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三>
世人總喜歡看錶象，福桂如此，她不也如此么。
舀起一勺尚有餘溫的肉粥，陳菀默默看着，解答福桂心底的疑惑：“福桂，你以為我是到今天，或者說昨天才知道自己懷孕的事么？不，從兩個月前，我便知曉了。什麼名醫都好，懷孕這種事，誰都比不得自己最清楚”
“兩個月？那主子您為何不說？甚至連奴婢也不告訴…”臉上有驚慌，有錯愕，更有深切的傷心，是不被信任的痛苦。
“因為那時我自己都理不清頭緒，甚至不知道要不要這個孩子…”
最後一句淡淡的，話里的分量卻如同重鎚一般，要是被旁人聽到了肯定又是一波風雨。
“為什麼主子您會有這樣的想法，懷了龍種，就算皇后也不能拿您怎樣啊。”
只是搖頭，陳菀並未多做解釋，抑或說她並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難道要說她當初只報仇一個目標而已？又或者說她當初想懷皇子，只是單純為了報復李允，報復李氏皇族？還是說當一切都落定塵埃，真正發覺自己體內孕育一個生命的時候，那種無措和感動，讓她並不想讓自己的孩兒成為一枚棋子？
到那時她方才明白，用自己的孩子作為報復的工具，竟是一種多麼錯誤的選擇。因為不捨得，實在不捨得。所以她寧願放棄日後的榮華，兵行險着，只要一步錯，便是滿盤皆輸。
不告訴福桂，並非不信任，而是只有已為人母，或即為人母，才能體諒她的心情。而身旁這個全心全意對她的丫鬟。顯然不能。
“小祥子，雖然平時有些油嘴滑舌，又無所事事了些，但是一同相處這麼些天難道你還不了解他么？有賊心，倒未必有賊膽。前些日子我疏遠你們，只是為了讓小祥子安排事情，也是為了給皇后出手的機會。”
想起那個整日嬉笑油滑的小太監。陳菀依舊免不得有些黯然。若他真是個十足的叛徒，自己心裏也會好過許多吧。
“他曾經有意無意暗示過我許多，就差沒直接把皇后要做的事告訴我了。只不過，我全都假意不懂罷了。作為一個奴才，他對我這主子算得上情誼了。”
“可他終究是背叛了您！”
“福桂。假若別人手裏握着你最在乎地東西，逼迫你去做些不願意的事兒，那麼你做是不做？”沒了胃口，索性放下冷粥。陳菀起身走到窗旁，隨手輕推。外頭的寒風便攜着凍氣吹了進來：“威逼，利誘，不都是皇后常用的手段么？小祥子哪裏有選擇？我又哪裏有選擇？只不過整件事裏面。。。我也比皇后好不到哪裏去，都是惡人。她利用了小祥子，難道我就真的一點兒都不曉得？我已曉得，自然是有法子讓小祥子不被利用，那麼小太監依舊是小太監，哪裏用被扯進這些事情里來…既然曉得卻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假裝不懂，順勢而為，我。又能好到哪裏去呀…”
音調漸起漸弱，待到最後的聲聲質問恍然已不是對福桂而語，竟有些自責起來。
福桂聽得明白，腦海中突地晃過個大膽到幾乎不可能地假設：“主子，難道說今日的局面。是您自願跳進來的？”
收緊手腕，陳菀迴轉過身子正對着福桂。一雙琥珀色的眼眸中泛開淡淡的無奈，但更多地是堅定不移。
這便是她原原本本的倔強脾氣，或許是錯的，或許沒有好結果，但為了要達到的目標，為了要保護的東西，是什麼也顧不得了…
“對，我要讓皇后出手，也要給她機會出手。最起碼，要在我懷有龍種地事情尚未被外人知道的時候，迫使她不得不動！”緩慢而輕柔地撫着腹部，甚至能感覺到裏面正在靜靜沉睡的生命，那是她地孩子呀。
“蕭家敗了，皇上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強大的助理，也是慕容氏重攬朝堂大權的時候。此時此刻，若讓那位國丈，讓那位皇後知道有人先一步懷上龍種，你覺得他們都可能放過我，放過我的孩子么？”
“可，可主子，那是皇上的孩子呀，就算他們敢，皇上也…”
“不，我不能有任何僥倖的想法。徐離家，勢再大也是別國的，無法堂而皇之地在天朝皇宮有什麼作為。這座華麗的金籠子中不曉得藏着多少污穢，亡了多少冤魂…”
最初的秀英，後來的紀嫣，再有欲害人反被人害的殷家姐妹，為幫她脫身而死地穆曦，還有，還有蕭琳…這個皇宮，真真是個你死我活的地方…
“就算皇上再怎麼保護，我又再如何小心，世間無不漏風地牆…其實你看，要利用我身旁的人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皇上有皇上的立場，很多時候有些犧牲對他來說是必須的，但對於我而言，卻是絕不可承受的…曾經我想過，只要能讓蕭威付出代價，我是否活着又有什麼干係呢。但是現在必須活下去，福桂，你能明白么？”
福桂心裏有些酸酸澀澀的，看到陳菀那張精巧的臉蛋上浮出一股和暖的光輝，竟與自己娘親送出家門時候的感覺，那般相似。
“可是主子，皇後設的計謀可是鐵了心讓您死啊…”
“我明白。從徐祥子能夠順利的安排我進泠霜閣看德妃，我就猜到皇后十有**會把殺人的罪名按在我身上。謀殺宮妃，整個紫宸宮只怕也找不出更重的罪名了罷。但她卻是沒料到我已懷有龍種，現在狀況是不明朗，但我便賭，賭他們膽子再大，也不敢在孩子出生前把我定罪。當然也不會讓我好過，應該，會先安個罪名把我放進冷宮裏去吧。不要小看了泠霜閣，要說紫宸宮中什麼地方最犯忌諱，戒備最嚴，也就數那處了。何況眾目睽睽之下，我若出事，龍種若出了事，所有矛頭便會直指皇后！所以，她還得憂着我別摔了或是噎了。”
陳菀不由得笑得有些快意，慕容馨華又怎麼會想到她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進泠霜閣呢？
福桂抖了抖嘴唇，實在笑不出來：“主子，要是等孩子出生之後，您…”
回眸深深地望了心腹丫鬟一眼，臉上柔柔的泛着笑容：“等孩子一出生，便是皇上嫡子，多少人自然會看着守着。那麼縱使沒有我這個身負重罪的娘親，也無妨了…”看到女主在冷宮裏面也能大斗特斗的親們可能要失望了，畢竟，一個在冷宮裏面的妃子，是不可能還有什麼能量的...
所以那段丫頭會寫得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