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血之大義
“這一次，總該結束了。”
步無極寬厚地笑了笑，她這樣的女人很適合微笑，更適合母性，但這種笑容對她而言是罕見之極的。
雖然只是臨時抱佛腳，但仇無衣和步九重兄弟二人的合體威力已經遠遠超過了任何一人，可是對於步無極而言，依然僅僅相當於隨着微風捲來的灰塵。
自爆。
仇無衣的大腦已經完全恢復，思緒中迅速閃過一縷念頭。
如果距離再近一些，將恢復完畢的身體完全引爆的話，也許還能賭上一賭。
可是當這個念頭剛剛閃現，一道強韌無比的精神之鎖卻迅速沖如仇無衣的大腦，將他的意念緊緊鎖住，與“行動”相關的神經盡數失去了功能，只剩下了最基本的視覺。
也就是說現在的仇無衣除了眼睜睜地看着事態變化以外，什麼都做不到。
步九重的身體怪異地倒了下去，仇無衣雖不清楚確切狀況，但看起來與自己的境況想同，連最後的自由都被徹底剝奪了。
“好好冷靜一下吧，然後以自己的雙眼親眼目睹世界的變革！”
不再理睬動彈不得的兄弟二人，步無極*肅穆地飛向透明之棺的所在之處。
棺中已經被綠色的物質徹底填滿，但其中依然看得到夜無明的大致輪廓。
“伴隨着新生的滅亡，何等之壯觀！”
陶醉般的聲音宣示着一個新的開始，同時伴隨着無數覆滅。
神經被囚禁，仇無衣的身體雖然依然能夠恢復力量，卻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透明之棺的變化。
一簇淡綠的結晶透出棺體慢慢地生長出來，很快就延伸成了數百米長的巨物。
緊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短短几秒鐘之間，淡綠色的結晶已經將核心的透明之棺徹底覆蓋，而且依舊以驚人的速度成長着。
百米，千米，萬米，一層層綠色結晶逐漸形成了完美的球體，生長到數十萬米規模之時，速度終於有所減緩。
但新的變化又開始了，綠色的新生星球開始了第一次的自轉，龐大能量匯聚而成的光芒充斥於星體之上，將生命的光芒填滿空虛的容器。
咔——
第一塊碎片自星球的角落崩塌。
能量被吸干，化為透明碎渣的綠色結晶消亡在宇宙之中。
“何等之美！這進化終點的滅亡之歌！”
步無極再也不是那個淡定冷漠的步無極，親眼目睹了星核誕生之後，心情也隨着所看到的變化而不斷高漲，早已變得興奮而高亢。
而且，“那個時刻”終於快要到來了。
不斷崩壞的綠色星球開始顯現出另一種形體——一尊通體雪白的晶石雕像。
雕像擁有的是女性的容顏，大致還算很年輕，統合了無數優點的面部過於標準，反而顯得猶如機械一般缺乏情感，眼眶之中轉動的並不是眼珠，而是兩顆微縮到誇張的星球，一顆完全漆黑，沒有絲毫生機，而另一顆則翠綠欲滴，彷彿就是“生命”這一意志的本身。
上半身僅有形似女性的輪廓，大量複雜的細節與花紋使得雕像的身軀只有神聖的光芒而無法引起一絲邪念，附着四枚巨大翅膀的筆直筒裙與雕像本身合為一體，全部都是白色晶石所構建而成，只不過雕刻成了不同的形狀而已。
從正面無法看到雕像的手臂，只能勉強看到一點光潔的肩膀，無法彎曲的晶石手臂隱藏於四翼之中，但下方的兩片白翼展開的幅度有所不同，使得整座雕像呈現出一個十字架的輪廓。
聖潔，卻絕非人類能夠觸及之物，這竟是星核的真正形態。
星核胸口之處保留着一個小小的透明之棺，裏面依舊沉睡者夜無明，她的身體只是一個臨時的媒介，當星核有力量重新塑造出身體之後，這個媒介也就不再需要了。
“汝……恭迎進化之人……喚醒我等之人……”
星核當中響起嘈雜而變化多端的聲音，之所以自稱為“我等”，正是因為星核本身的意志眾多，並非一個統一體。
“不錯，我一直致力於讓你醒來的工作，可是我很好奇，擁有如此力量的你竟然會長期沉睡。”
步無極在星核面前也沒有顯得如何謙卑，不過也不再高高在上。
“我等……進化……損失過度……分離始魔……搜求復原……素材……自身……沉睡……等待……”
斷斷續續的聲音在回答步無極的疑問，在分離遺骸之後，星核的力量損耗太大，憑着自己的力量很難恢復，與是就分離出了始魔與各種紡命之線構成的生物，自己卻在異空間中沉睡，慢慢積攢力量等待覺醒的時刻。
“果然如此，那就好辦了——對吧！”
步無極突然指尖狠狠一捏，焦黑的枯枝也瞬間化作飄散的粉末。
“為何……不協和之意志……雜音……脫離……警告分離……”
星核卻好似十分痛苦丟咆哮起來，在它眾多意志當中，有一個剛剛融合的意志竟然對所有的意志發起了反叛，開始大肆破壞。
“呵呵呵……你不該讓我獨立生存這麼多年……告訴你，一成不變無窮無盡的生命——我已經受夠了！快動手！”
胡博士的怒吼摻雜在星核諸多聲音之中，顯得分外突兀。
“哼……等好久了！”
啪——
透明之棺被從內部轟得粉碎，一直靜靜躺在裏面的夜無明驕傲地屹立於星核的胸口，短短的衣裙瘋狂飛舞，儼然與步無極不相上下。
“召還黑暗之枯萎小枝！”
步九重將沾着些許黑色粉末的白皙指尖靜靜指向星核，億萬條自宇宙中憑空生出的黑色裂紋不顧一切地奔涌而去，將星核的軀體纏得結結實實。
嗤——
黑色裂紋剛一接觸到星核的體表便化作陣陣白煙，但裂紋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十條被摧毀的同時湧上百條，千條，一邊毀滅，一邊封鎖住星核的行動，令它無法專心致志驅逐心中的反叛意志。
“這究竟是……”
仇無衣已經被急轉而下的戰況駭得目瞪口呆，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能夠行動。
“走！”
破空浮現的黑色身影一把將步九重與仇無衣奮力推向遠方。
“父親大人！”
步九重迅速辨認出了來者的相貌，同時也意識到自己已經恢復了自由。
”哈哈……哈哈哈哈……驅逐我……也是……我等的……滅亡……“
不過數秒，在步無極儘力的拖延之下，胡博士的意志最終還是在星核本體的碾壓之下消散。
“嗚啊啊啊啊啊！”
夜無明銀牙猛地咬起，將左手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胸膛，隨即猛地一絞，數根被握碎的胸骨七零八落地穿透了傷口附近的皮膚，暴涌而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的衣裙。
根本沒有留給仇無衣半秒反應時間，夜無明握住了胸口當中的某個東西，強忍着撕裂身體的劇痛，硬生生地將它從體內拔了出來。
那是一個近似機械，其中卻蘊含著大量光狀能源的球狀物體，一根根血肉形成的管子連接在機械之上，大部分已經被夜無明掙斷。
“只要是為了母親大人——我什麼都願意做！”
純真而毫無邪氣的微笑悄然浮現在夜無明濺滿鮮血的臉上，五指用力捏起，將體內挖出的核心擠壓得粉身碎骨。
再一次，宇宙的顏色消失了，巨大能量的引爆徹底摧毀了夜無明的身軀，也將迷茫中的星核徹底吞噬。
灰色的靜止空間眨眼間就波及了千里之遙，眼看就要連發獃的仇無衣也一同摧毀。
“發獃做什麼！”
幾近透明，卻隱隱散發著黑色微光的球體包住了仇無衣和步九重，以及剛把他們推開的仇鶴鳴。
灰色的宇宙將黑球大口吞下，飛速蔓延向更遠的方向，緊接着，灰色空間發源的一點爆發出刺眼的光芒。
黑色球體外壁的微光立即變化得更加深邃，使得過於強烈的光無法入侵到球體之內，為眾人做出這一切的，卻是步無極。
以單手的力量抵抗夜無明自爆的餘波，步無極依舊遊刃有餘。
“難道……難道母親大人真正的目的是……”
步九重已經不清楚自己所看到的是不是夢，即使能夠瞬間做出比鐵之王更快演算的頭腦也無法令他保持清醒。
“不好，星核的防禦力比計算中強太多……不得不出手了！”
步無極掌心猛地抖動了一下，腦中彷彿感受到了什麼，焦慮不安地猛一回頭。
“對不起。”
仇鶴鳴機械般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等等！你們是什麼意思！老爹你給我說清楚！媽媽！”
仇無衣全然沒意識到自己竟然將幾乎遺忘的兩個字脫口而出，正待衝出去，身體卻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推向一旁。
“從你出生之後，就從沒抱過你……抱歉。”
膨脹億萬倍的黑色能量籠罩於步無極全身，霎時間將其化為一尊萬倍於步九重的黑色巨神，不住涌動的瘋狂能量來回搖曳，如同柔軟的裙擺一般。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仇無衣佈滿赤色的雙眼死死瞪着黑球之外的步無極，身體好不容易恢復了原狀，卻又發現無法使用瞬間移動，揮起一拳砸在黑球的外壁之上，然而連一點縫隙都轟不出。
“父親大人，您一開始就知曉一切。”
步九重沒有像仇無衣一樣瘋狂，但身體也在不停地顫抖，猶如抵抗不住瑟瑟寒風的一株枯草。
“這世上……沒有真心想拋棄孩子的父母。”
兩行滾燙的熱淚融化了仇鶴鳴故意封鎖表情的堅冰，可是他卻一直仰着頭，帶着心中的驕傲為妻子送行。
“如果真要死，讓背負一切罪惡的人去死就足夠了……哈哈哈哈！本尊名為步無極，立誓居於天頂之人，不容許任何力量與本尊分庭抗禮！天地，亦當如是！”
黑色巨人戀戀不捨地回頭一望，長笑一聲，義無返顧地沖向星核爆發的位置。
“媽……媽……”
仇無衣咽喉當中擠出的聲音已經嘶啞得無法辨認，也不曉得眼中流出的是熱淚，還是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