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哲別
“虎林赤，你倒是會享福，這幾年搜颳了不少民脂民膏了吧！”毛癩子一路走，也是一路的琢磨，怎樣才不至於穿幫，搜腸刮肚才想起那麼幾句戲文，轉移視線。
虎林赤帶他們來到的地方，是一個獨立的庭院，院牆高築，大門上面的門邊上都抱着銅皮，就是那個小拇指粗細的鐵釘，密密麻麻的不知道用了多少。
毛癩子小時候見過村裡最富的地主家，大門上有一對銅環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如今和這江南人家一比，果然是江南富庶，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可惜再好也是為他人做嫁衣，門柱上面斑駁的對聯，已經看不清是什麼，彷彿訴說著無盡的悲傷。
“就是，我看朝廷就是因為爾等蛀蟲存在，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激起民變，導致……唉……”孛羅帖木兒接茬說道，眼神中透露出對虎林赤的不屑和鄙視。
“好，這兩傢伙掐架，倒是要好好利用一下。”毛癩子迅速從兩人眉宇之間的神色，得出不和的結果。
“若想富貴，還得馬上取功名，兩位沒有發現這亂世之秋，不正是我輩大顯身手的好時機，機會不是沒有，就是你們把握不住。”毛癩子一番話說來根本就不像十七八歲的少年，完全一副老狐狸的模樣，更是讓孛羅帖木兒頻頻點頭。
“兄台這番話雖說有點對朝廷大不敬，但是對吾輩而言確實如此，若是沒有叛逆賊寇，要我等何用，難道就為了這院子，這身外之物，老死床上不成？”孛羅帖木兒倒是來了精神，由衷的附和道。
“我呸，說的比唱的好聽，馬上功名就那麼好取，沒有出身再大的功勞都不是你的。”虎林赤心裏鄙夷的瞄了一眼孛羅帖木兒，含着金鑰匙出生就是好，根本不知道這底層的黑暗。
“不錯，怪不得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千戶，要不是因為你們今天這麼一鬧，要不了幾天，我也應該有這一身裝備。”看着孛羅帖木兒的衣服，毛癩子不無羨慕而又無奈道。
“什麼？”孛羅帖木兒和虎赤林，全都吃了一驚，按照毛癩子的意思，他現在至少是一個百戶的軍銜，或者是副千戶軍銜。
就算是將如此年輕的一個蒙古人，放到漢軍當中，也顯得過於年輕，更何況是差一點就成了千戶。
千戶已經是中層軍官，沒有足夠的軍功和後台，根本就沒有資格晉陞。而虎赤林之所以看不起孛羅帖木兒，就是因為這個潛規則，以至於在這個副千戶的位置上七八年沒有升遷。
看似和虎赤林軍銜差不多，甚至比孛羅帖木兒還低上不少，但是毛癩子才多大的年紀，比他們至少比他們小上七八歲，就有了實打實的軍官身份，這到底是什麼來頭？
“在浙東地面上，以後少不得還要勞煩二位，我也不兜圈子了，本人親衛軍百戶，人稱小哲別的就是，以後大家多多合作，為朝廷鏟奸除惡。”毛癩子知道閻王好惹，小鬼難纏的道理。
謊話越是不真實，越是容易讓人相信。人都有一個思維慣性，超出自己認知的太多，那麼往往會誤認為是自己的無知，而不是對方的隱瞞。
親衛軍！
這可是堂堂皇家嫡系部隊，隸屬樞密院指揮，哪一個不是精英中的精英。
小哲別！
哲別對於所有的蒙古勇士而言，是和*一樣的最高榮譽。也就是說，毛癩子很有可能是神箭手，或者說他是來自於神箭手家族的嫡系子弟。
追隨黃金可汗的神箭手中，有個大人物，立刻在孛羅帖木兒和虎赤林的心中跳出來。“蒙古四傑“之一的神箭手哲別，沒有想到毛癩子的身份是如此的高貴，怪不得能培養出如此等人物。
“又賭對了一把！”毛癩子深知這話要是對普通的元兵去說，對方一定以為你是個瘋子。同樣你要是將身份說的低了，在孛羅帖木兒和虎赤林的面前，也一樣會被認為是謊話。
撒謊是一門高深的學問，毛癩子在生死關頭，完全的發揮了潛能。接下來就是講一些貴族之間的八卦，還真要謝謝使船上的那幫傢伙，提供了不少茶餘飯後的素材。
尤其是說到某人八卦時，孛羅帖木兒也加入了話題，顯然他是知曉這個故事的，讓毛癩子緊繃的心，才大體的放下來，而後背早就濕透了，此刻才感到絲絲的涼意。
“稟告大人，康大人說酒席已經備好，請貴賓移步百花閣。”一個使喚的丫頭，道了個萬福說道。
“不管了，至少先將小爺的肚皮撐起來。”毛癩子早就聞到後院飄來的陣陣誘人的香味，口水都不知道吞咽了多少回。
“哲別大人，千戶大人，兩位請入席，讓虎林赤略盡地主之誼。”虎赤林頭前帶路，轉了兩個彎，一個建立在小湖上面的閣樓躍然眼前。
閣樓上面左右各有四男四女僕人伺候着，年齡都不大，和毛癩子相仿，一個個垂頭肅目，十分的恭敬，連個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三人入席，毛癩子坐在中央，右邊則是千戶孛羅帖木兒，虎林赤坐在左邊親手把盞，給兩人斟上一杯酒。
“虎林赤能夠有幸結識兩位少年英雄，真是三生有幸，不勝欣喜，我先干為敬。”虎林赤端起酒杯，說了開場白之後，一仰頭一杯酒一飲而盡。
毛癩子僅僅是嘴唇沾了一點，隨即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顯然十分的不爽。
“哲別大人，您這是？”毛癩子沒有喝，自然孛羅帖木兒也沒有喝，讓一口氣幹了的虎林赤，尷尬的舉着空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哼，你這是要我的命啊，這幾天我滴水未進，如何能吃的下這酒？”毛癩子早就想吃了，但是幾日不進食，這腸胃根本就受不了任何的刺激，不要說是酒了，就是一些油膩的食物，也無法吞咽。
“啊……瞧我這記性，都怨我，哲別大人您多包涵，我這就給你安排流食去。”虎赤林一拍自己的腦袋，怎麼忘記了毛癩子之前還是自己的階下囚，這個禍闖得似乎有點大啊。
急忙扯着嗓子找康利番，也難為他行動如此快捷的反應，一身肥肉在行進中成了靚麗的新風景。
“酒壯慫人膽，亦是消磨人鬥志的武器，不喝也罷！”沒有想到孛羅帖木兒會有如此的感慨。
“對了，今日逃脫的反賊傷勢如何？”周姓高人的安危，一直如鯁在喉，此時才有機會詢問，毛癩子心中滿是忐忑。
“我就託大叫你一聲哲別老弟，說來也真怪啊！那反賊明明已經腿上中了箭，卻依然健步如飛，要是早知道他中箭之後還能如此行動，我那致命一箭說什麼都不會失手。”孛羅帖木兒有些失落的說道。
“哲別老弟你可能有所不知，我帶來的一個百人小隊，竟然被他殺傷一半，要不是另外兩隊人馬才用箭矢壓制，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呢！”怪不得孛羅帖木兒有些失落，能有此等身手的人，肯定來歷不凡，一旦他成功得手，恐怕會一舉成名。
毛癩子從他的言行舉止中明白，孛羅帖木兒是個看中名利之人，對於他來說，建功立業才是頭等大事。
“是啊，沒有想到會是一條大魚，由此可見聖上眼光是如何高明，而你我身上的擔子更重，以後的每一步都不能走錯，不然你我生死是小，誤了聖上的大事，百死莫贖。”毛癩子感到此刻的自己，就像是見識到的西方那些個黃毛藍眼睛大鼻子們，所進行的什麼傳教士，在佈道。
不就是一個神棍嘛，換了一個說法好像變的很聖潔一樣。
“真沒想到哲別老弟，會捨棄大都的高官厚祿，來此執行秘密任務，就這份膽識和氣量，我孛羅帖木兒佩服的五體投地。為了彌補我犯下的過錯，今後我唯哲別老弟馬首是瞻。”孛羅帖木兒口中說的慷慨激昂，但是難掩眼瞳深處的一抹精光，若不是毛癩子無意中發現，還真以為自己多麼牛逼呢！
“我的個乖乖，這傢伙陰着呢！”毛癩子仔細的回憶着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發現並沒有什麼出格的地方，這才稍微安點心。
“哲別大人，上好的江南小米粥，我還特地加入了紅棗，補充血氣啊！”虎林赤親手捧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
前後不過是一柱香的時間，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鼓搗出來的。要不是顧忌孛羅帖木兒在一側，真想狠狠喝上三大碗。
“多謝！”毛癩子望着眼前的紅棗粥，回想着自己見識過的那些使者是如何就餐的。
“真他娘的麻煩！”毛癩子心理暗罵了千百倍，但是人卻是正襟危坐的先是用小調羹，撈起一小勺，緩緩的放入嘴中，輕輕的咀嚼一下，然後享受般的一口咽下。
“嗯，有點甜，香而潤口，看來是用江南上等的新米所熬成，孛羅帖木兒，你也嘗一嘗，在大都這可是少見的稀罕物呢！”一套動作做下來，毛癩子幾乎胃都收縮了。
“對，孛羅帖木兒大人，也嘗一嘗這地道的江南粥食。”虎林赤從僕人手中，親手盛了一碗遞給他。
至此，毛癩子才真正享受了四天來的第一頓飯，可惜一桌子的葷菜無法享用，簡直是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