說和一個國家千千萬萬的人比起來，真的不值一提。
但是，所幸，她即使醒悟，沒有再執迷不悟下去。更幸，這一世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想要的，不過是保護好自己性命，和自己的兒子。至於其他，不是她該管，也不是她能管的。
那麼，還有什麼好介意的呢？回想起來，也不過是一段有緣無分的感情而已。
想到這，她歡喜地笑了起來，這笑容，就如同冬日裏的太陽，煜煜生輝。這是趙煜琬從未見過的，即便是四年前，也不曾見過的釋然。
那是一種，經過了時光打磨，風雨錘鍊之後，散發出來的足以衝破了陰霾和黑暗得光亮。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只怕只有鳳妃萱知道。
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六年有餘，兜兜轉轉嫁給趙煜琬也足足五年，懷了鳳沐直到假死逃離他身邊到現在，也不少於四年了。
她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輕鬆和透徹過。不管是前世的二十一世紀、還是曾經的鳳菲萱，已經死去的鳳驚天，或者銅面人、手刃、趙煜琬……不管是給過她傷害或者愛護的，讓她思念的、怨恨的，或者戀戀不忘的家鄉、仇敵、愛人……都已經成為過去了。
她現在就是鳳妃萱，一個全新的自己，一個普通又平凡的母親，一個即將為生活奔波操勞，為兒子費心的婦人而已。
這樣就足夠了，不是嗎？
“既然可以一筆勾銷，那為何不能重頭再來？萱兒，回到我身邊吧。陪我一起，坐擁天下。”趙煜琬有些慌亂，他覺得，他真的要失去這個女子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挽留，想要抓住那消縱即逝的機會。
“我們還有幾十年的日子，一起慢慢變老，這不是你想說的嗎？你還說過，要給我生一個營的孩子，現在只有沐兒一個人，他會孤單的。”趙煜琬急急地扯住了她的手臂，然後將她整個人的圈了起來，緊緊地靠着，似乎怕她下一刻就會消失。
可是，鳳妃萱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照顧鳳沐的丫鬟便匆匆推門出來，“皇上，娘娘，小主子醒了，說要娘娘抱呢。”
才睡一會，怎麼又醒了呢？鳳妃萱一急，便掙開了他的手，匆匆往屋內跑進去。
又成了一個沒有答案和下文的死局。可是，鳳妃萱不在意，他也不能在此時強求。
“你去把煎好的葯端過來。”趙煜琬對那丫鬟吩咐了一句，後腳也跟着進去了。
想起鳳妃萱方才的話，他俊美緊蹙成一團，現在也唯有將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鳳沐身上了。
“媽媽……”見有人推門，鳳沐坐了起來，扯着沙啞了的嗓子就喊，聲音軟軟糯糯的，有氣無力。還沒等鳳妃萱走近，他就滾着小身子撲了過來。
“沐兒，別急，媽媽在這。”鳳妃萱一把將他接着，見他眼睛雖然有些紅腫，但是睡了一會兒總算平靜了很多，醒來沒見到他也不哭不鬧，這會子往她懷中鑽，還咯咯地笑了起來，小嘴甜蜜蜜地“媽媽，媽媽……”叫個不停。
鳳妃萱心軟成了一團，見他如此不由得紅了眼看，“小壞蛋，別鬧了，快告訴媽，還有哪裏不舒服嗎？頭還疼不疼？”
“不疼了，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回家呢？沐兒想看星星了。”鳳沐躲在鳳妃萱的懷中，仰着頭，黑漆漆的眸子帶着期待的笑意，一閃一閃地看着她。
剛要推門進來的趙煜琬，聽了這句話，突然就停止了腳步。
鳳妃萱動容，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沐兒真想回家去了嗎？”
這樣問，她是有些試探的意思。
誰料，小傢伙重重地點了點頭，掰着小手指頭算，“嗯。沐兒想和媽媽、司徒叔叔、林爺爺還有馨兒姐姐他們在一起，啊，對了，還有一位三遷姐姐，沐兒還沒見過的，是吧，媽媽？”
鳳妃萱有些不解他為什麼這麼堅定要回家的想法，但是看他認真的表情，算的人裏面，沒有歐陽尋，也沒有趙煜琬，她心中“咯噔”了一下，難免擔心，怕他反常，便不準備再隱瞞，“沐兒知道帶你來京城的那位叔叔是誰嗎？”
鳳沐垂下頭，掰着小手指，有些懊悔的回答，“知道。”
鳳妃萱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頭，正要問，“那，沐兒想要和他一起生活嗎？”
趙煜琬一聽，握着門柄的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他摒住呼吸，期待又焦慮地等待着答案。
鳳沐猶豫了片刻，黑漆漆的眼珠一眨，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最終堅定地道：“沐兒這一輩子都要跟媽媽在一起。”
聽了他這麼認真的表情，鳳妃萱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心酸，這孩子真的懂嗎？其中的曲曲折折，他為什麼能這麼分明分辨出來呢？
“沐兒，你真的明白娘親的意思嗎？他……”鳳妃萱怕他太小，不明白那個人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她其實想要親口告訴他，那人是他親爹爹，她不希望他日後回想起來，會覺得遺憾或者內疚，但是明明到嘴邊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知道，她親口承認那人的存在，對鳳沐來說，意味着什麼。
可是，鳳沐側着頭，俏皮地瞪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等待着她接下來的話。他是想聽到鳳妃萱親口告訴他，那個人是誰的，儘管他早已經猜到了，也默認了，但是他還是要親口聽到他的母親說出來，才作數。
“他是你爹爹，沐兒。”鳳妃萱把頭抵到他的額頭上，把他當孩子一樣寵愛，卻又把他當成大人一樣尊重。
他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從不是一個自私自利的母親，她也不願意自作主張地為自己的孩子規劃好日後的人生道路，不管怎麼樣，她應該讓他自己去選擇。
鳳妃萱見他有些茫然，便解釋道，“娘是想等你大一點再告訴你這件事的，但是現在你既然都知道了，那麼也不應該再隱瞞你。你爹，他是帝皇，是這個世上最尊貴最勇敢最優秀的男子，你若跟着他，便能得到更好的教育。日後即便不能繼承皇位，也能建功立業，有所作為。但是你若和娘在一起，那便只能做一個平民，可能一輩子都要為生活瑣事操勞，這樣你還願意嗎？”
鳳妃萱很認真地對鳳沐講解，其中不泛對趙煜琬的讚賞，沒有誇張，但絕對沒有不好的話。
因為，不管他以前做過了什麼事情，鳳妃萱都不想讓鳳沐知道他哪怕是零星半點不好，也不想毀壞他心目中的關於父親的偉岸形象。
更不會讓他知道，他的到來，是他的父親精心策劃的。
因為，這樣的真相，不說他現在還小，就是他日後長大了，對他來說也是一種難以接受的打擊。
只是，鳳妃萱不知道的是，這件事鳳沐早已從歐陽尋的口中得知了，確實傷得不輕，所以今日他才會如此乾脆地做出選擇。但是，這件事他不會讓鳳妃萱知道的。
如果鳳妃萱願意放下過去原諒那個人，那他也不會再計較。因為不管他是為什麼來到這個世上的，他都是鳳妃萱最珍貴的寶貝兒，只要她選擇屬於自己的幸福，這樣就夠了。
鳳沐偏頭，很認真地想了又想，最後才怯怯地問，“那娘你要留下來和他在一起生活嗎？”
“沐兒，有些事情不是娘想就能去做的。人活在這個世上，會遇到很多挫折和無奈，是我們無能為力的，所以往往在這個時候，就只能放棄，選擇了另外一條路，但是不管怎麼樣，路還是要繼續走下去的。你明白嗎？”鳳妃萱將他摟進懷中，意味深長地解釋。
鳳沐搖了搖頭，他只知道鳳妃萱不願意破鏡重圓，那就沒有必要再去深入探究這些對他目前來說很深奧的問題，“沐兒現在還不是很明白，但是以後肯定能明白娘心中的苦衷的。不過，沐兒還是那句話，娘去哪，沐兒就去哪。沐兒長大了以後要做一個大丈夫，就算只是平民百姓，也有能力保護娘親，讓娘親您生活無憂。
鳳妃萱沒想到一直躲在自己羽翼底下的小傢伙，今天竟然能說出這麼一番感人肺腑的話來，她捧着他紅撲撲的臉蛋，親了又親，激動又欣慰，不由得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