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重見天日的秘密

第四十三章 重見天日的秘密

“我之所以再問一遍.是想知道.你嘴裏究竟有沒有實話.”

侯遠靳垂下眼睛.燈光勾勒出他的側影.眼骨處黑幽幽的.看不到他的眼神.也就無法猜測他說這句話的意圖.

遲楠先是一句冷哼.繼而懶洋洋地說:“侯少.什麼叫實話.我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只是你不信.”

“是嗎.好.我再問你.桃南鎮的阿南.跟你是什麼關係.”

一聽到“阿南”兩個字.遲楠臉上懶洋洋的笑容頓時僵住.剎那間又恢復如初.可是這裏的燈光雪亮.明晃晃地照在他的臉上.再說侯遠靳的眼睛很毒.別說有燈.就是沒燈.他也能在瞬息捉住遲楠的變化.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可是空氣卻緊張起來.如同對峙的雄獅.蓄勢待發.

侯遠靳緊緊盯着遲楠.眼神如同寒潭裏的一汪冰水.凝固.靜止.但卻是活着的.

他不着急.他要慢慢的.逼出那個男人的實話.

遲楠最開始還能勉強維持臉上的笑.隨着時間的流逝.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也許太明亮.也許太溫暖.那笑漸漸消失.變成面無表情.不.他的眼神里.還透露出幾分憤怒與陰狠.以及淺淺的不堪.

“著名的國際畫家.一畫值千金.貴婦們傾盡所有隻為和你吃一頓飯;溫柔的朋友.無論何時.只要有需要.你就能出現在身邊;闊少的聰明走狗.玩弄權術將人劫走.混跡於**的頂層……遲楠.哪一個是你.你又是如何游轉於這些角色中.不管怎麼轉換.都能得心應手.”

遲楠眼皮一跳.還是沉默不語.

“你想說這是因為你愛小鏡.你愛她.所以隱藏身份接近她.和通別人傷害她.好.你不承認……小孟.把報紙拿來.”

小孟拿來報紙.侯遠靳將報紙展開在遲楠的眼前.遲楠垂下眼睛看了看.那是一份英文報紙.

報紙最下方的角落裏.有一個小小的豆腐塊.

豆腐塊是一份死亡新聞.

洛杉磯發現一名死亡多時的流浪男子.衣着襤褸.身旁有畫板和畫筆……時值酷夏.屍體重度腐爛.已經無法分辨面目.男子系酒醉死亡.已經由當局處理.

報紙很舊.日期是2008.1.23.

遲楠緩緩移開臉.聲音已經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侯少.你拿着一份過期報紙給我看是什麼意思.”

“報紙上的這個死者.是不是遲楠.”

“不是.”遲楠飛快回答.

“哦.”侯遠靳冷哼.將報紙疊好遞給小孟.走到遲楠面前.一把將他的頭髮抓住.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遲楠原名MicBruce.是美籍華人.繪畫天才.沒有親人.性格古怪孤僻.喜好寡居、流浪.早在2008年1月就意外死去.剛好在這個時候.被另一個人奪走了身份.冒名頂替.搖身一變成為國際知名畫家……”

“小鏡曾在桃南鎮生活過.那裏有一個小男孩叫阿南.侯家為了感謝阿南的照顧.就資助阿南接受教育.18歲時.阿南去了美國留學.在那裏呆了三年.某天突然消失匿跡.侯家怎麼找也找不到阿南.后來接到消息.說阿南因為攀岩死在了野外.屍體無法運送.只送了一盒骨灰回來.”

“阿南回來了.不是以阿南的名義.也沒有變成骨灰.而是一個即將在夢暖畫廊開畫展的知名國際畫家遲楠.

“這麼風光的一面.阿南卻不肯告訴奶奶.也沒有辦法讓奶奶也見一見.

“因為他不敢.因為他已經死了.活着的是遲楠.

侯遠靳湊近遲楠.在他耳邊輕輕吐出一句:“那麼.我該叫你阿南.還是叫你遲楠呢.”

遲楠渾身一震.侯遠靳將手一松.用手帕擦着手.眼睛閑閑撩了過來.

遲楠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也許是因為惶恐.也許是因為震驚.

他心中最大的秘密被侯遠靳猛地戳破.無法見光的東西.一旦見了光.就像是撕下了一層皮.他喉頭梗着石頭.呼吸困難.臉色迅速灰敗.

回憶如同潮水.洶湧撲來.

......?......

那年阿南18歲.得到一個去美國留學的機會.有天在大街閑逛.看到一個流浪漢醉的不省人事.躺在馬路中間暴晒.他認出那是一個中國面孔.出於同胞情誼.將流浪漢拖到陰涼的地方.並守在他身邊直到他酒醒.流浪漢醒來之後.不僅沒有道謝.還把阿南大罵一頓.聽到他說漢語.才一愣:“你也是中國人.”

兩個人就這樣認識了.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落魄的流浪漢.不僅有個好聽的中國名字.叫遲楠.居然還是一個身價不菲的知名畫家.在國際上稱得上是一個鬼才.

他看了那些堪稱驚艷的畫作.萌生出跟遲楠學畫的念頭.因為他想.如果自己變成驚才艷絕的名人.是不是有資格配得上那個漂亮又富貴的兒時玩伴呢.他也弄不清自己是為了出名.還是為了她.總之在腦袋混沌的情況下.他成為了遲楠的徒弟.

遲楠開發出他畫畫的天分.偶爾會在畫展中放幾幅他的畫.引來一片讚歎.被人承認的感覺如此之好.阿南漸漸不滿足自己默默無名的狀態.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得到阮明鏡要嫁人的消息.

他的心.痛苦不堪.他沒有辦法讓她知道他愛着她.更沒有辦法讓她等他.

他沒有資格.沒有底氣.更沒有談判的籌碼.

痛苦的阿南提出要找出版商合作.遲楠不同意.兩人大吵一架.分道揚鑣.

遲楠為此大醉.在他醉的不省人事.照例躺在草地上時.洛杉磯突然下起了暴雨.如果是以往.他早就被阿南抱到房子裏去了.可是他忘了.他與阿南大吵一架.阿南已經離開了.

從天而降的暴雨沖刷着他的身體.他的體溫一點點流失.意識由渾濁變成昏沉.繼而陷入暈迷.渾然不知外界的一切.

一個大醉的人.在暴雨中.是危險的.致命的.

遲楠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死了.

他死在曠野之中.大雨.烈日.白天.黑夜.一天後.就腐爛了.

阿南是第一個看到屍體的人.

他在輾轉反側一夜后.心中後悔.想與遲楠和解.可是到了遲楠的住處.卻並沒有看到遲楠.於是就去遲楠常去的地方找他.他記得遲楠要畫一幅曠野的畫.天天在外尋找靈感.於是他就按着記憶中的地點.去了野外.

他找到了遲楠.

看到遲楠屍體的那一刻.他震驚又悲痛.因為他從沒有想過一次小小的爭吵會害了遲楠的命.

他想去把遲楠抱回來.可是屍體已經腐爛.無法近身.他就站在屍體的不遠處.看着草地的草.被風一吹.簌簌離開遲楠的身體.

陽光燦爛.遲楠的手中.露出一串鑰匙.

那串亮晶晶的鑰匙.晃痛了遲楠的眼睛.讓他在哀痛中不顧臭氣難聞.從遲楠手中取走了那把鑰匙.

阿南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拿那把鑰匙.好像潛意識命令他這樣做.

他離開野地.回到了遲楠的家.

鑰匙很多.最大的一把.是那座如同宮殿般漂亮的房子鑰匙.還有畫室的鑰匙.裏面放着十幾副遲楠的遺世之作.價值不菲.還有保險柜的鑰匙.小小的.貼着手心.保險柜的密碼他也知道.遲楠從不在他面前掩藏這些.偶爾還會讓他開保險柜拿東西.

遲楠在這世上.留下的除了以他的天分凝熬的傑作.還有巨額財富.

更重要的是.除了少數合作的人.外人幾乎難以看到遲楠的面容.

且遲楠放浪形骸.根本不注重本身的形象.鬍子拉碴.頭髮凌亂且臟.蓋住了臉上能蓋的部分.就算是見過他的人.也不一定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也就是說.只要不驗血.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能冒充遲楠.

阿南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

那個想法非常大膽.非常危險.幾乎是想一想.就讓人喘不過氣來.

幾乎在同時.他否定了這個想法.

他將鑰匙放回褲子.打算拿出手機.撥打美國警方的號碼.讓人去收拾畫家的屍體.但是手指在摸到手機的時候.還觸到了一個小小的硬硬的東西.

他拿了出來.那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有三個人.

俊美溫和的少年.漂亮的如同公主般的阮明鏡.還有咧着嘴笑得很開心的阿南.

陽光如此絢爛明媚.照在三個人臉上.好像這世上最開心的事.莫過於在一起.

阿南的心底.盪過一泓暖意.那個想法頓時堅定不移了.

快樂如同毒藥.只有接近你才能快樂.而只有變成鬼才能接近你.那麼好吧.我願意成為鬼.

成為一個.沒了自己的名字.迷失了自己本性的鬼.

只為了.再看一次你的笑顏.

……

侯遠靳等着.

他知道那個男人會承認的.

良久.一個低啞的、破碎的聲音響起.

“你知道快樂是什麼感覺嗎.”

遲楠……不.應該說是阿南.他那雙細長的眼睛慢慢睜開.燈光照不進眼底.那是死寂的深淵:“我已經.很久不知道快樂是什麼感覺了……”

那溫暖的、像陽光般明媚的感覺.洗滌着身心.好像躺在桃南鎮茶田邊的草地上.軟綿綿的蒲公英緩緩飛過去.越飛越高.越飛越遠.風輕輕吹在臉上.旁邊的小女孩.捂着缺牙的嘴巴淺淺笑了起來.

啊.這就是.快樂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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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妻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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