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章 為徒為弟

七十六章 為徒為弟

楚承安撐着頭從紅袖樓出來,外面的太陽有些晃眼,瞧那日頭,估摸着已是巳時了。

她並不擅喝酒,昨晚酒喝多了,這會還有點迷迷糊糊的。

行出百來步遠,忽聽的後面有人叫“小哥”,她沒做他想繼續邁着有些踉蹌的步子。

“小哥,小哥……”聽那聲音好像是叫她的,她身子頓了一下,嘴角擠出一個笑容,鑒於自己的性別,多半是自己多心了。

“小哥怎麼喊你你不應。”身後有人追過來,一把扯住他衣角,大口喘着粗氣。

“是你啊!”楚承安壓根忘記了這號人物,可是他扯上他有幹嘛?暈沉沉的腦海里突然越過點思緒,她手指着李賀虛點了兩下,然後燦爛一笑,想起來了昨晚還借了他的不少銀子。

眼下手頭的錢緊巴巴的,身上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抵押。這錢呀,暫時是還不上了,也沒打算還。本來賭場與風月場上借的解圍錢,就沒有什麼可指望收回的。李賀這小子借錢的時候就應該想好這個結果的,怎麼還纏上來,好歹他也是個混跡風月場所的公子哥,這點錢還不是拿去燒的。

“你小子抱得美人歸了連姓什麼都忘記了吧!瞧你還楞着,不會美得連我是誰都記不得吧!”李賀嬉笑着伸出五指在她面門前晃來晃去。

楚承安一把打下他的手臂,瞪了他一眼:“李賀,你怎麼在這?”

李賀吃痛,“啊嗚”一聲縮回打疼的手。“你小子看着瘦小,力氣怎麼這麼大,把我的手都打腫了,不帶這樣的啊。”他擼起袖子,伸出手來給他看剛才的成果。

楚承安瞥了一眼,果然紅腫了,真是個不經打的傢伙,面色不動聲色道:“你找我有事?”

李賀腦門的油光鋥亮,紅着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沒什麼事,昨天託了你的福,特來謝謝你。”

“謝我?”楚承安驚訝一聲,腦袋轉了一下就知道他所指為啥了。他定定的看了李賀一眼,這個人怎麼傻不拉嘰的,自己被人訛了銀子挨了打還感謝她。

“昨晚的海棠姑娘伺候得我飄進了雲朵里,真是成了仙了,這些真不那些俗妓可比的。你可不知道以前我可是沾邊都沾不上的後院這些仙子的,本來還為杜鵑的事懊惱,誰知轉頭就撿了個便宜。”李賀跟在他身側邊感嘆邊走,雖說衣着富貴,怎麼看都像是個少爺跟前跑腿的夥計。

“落英姑娘可是人人爭搶的熱餑餑,老實說你昨晚尋洞覓穴幾次?”李賀用手擋住嘴角,故意壓低了聲音。

見對方沒有搭理,他兀自道:“別不好意思,作為一個正常男子,這有什麼不好說出口的。看你走路虛浮的樣子,就知道昨晚戰況有多激烈了。虧得昨晚讓你多吃驢肉,否則今天你趴着都起不來。”

玉煙河旁商家林立,人來人往的,雖說這裏風氣要開放一些,像這種沒臉沒皮的下作話,還是招來了許多人的指指點點。這廝反而享受這種謾罵,反而背脊挺得筆直的,彷彿是件值得驕傲炫耀的事情。有些艷羨又有些遺憾的道:“落英姑娘才藝雙全國色天香,比家裏的母夜叉妙上千倍萬倍吧。”

說起落英姑娘,那真是一個妙人,楚承安的眼裏露出毫不吝惜的讚賞,只是這讚賞落在李賀眼裏完全歪了個十萬八千里了。

本來只是想見識一下與醉書畫交情匪淺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可到了那裏又起了捉弄的心思。誰知她自以為毫無破綻,實則漏洞百出,人家一眼就能驗明正身,可偏偏就不點破,還陪着她演戲。活把自己當了猴耍,差點就倉皇而逃了。

直到她說到一個只肯陪她喝酒聊天賞月的恩客的故事,她的眼底蔓延上來的傷痛,淡漠的語調,楚承安便肯定口中的恩客定然是醉書畫了。落英也不詫異她會猜到,而是淡淡的問:“你肯定猜到那是誰了吧。”

沒有讓楚承安回答,更像是她自己的自問自答,蒼涼一笑:“現在整條玉煙河,甚至整個京城都知道這人是誰,都在看我笑話。你說我是不是這個世上最可笑最可憐又最可恨的人?”

涼薄如水的月光帶着點漣漪漾在落英的臉上,楚承安只覺得月下的女子冷清的令人惋惜。她不知道怎麼回答,或許人家根本就不期望她會回答,於是她就這麼安靜的存在着。

也不知就這樣佇立了多久,月已西移,她重又打開了話匣,與她說了許多許多的話。

而第一句就是:“從你進屋后正眼看你,我就知道你是個女子。蘭媽媽也清楚,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帶你來見我,你給出了什麼誘人條件?”

後面撒酒到她身上,催促她更衣入暖帳,楚承安是有想過身份暴露的,可終究還是抱有了希冀。直到此刻的言明身份,她才肯定自己確實被人耍了。

她追問落英何時漏了底,落英只是淡漠一笑道:“女子的音容相貌氣息與男子皆不同,我在風月場上打滾這麼多年,這點眼力都沒有嗎?起初只是認為你是個女子,並不百分之百肯定,你存心戲弄我,正好還你一報,這叫來而不往非禮也,誰知你這般掃興,剛出手就露底無疑了。”

然後落英說她回答了她的一個問題,輪到她回答她一個問題。“說說,你給了蘭媽媽什麼條件。”

起初楚承安回答說是錢,落英篤定道:“除了錢之外還有什麼?”

楚承安為了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只道是位皇親貴胄的令牌,她以為落英還會再追問什麼。而她的判斷失誤了,落英只是點點頭,說她知道了。

楚承安面色有些不耐,加快了腳步,偏偏李賀不會看臉色,舔着笑臉輕聲說:“我早就猜到你的身份不簡單了。”

楚承安微微的皺下了眉頭,放緩了腳步,想看看他的狗嘴裏能吐出什麼象牙。

“看你的樣子,被我說對了吧。我就說紅袖樓的蘭媽媽幾時對人這般客氣,平素也就是貴客才出來招待的。連帶我雞犬升天,姑娘們都心甘情願的任我採擷,真是撞大運了。”

還以為李賀會說出點什麼名堂,誰知他把自己比喻成雞犬。楚承安自己好笑,何必與他計較,就是認出你是女兒身又有什麼可擔心。想如今,李賀是是覺得有利可圖,跟上來是會了攀爬關係的。

楚承安用餘光瞄了一眼李賀,淡淡笑道:“我要是貴人何須像你借錢,不過是冒充了個身份,哄得人家以為我是貴不可言罷了”。

李賀先是楞了一下,隨即眼底燃起光芒,炯炯發亮。

楚承安一定一句的道:“我沒錢,李賀你的錢我還不上了。”

“小哥,不,大哥,快別提錢的事情了。你的本事實在是老辣,想我李賀這幾年是白混了,小弟對您仰慕的緊。只要大哥肯教幾招,小弟願意鞍前馬後,為徒為弟。”李賀跳到她前邊,言辭懇切,只差沒跪下。

算是看出來了,這人是腦子有問題吧。楚承安冒了個白眼,哭笑不得:“大哥,你看看你長什麼模樣,我長什麼模樣,你照照鏡子,別把自己說得很年幼似的。”

“是,大哥教訓的是。不,是小哥,瞧我這催老的樣子怎麼比得上小哥的俊俏呢。”說他腦子有問題吧,這溜須拍馬反應得比誰都快。

這個人怪不得只能混在外院,即便富饒,那些雅妓的姑娘也不見得會有多待見,待見也是看在錢份上。

楚承安不想耗下去了,冷臉道:“我還有事,別跟着我。把我惹毛了,比紅袖院的打手還狠。”

“小哥你愛去哪只管去,我不打擾你的,只希望與你交個朋友,有空的時候指點我一二。”李賀似乎意識到對方的不悅,臉上肅色不少,“公子不是手頭緊張嗎,不要緊,我有。”

楚承安掃了掃他全身上下,昨晚搜得布貼布了,身上唯一值錢的就只剩那套衣服了,能抵押多少,也不知道他這是哪裏來的底氣。

李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雖然我身上沒錢,家裏還是有些錢的。好歹祖上有些餘蔭,雖被我敗了不少,老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家裏店鋪田地產業還是有點的。”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還知道自己是個敗家子。楚承安猜想,若不是還有點自知之明,家底肯定要敗光,別說駱駝架子,怕是皮毛都剩不下。

“我呢,有些事情要趕着去辦,沒功夫跟你閑扯。你走這頭,我走那頭。”正好在分岔路口,楚承安扇子一指替他划好了道。

李賀原本準備繼續動之以情,直到她的臉色掛着陰沉沉的怒色,忽而對他一笑。劇烈的反差下,強大的氣壓壓得他心慌,這才灰溜溜的按着她給他划好的道路,一步三回頭的與個受氣小媳婦似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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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美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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