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工作鐵飯碗,尋思找對象
一九八零年下學期開學,十八歲的肖求才就要準備去上海財經大學讀書了,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也是第一次坐火車。本來大哥肖求貴要送他去火車站的,可他說自己都十八歲了,自己能行。他對母親和哥哥說:“需要轉幾趟車,來來回回浪費錢,我們學校管吃管住的,學費也管,以後不用操心給我寄錢了,不夠用的話,我自己爭取助學金。”
他媽聽小兒子這麼體貼家裏,不知是感動還是捨不得兒子遠行,轉過身流淚了,妹妹紅桃看媽媽哭了,也哭了。她大哥肖求貴笑着說:“幹嘛,幹嘛,求才去讀書是好事,哭啥哭呀。”
肖求才隻身一人來到大上海,一出火車站,看着眼前的高樓大廈,他驚呆了,他情不自禁“啊。。。。。。”的叫了一聲,他在想:“這就是中國最大城市上海嗎?同是中國的地方,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到了新學校,肖求才繼續刻苦努力學習,同時不忘體育鍛煉,每次學校的籃球比賽他總是要得名的,星期天還幫老師擦擦自行車,打打開水,小小年紀懂得討好人,各方面頗得班主任讚賞,每個學期都給他發助學金獎學金啥的。肖求才同學四年大學輕鬆完成,班主任在畢業資料上給了他很高的評價。
八十年代初,大學生畢業不用自己找工作,而是國家統一分配工作,一般是分配回家鄉工作。肖求才本來是分配回縣城工作的,但他運氣好,剛好市政府人事部主任王來福是肖求才同一縣城的老鄉,他一看肖求才的資料,成績優秀,思想進步,德智體全面發展,便在招工表上劃了他的名字。就這樣,年輕的肖求才輕輕鬆鬆走進了市政府坐辦公室,當了一名統籌會計。
四年大學期間,家裏做了新房子,哥哥求貴也娶了同村的姑娘,家裏的生活也越來越富裕了,求貴又加了木耳棚加種木耳,家鄉的機耕道好像鋪了厚厚一層沙子,高坡也用挖機挖平了許多。肖求才四年大學之後,越發脫落得瀟瀟洒灑,把那一身鄉土氣息全抖落成城裏知識青年模樣,談吐自如,一口漂亮爽朗的普通話。一套灰色西裝配了根亮色格子領帶,一套青色中山裝,一米七八的高個子,在那次單位籃球比賽,還得了投籃冠軍呢。讀了四年大學,說話也文明客氣,精神派頭昂首挺胸的。參加工作才一年,母親和大哥大嫂都催促他找對象,還說什麼家裏準備了他的新房,還準備了兩頭肥豬給他結婚。
王來福主任是個熱心人,幫他物色自家親戚的未婚女兒,也是有工作的,只不過是臨時工。他出於人情也和姑娘見了面,他說暫時還不想找做理由。王來福知道端上鐵飯碗的的小肖心氣很高,他心裏想要的不僅是漂亮的姑娘,他還想找個城市姑娘,因為他希望將來的老婆戶口是城市戶口。熱心的王來福出於老鄉感情,又幫他介紹了屬於城市戶口的同事女兒,姑娘是井岡山紡織廠的女工,長得喜慶,性格開朗,肖求才和姑娘見了面,也在紡織廠門口約見過兩次,當他看見姑娘一身工作裝出現在她的眼前,他心裏有點失落感,覺得姑娘太普通,感覺沒有那種朝氣蓬勃的感覺,借口說沒有房子沒條件結婚委婉推辭了,總之他沒看上。他心裏在想:“我現在端上了金飯碗,等於鯉魚跳龍門,還愁沒有各方面條件都好的姑娘,且等着吧。”
熱心的王來福的熱情被他幾次委婉推辭冷落,對肖求才這個小老鄉找對象的事也就漸漸淡然了。不過他也不怪這個山裏面出來的小老鄉,想想自己的妻兒家室還在家鄉的縣城,時不時也煩惱起來,所以他下班有空也只好和小老鄉散散步說說心裏話啥的。其實,市政府院子很大,打字室就有兩位年輕漂亮的姑娘,肖求才豈能不知道,一個經常身穿花格子,長辮子的文靜姑娘,一個經常身穿牛仔衣牛字褲高跟鞋,短頭髮的活潑姑娘。每天進進出出上下班的,而且上下班門口遇上時,還會點頭打招呼呢。可是他總是覺得長辮子姑娘有點象家鄉的妹子有點土氣加俗氣,感覺短頭髮姑娘又不洋氣,而且缺少那種撩人心魄的味道。總是感覺對她們缺少那種心動的感覺。工作三年了,對象的事情還是沒有落實,不要說母親和大哥大嫂着急,看着其他幾位男青年同事都找好了對象,他心裏也感覺空落落的。
元旦假期又來了,今年單位要齣節目,搞大合唱,說市委全體人員都得參加。肖求才本來就打算這個假期不想回老家,因為他怕母親和兄嫂在他耳邊老是嘮叨不停。往年他回家會給家裏帶些城裏的布料送給母親,兄嫂還有高中畢業在家待業的妹妹,這次他和王來福叔叔一起各寄五百元回家。他們的大合唱排在整台晚會的最後,因此他們專心專一在觀看台上精彩的節目,報幕員報:“下一個節目,個人舞蹈。”當報幕員背後深紅色的大帷幕慢慢拉開的時候,一個身穿天藍色盛裝的高挑,美麗女孩跳起了孔雀舞。那年代,誰也沒有看過這麼攝人心魄,婀娜多姿的孔雀舞,看得台下的人們掌聲不斷。當姑娘跳完後走到台中央深深的一鞠躬,坐在台前的肖求才心裏一閃:“如果能找這樣仙女般的姑娘做我老婆,那我今生何求也。”
最後一首大合唱結束后,肖求才特意在後台尋找那舞蹈姑娘的行蹤,可是他連她的影子都沒看見。肖求才回到自己的單身宿舍,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徹夜未眠,他滿腦子是姑娘婀娜多姿的舞姿和溫婉柔情的笑臉,他只覺得此女只應天上有。。。。。
快天亮時,肖求才做了個夢,他去追前面飄着走的舞蹈姑娘,可是,快走近她的身邊時,卻又莫名其妙消失了。第二天早上,他洗漱完畢,穿戴整齊,然後對着鏡子梳梳頭,並在三七開的西裝髮型上灑點水,接着匆匆忙忙走到隔壁王來福的宿舍門口敲了敲門,並親切的叫了兩聲:“王叔,王叔,天亮了,太陽都出來了,該起床吃早餐啦。”
不一會兒,王叔開了門,睡眼惺惺的打着哈,說:“小肖啊,今天不是補休嗎?起這麼早幹嘛?”
“王叔,今天我請客,請你去東北餃子館吃餃子去。”
平常捨不得花錢的王來福從來就在市委食堂用單位發的餐劵用餐,雖然聽說市區食品一條街那邊開了幾家館子,但他從來沒去光顧過。聽說小老鄉請他吃東北餃子,精神來了,但他故意委婉推辭,他一邊洗漱一邊說:“小肖,怎好讓你破費呢?”
求才爽朗的笑笑說:“不破費,不破費,王叔向來照顧晚輩,晚輩請個早餐還不應該嗎?”
於是他們倆騎上自行車一路直奔東北餃子館。到了餃子館,求才叫了兩大盤餃子,還叫了一盤花生米和一盤辣子炒豬耳朵,然後叫服務生送來一瓶精裝茅台酒。他知道王叔好酒,王叔忙委婉推辭,說知道小肖如此破費本就不該來,坐下后,小肖熱情勸酒,他對王叔說:“王叔就像我親叔,我有今天全靠王叔關照,我今天敬你三杯。”
王叔一邊津津有味的喝酒吃菜,一邊開心的說:“小肖快別這樣說,我們也是緣分啦。”
他想想有點不對:“以往我幫他做媒幾次,也只不過請我吃食堂,無功不受祿,今天怎麼如此盛情待我?”
三杯酒下肚,他試探肖求才說:“小肖,你是不是碰到什麼難處,需要老叔我幫忙?有話只管說。
求才繼續勸酒,又叫服務生送來一盤辣子炒豬肚子。他舉起杯和王叔幹了一口,問:“王叔,昨晚你看見那個跳孔雀舞的女孩沒有?”
“怎麼啦,你不是想打人家注意吧?”
小肖放下酒杯使勁點點頭。王叔驚訝的說:“你知道人家是誰嗎?人家是文工團的台柱子,追求者可能不少,說不定已有對象難說,如果人家有對象,我們再去插一手,可能會犯錯誤的。”
“我猜想有可能是這種情況,今天只是想請王叔幫忙打聽打聽她叫什麼名字,有沒有對象嘛。”
王叔臉露難色,有點為難,放下的筷子都不好意思再提起來,小肖連忙夾幾個餃子放入王叔的碟子裏,他滿臉心酸的說:“王叔,我一個人在外,早把王叔當親人,有事不找王叔找誰去,王叔你只要先幫我打聽打聽她的名字就可以啦。”
再說,王來福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再推辭也就不好意思了。吃完早餐,小肖買了兩包緊俏的白沙煙塞給王叔,說王叔打聽姑娘的情況用得着,王來福不客氣的接過煙,騎上自行車直接往市區文工團大門口去。王叔用了一包白沙煙從文工團門衛老李那裏打聽到,那個姑娘叫鄧雅麗,今年二十三歲,是本市區戶口,家裏父母雙職工,上有兩位哥哥,大哥在井岡山紡織廠任車間主任,已結婚生子,二哥還在南京當連長,在部隊已經成家,姑娘現任男朋友正是二嫂幫她做的媒,那是他們隊裏的新任排長,一個高高帥帥的小夥子,老家也是本市區郊區的。他們倆準備今年春節完婚後,南方帶鄧雅麗上部隊去結婚呢,至於在哪兒安家這個就不清楚了。王叔最後加了一句:“情況就是這樣的,別怪我王叔潑你冷水,我看希望不大。”
小肖笑着說:“謝謝王叔,我知道了,沒事了,有事我再找你。”
王叔回宿舍了,小肖關好自己的房間門,找出信紙,他拿起鋼筆開始寫信了,“鄧雅麗小妹:你好。請原諒我冒昧打擾,首先我介紹我自己。。。。。”
小肖一口氣洋洋洒洒寫下了五六張信紙,然後用一個漂亮的信封套好那幾張滿含深情的信,同時把自己兩張近照都放進了信封,他還貼了兩張八分錢的漂亮郵票,然後他騎着自行車飛也似的直接上郵政所。三天了,五天了,七天了,都沒有回信,小肖寢食難安,接着又寫下第二封信,說自己幾乎得了相思病等等,並說如果鄧雅麗再不回信,他就要親自請人親自上門說媒了。很快,三天後的一個早上,小肖收到鄧雅麗的一封簡短回信:“肖求才:你好。你很優秀,但是對不起,我們的緣分擦肩而過,我已經有了對象,謝謝你的一片情意,祝你找到自己心儀的對象。鄧雅麗。”
肖求才看到這份字跡娟秀的短訊如獲至寶,他發現他的相片沒有寄回來,心裏那個開心呀,無以言表。他當天上午就向領導請假兩小時,他要去市文工團門口守候他日思夜想的鄧雅麗姑娘,他又買了兩包白沙香煙,他要送給文工團那位五十幾歲的門衛老李。他跟老李叔說他是鄧雅麗的表哥,家住在市委大院,特意來接她下班後去家裏吃飯,說是家裏有人過生日。老李聽說市委的人,只收了一包煙,並讓茶讓座的。他還說:“難怪鄧雅麗這麼漂亮,原來她表哥也耐看。”
就在他們說說笑笑間,鄧雅麗和幾位女孩子從大廳說說笑笑出來了,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藍色毛料大衣,一條鮮艷的紅色絲巾飄在她豐滿的胸前異常耀眼,一條緊身的褲子下是一雙釘了小鐵釘的高跟鞋,走起路來有節奏的“滴答,滴答”,特別響。老李看她們幾位姑娘轉過院子的圓形小花園,已經快到院子大門口,他連忙迎上去,笑着對鄧雅麗說:“雅麗,你表哥找你去吃飯呢。”
雅麗的神態有些莫名其妙,她一眼就看見給她寄信寄照片西裝革履的肖求才,她心裏咯噔一下,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跟隨李叔身後的肖求才推着自行車,已經瀟瀟洒灑迎上來,大大方方開口就說:“雅麗,我來接你。”
弄得姑娘們擠眉弄眼,竊喜而散。鄧雅麗只好稍作停步,裝着自然的樣子,隨聲迎合老李說:“李叔叔好,我先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