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義字當先

小花這個四川姑娘，早年因為逃婚隻身來到江西井岡山打工至今，雖說文化水平只有初中，可是她的生活閱歷豐富，加上天生聰慧，遇事愛思考。今天這位軍人打扮的不速之客突然來找求才，通過向小楓打聽，得知這位叫譚建軍的客人是求才前妻雅麗二哥的老戰友。她分析來分析去，這位叫譚建軍的不速之客很可能與雅麗認識，而且有可能當初同時認識求才和雅麗。她通過女人的第六感覺，感覺譚建軍與求才以及雅麗之間一定有故事，或者說這次譚建軍的突然造訪，與他們之間估計有啥瓜葛。

小花向小楓打聽譚建軍，小楓只告訴她說那人是雅麗在部隊當兵的二哥的戰友，不想告訴她說曾今是雅麗的前男友，因為事情過去了二十來年，小楓不想節外生枝，怕小花嫂子產生誤會，他至今也不知道內兄求才和小花已經離婚半年有餘。小花覺得譚建軍和求才以及雅麗之間關係不同一般，故意誇張的對小楓說：“妹夫，我跟你說，譚建軍神情嚴肅的很，是不是來找你二哥麻煩的也不知道噢，你得告訴我實話，他跟你二哥和雅麗之間到底有沒有啥瓜葛？”

經不住小花一再追問，小楓終於悄悄告訴小花說：“嫂子，我也不想瞞你了，譚建軍當年是雅麗的前男友，因為二哥的出現，他們分手了，當年，譚建軍和二哥為了雅麗還打過架呢，這麼多年過去了，難不成譚建軍找二哥翻舊賬？”

小花終於鬆了一口氣，回答說：“妹夫也真是的，瞞着我幹啥子嘛？他們再干起架來怎麼辦？這樣吧，我去找找雅麗姐，問問到底是個啥子情況。”小花一急，滿口四川話。

話音剛落，小花很快轉身向酒店門口快步走去，小楓看着小花的背影，搖搖頭，覺得好笑，心想：“都幾十歲的人了，還會爭風吃醋？不至於吧。”

小花在門口攔了一輛的士，徑直去了雅麗家的小區，井岡山市水岸雅居小區。小花沒有雅麗的電話，來不及和雅麗打招呼便上樓來敲門，敲了半天沒人應答，倒是雅麗家門對面那戶人家開了門，是一位上了年紀的阿姨。小花趕緊點頭微笑的表示歉意，剛想打聽雅麗，阿姨和顏悅色的說：“找麗麗的么？她在白鷺洲公園跳舞呢，到那兒找她去吧。”

小花謝過阿姨之後直接去了公園，來到公園門口便可以聽見擴音器喇叭放出的舞曲，循着喇叭聲望去，一排排婦女在那裏跳着輕快的廣場舞蹈。上百個人群的舞蹈隊，小花一時找不見雅麗的身影，一打聽原來雅麗正在舞蹈隊前台充當舞蹈隊為數幾位的領舞隊員。四十幾歲的舞蹈教練雅麗依然風韻猶存，身材還是那麼協調，舞姿還是那麼輕盈，看得小花都有點嫉妒，當然也心生羨慕。想想自己整天忙忙碌碌，都忘記自己是個需要調節生活情趣的女人了。

可小花今天不是來公園欣賞女同胞們的舞姿的，而是有重要的急事特意來找雅麗。她繞過女同胞的舞蹈隊伍，走近雅麗她們的領舞小分隊，她在雅麗對面幾米處向雅麗招手，示意她過來，表示有事情找她。雅麗從未見小花出現在廣場舞蹈隊，意識到小花一定有事情找她。隨即她與隊員們打招呼離場，然後撿起身邊的手提袋和外衣來到小花身邊，示意小花跟自己來，因為她不用猜也知道小花來找她十有八九是為肖求才。

雅麗不願意任何人了解她和小花是這種尷尬的關係，她直接把小花領出公園門口，來到自己那輛紅色小轎車旁，示意小花上車。小花一上車，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說：“雅麗姐，不好意思，我又打擾你了，我是為求才的事情來找你的。”

雅麗一邊開車一邊笑着回答說：“我知道，你不為他來還能為誰來？有事回家再說，好吧？啊。”

雖說小花心裏有點着急，嘴上也只好回答：“那好吧。”

來到雅麗家，雅麗首先招呼小花坐下喝茶，然後給她拿瓜果。小花忙說：“雅麗姐，不用忙了，坐下來聊聊。”

雅麗說：“小花，有事慢慢說，不用急。”

小花等雅麗坐下來，迫不及待的問：“雅麗姐，你認識一位叫譚建軍的老兵么？”

雅麗有些疑惑，說：“算認識吧，他是我二哥的老戰友，怎麼？他來找過你們？”

“是啊，今天一大早，他來到店裏找求才，這事你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我又沒見着他。”

“那，雅麗姐，你說他會不會找求才的麻煩？”

雅麗聽小花這樣說，忍不住想笑，說：“不會吧？他們之間能有什麼事。”

小花聽雅麗這樣說，忍不住問：“聽說譚建軍曾今是你的前男友，會不會他為了你，對求才興師問罪呢？雅麗姐，難道你不為他們今天的見面着急嗎？”

“我着什麼急？那是他們男人之間的事情，再說他們見面的事情我完全不知情。小花呀，我到覺得你也不用為他們着急，再說，你怎麼那麼肯定他們這次見面是為我呢？”

“因為我感覺他們心裏始終有你。”

“小花，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了，我從來也沒有和他們聯繫過，更不用說和他們接觸了，他們這次見面跟我沒關係，也跟你沒關係，所以我們不用去管他們，更不用去參與，你說呢？”

小花聽雅麗講的有道理，但她和求才離婚的事情在心中的不快壓抑了很久很久，很想趁此機會在雅麗面前一吐為快。她有些沮喪的對雅麗說：“雅麗姐，瞞誰我也不想瞞你，我和求才已經離婚半年多了，所以我覺得他一直沒有放下你。”

雅麗非常詫異的問：“你們不是好好的么？怎麼也會離婚？不會是他還在懷疑你什麼吧？再說，你們離婚跟我無關吧？”

小花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一將自己和求才之間的感情破裂前後原因說了出來，最後說：“我也不怪他，怪只怪我命苦，他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又是個非常善良的男人，所以我一直沒有放棄他，可是，我總覺得他心裏一直裝着你，問句不該問的話，不知雅麗姐心裏是不是也沒有放下他？”

雅麗看和小花的談話進入了緊張又尷尬的局面，她朝窗外看看，故意岔開話題說：“今天的天氣還真是蠻好的，小花，要麼你先喝喝茶，我想把被子抱出去晒晒，曬完被子我們再聊，好么？”

說著便起身了。小花也起身，說：“嗯，是個好天氣，那我來幫你吧。”

雅麗爽朗的回答說：“好呀，難得碰上好天氣，那我抱婷婷的被子去晒晒，你就幫我抱我的被子，好吧？那麻煩你了哈，小花。”

“沒事，這不是順便的舉手之勞么。”

接下來，她們倆開始抱被子，當小花抱起雅麗的墊被時，發現床板上有一張署名鄧雅麗的病例診斷書，小花順眼一看，發現診斷書上四個觸目驚心的字；“疑似胃癌。”

小花看后心裏難免一驚一嚇，但她不敢出聲，只是嚇得目瞪口呆。她抱着被子一步一步的，心情沉重的走出了房間，頓時，只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接着心裏一陣慌亂。她簡直不相信一個身患胃癌的姐姐會如此樂觀的參與快樂的廣場舞，並且行動和語言絲毫沒有那種痛苦和悲涼的神態。

小花頓時覺得面前這個雅麗姐非常偉大而又堅強，立刻對她肅然起敬。她覺得既然雅麗特意隱瞞自己的病情，決口不提，自己也不能當面提起，而是很快想到應該將雅麗的病情及時告訴求才，讓求才去關心她，關照她，甚至讓求才去陪伴她，給她愛的力量……雖然這個不加思索的想法對於自己是痛心的，但是鄉下妹子特有的善良秉性提醒她只能這麼做。

幫雅麗曬好被子，小花隨即借口說店裏忙，該回家了。雅麗也不勉強，只是送她出門前說了一句：“小花，你愛他就不要放棄，放心，我對他已經沒感覺了。”

小花滿腦子是雅麗的病情診斷書，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說：“雅麗姐，照顧好自己。”

小花恍恍惚惚回到家裏，吩咐小楓給求才打電話，問問他什麼時候回家，因為她自己不想打擾求才和譚建軍的見面。這時候，求才和譚建軍正在興緻勃勃的暢聊，對飲。求才在電話里只告訴小楓今晚回家住便掛了。當晚，醉成爛泥一般的求才被酒店服務生送回家，一進家門倒床便睡，誰也跟他搭不上話。這一夜，求才睡得只打呼嚕，而小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她的腦海里總是重現着雅麗診斷書上的四個字：“疑似胃癌。”

她想起這可怕的四個字心裏就發毛，簡直就是談癌色變。

她決定好了，無論如何要將這個不幸的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求才，剩下來的事情由求才自己去決定。她覺得雅麗的餘生不能沒有求才去照顧，去陪伴……她甚至想等雅麗姐萬一先走一步，自己再追求求才也不遲，總之，善良的她整個晚上難以入眠，想了很多事情，包括想起四川地震死難的同胞，覺得人間的事情莫過於生命的珍貴。

第二天清晨，求才終於因為口渴的很而很早起床了，既然起床了，他乾脆下點米準備煮稀飯，他覺得自己回到小花這個家不能老是吃現成的，也應該為小花煮一次早餐。小花聽見動靜也起床了，並關切的問求才酒醒了沒？睡好了沒？求才點點頭說：“沒事，沒事，還好，還好。”然後說：“我已經煮了稀飯，呆會一起吃稀飯，噢，俊楠還沒起床吧？”

小花神色漠然的回答說：“他呀，這兩天住在牛牛和三花那邊，順便讓三花給他補補課。”

“怎麼？俊楠學習退步了？”

“不管他，稀飯熟了是不是？那我們先吃稀飯吧。”

求才發現小花的神色有點不對，沒有精氣神的樣子，一邊拿碗裝稀飯，一邊問：“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如果擱之前，小花面對求才的關心會很感動，可是這一次她很漠然，好像沒有感覺的木雕。小花看求才裝好了兩碗稀飯，想等到吃完稀飯再將雅麗的事情告訴他，因為怕他得知真相，飯都吃不下去。小花說：“先吃稀飯吧，吃完稀飯再跟你說話。”

求才以為小花真的身體不舒服，一邊吃一邊說；“賺錢要緊，身體更要緊，不要為了賺錢，不顧身體，早餐一定要吃。”

小花默默的在求才對面坐下來，慢慢的吃着稀飯，心情既複雜又沉重。肖求才大概是昨天酒喝多了，可能沒吃飯，“呼啦，呼啦”的很快吃了兩碗稀飯。小花吃了一小碗，等求才放下碗筷，刷好碗，招呼他坐下說話。求才坐下來以為小花又要談復婚的事情，他先開口說：“有話就說嘛，不要搞得那麼沉重好不好？”

小花等求才坐下來，自己在他對面坐下，兩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腿上，聲音低沉的說：“求才，有件事情我跟你說了，你可要挺住。”

求才看小花神情嚴肅，表情沉重，知道不是好事情，他故作鎮定說：“你說，什麼事？我能挺住。”

“你知道嗎？雅麗姐得了胃癌。”小花一字一句的說出了這個不幸的消息。

“不會吧？你可別亂說，你怎麼知道的？我怎麼沒聽說。”求才萬萬沒有想到小花說的是這個不幸消息，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后情緒很激動，也有些慌亂。

小花將昨天因為譚建軍來找他，而去找雅麗的事情說了一遍，說自己親眼看見她的病情診斷書。求才懷着十分沉重的心情聽完后，唉聲嘆氣的冒出了一句話：“唉，這可怎麼辦呀？”

小花回答說：“還能怎麼辦？勸她去醫院做化療啊。”

“可是，她連病情都不願意向大家公開，能接受化療嗎？”

“是啊，這可怎麼辦呢？”

“我估計她最不想讓她老娘和婷婷知道她生病的真相，既然我們知道了，決不能袖手旁觀。”

“所以我告訴你呀，你得為她拿主意啊，我問你，你還愛她嗎？”

“你呀，這個時候還問這個問題有意思嗎？”

“我的意思是我願意成全你們，你懂嗎？”求才聽小花這樣說，沉默了半響，小花看他沉默，說：“你呀，還不快去看看雅麗姐。”

經小花一提醒，肖求才還真起身要走了，他起身看了看小花複雜的表情，投去滿眼表示感謝的眼神，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女人心地原來如此柔軟和善良，他說了一句：“小花，謝謝你，那我先走了。”

小花在他身後回答說：“有啥好謝的，走吧，早點去找她。”

當小花聽到求才急切下樓的腳步聲，內心非常複雜起來，大顆大顆眼淚禁不住滾落下來，心情低落到了極點，她明顯意識到自己即將真正失去心目中的好男人-肖求才，也明知自己從此不得不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