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天地合一
“星核乃是生命的起源，經歷了與宇宙共同的時間，是無上偉大的力量。”
步九重絲毫不把自己當成外人，就好像他一開始就是艦橋當中一員，眾人之間全然沒有什麼生疏，交談起來也極其輕鬆隨意。
仇無衣雖心中戒備，倒也不擔心步九重會突然出手，這個人就是有如此的自尊，然而有一件事卻令人頗為在意，那就是步九重言語之間的敬意。
能讓步九重以此等近似尊崇的口氣所形容的“星核”，必定是無比偉大的一種存在。
“既然是如此偉大的東西，為什麼還要與人類為敵？”
酒鬼大師眉頭微皺，動搖的口氣之中，似乎已經想到了幾分端倪，絕非一無所知。
“星核並無固定的形體，它將生命的種子傳播到每顆經過的星球之上，並在撒播生命的途中不斷進行自身的進化，萬物之所以也會進化，正是因為沾染了星核的力量。”
此時的步九重早已收回了光之巨人的力量，依舊是尋常的翩翩公子形象，侃侃而談之時，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種廣博的親和力，令人很難真正提起疑心。
“你說什麼？若真是這樣，人類和始魔難道都是星核所創造出來的？”
范鈴雨正是仇無衣之外唯一一個對步九重的說辭表示懷疑的人，不信任的光芒始終沒有從眼神之中拂去。
人與獸類的差距或許不是很大，然而即使人獸之間相互狩獵，以彼此為食，那也只是為了生存而為之，豈能如同始魔一般不由分說地站在對立的一端？
“自然如此，你知道為何始魔執着於毀滅人類嗎？在古老的文獻當中，始魔與星核被形容為異星到來的入侵者，專門為了掠奪能源而來，但這是錯誤的看法，至少這顆星球之上一切生命都源自星核，這是事實。”
步九重微笑着面對范鈴雨的質疑，將過去人們的看法盡數推翻。
“人類恐怕已經不符合星核眼中‘進化’的定義了，或者說在進化當中，星核本身發生了什麼事情。”
此時，謝凝忽然在一旁淡然插了一句。
正要說些什麼的酒鬼大師突然噤了聲，神色亦是驟然一變，因為這與他所想到的理由完全相同。
“不錯，聽說你們當中雖然有不少頭腦清晰的人，但論起其中的最強者，無人敢於你爭奪第一，看來所言不虛。你所推測的理由完全正確，當來到這顆星球之後，星核意識到自身新的進化即將到來，於是就潛身於天稟之頂當中等待進化的一刻，最終自然成功了，而今，遺留在天稟之頂當中的正是‘前一個’星核的遺骸。”
話到最後，步九重特意強調了“前一個”這三個字，正是因為其重要。
“那些遺骸……就是紡命之線的發源地。”
如鬼使神差一般，仇無衣腦中瞬間閃過一線電光，突然啟口說道。
這就是當初在天稟之頂當中所意識到的東西，但那時候僅僅有一點靈感而已，完全看不清楚事情的全貌。
為何天稟之頂當中蘊含著無數負面能量？為何進入天稟之頂後天衣就會獲得本質上的變化？仇無衣也終於想通了，既然是被拋棄的遺骸，想必不僅僅是軀殼，還有各種不需要的“精神”，那些負面能量顯然就是殘留在其中的精神力量。而自己將原初物質的能量輸送進天稟之頂后，部分星核的遺骸也就隨之活性化，可以稱之為不完全的復生。
假如一簇紡命之線是火，天稟之頂就是包容着無數烈火的熔爐，自然而然就會將進入其中的人熔鑄成新的形態。
之所以被稱之為始魔的修鍊場，倒不如稱之為礦場更加合適。
“我等天衣聖門於天稟之頂當中接觸到了星核的意志，更接觸到了紡命之線與天衣的秘密，之後，母親和父親就置身於一件研究之中多年。”
故意頓了一頓，步九重意味深長地注視着仇無衣的眼睛，彷彿要考驗他的智慧。
其他的人也隨之將視線集中在仇無衣身上。
“萬年之前始魔與人類的戰爭……並不是真正的戰爭，只是將以紡命之線為源的生命釋放到星球上而已，所以才會有接下來一系列的巧合……”
仇無衣閉目思考了片刻，理清一切順序之後，將自己的想法說道。
“嗯。”
步九重點了點頭，默認了這個猜想的正確性。
為了萌生的情感而倒戈，人類奇迹般地逆轉，這一切都過於不可思議，事實上，這些都在星核的計算範圍之內，也都是重要的資料。
“之後過了萬年，人類再度繁衍到巨大的數量，但紡命之線依舊沒有消失，你們所要做的研究……就是人與紡命之線真正融合的實驗，第一個實驗品是你，而第二個……就是我。”
仇無衣的目光漸漸變得生鏽一般艱澀，在各種目光的注視之下，自牙縫中擠出含血的聲音。
之前，仇無衣曾經告知過同伴們自己的身份，按理說不應當值得震驚。
然而現在，剛剛集中過來的數道視線卻仍然不忍地轉向了一旁。
“說得很好，我的弟弟，這個實驗雖然有了完美的結果，但畢竟不能大量生產，想要與人類與紡命之線徹底融合而創造出全新生命的計劃是不成功的，所以星核的做法也很簡單，讓進化之後的新生命代替舊生命，那個不自量力的黑白之世，其實也是被星核意志所控制的一顆棋子，他們僅有資格做一些最基本的實驗。”
似乎想結束這個談話，步九重望向窗外的茫茫宇宙，臉上浮現出不明意義的微笑。
“你是說想要消滅我們，然後讓其他的生物代替！”
凌戚這時候才想到爆發，因為太高深的理論她聽不懂，不過剛才這一句話卻似曾相識。
“錯，是消滅人類，讓‘你們’……不，‘我們’這樣的生物代替，經歷了天稟之頂的變化，你該不會以為自己依然是只能憑着人造的天衣沾沾自喜的人類吧？”
“呃……”
一句話，堵得凌戚立刻啞口無言，程鐵軒的面色也驟然沉了下去。
因為步九重的話的確有他的道理，現在艦橋之中的所有人恐怕都不能用“人類”二字來形容了，只不過注意到這個現實的卻很少。
“就算是這樣……也不對……”
被混亂的思緒弄得腦子發脹，凌戚緊緊捂着兩側的太陽穴，不斷重複着小聲而嘈雜的幾個字。
“但我們當中，沒有人會選擇站在你的一側。”
無形的寒光久久停留在程鐵軒的鏡片之上，這句話說出來也許需要很大的代價，但終歸有人要說出口。
自從登上飛龍乘雲之後，每個人的意志都是相通的，那就是守護星球，守護星球上的萬千生命。
無論是企圖將星球付之一炬的始魔，還是以高等生命自居的天衣聖門，以及星核，全部都只是敵人而已。
“我想也是如此，有一件東西我想請你們看看，請隨我來。”
步九重自然沒有因為程鐵軒的話而勃然大怒，反而極其理解地笑了笑，忽然啪地打了聲響指。
未等眾人有所反應，艦橋，飛龍乘雲，以及艦內的所有人全部消失在漆黑冰冷的宇宙空間當中，憑着自己的力量，步九重將整艘飛龍乘雲傳送了出去。
“這是……星球？”
當眼睛瞬間熟悉了變化的宇宙之後，程鐵軒呆立在窗前，任憑外側的奇異景象在面前慢慢流過。
山川，河流，一塊塊方方正正的田地，雖然建築風格不甚相同，卻蘊藏着大量生機的城市……一切都是程鐵軒完全不曾想像到的。
處于飛龍乘雲下方的不是什麼宇宙空間，而是一整塊漂浮的大陸。
就像精緻的標本一般，大陸被固定在一塊更加巨大的紫色晶體當中，內部懸挂着似是太陽的發光裝置，沒有人知曉為什麼陸地會憑空漂浮在宇宙中，但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個可能——這懸浮的大陸，正是永國。
的確，天衣聖門沒有拋棄永國的民眾，而是將整個國家升入了宇宙。
憑藉著紡命之線和天衣的力量，即使只剩下小小的一塊國土，永國的人民也依舊能夠過上自給自足的生活，這顯然不是突然起意，甚至有可能從建國之始就開始謀劃了。
“如你們所見，這正是永國的國土，更是母親大人天衣的一部分，其名為——應許之地。”
“國土……如此龐大的國土……簡直就像……最後的避難所一樣……”
酒鬼大師早已被步九重的說辭震得神色恍惚，他立刻想起了永國流傳的經文，大致說的是聖尊在人類滅絕之際創造方舟保留所有生命的種子……原以為只是控制民眾的愚民道理，萬萬想不到竟然是現實。
“我們約定的時間是三個月，所以應許之地暫時依然會在宇宙中停留，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時機一到，應許之地就會重新降落在星球之上。伴隨着天使滅亡的號角，天與地將徹底合二為一，遵照星核的意志，舊生物將在那時全部滅亡，無論是這顆星球，還是存在於彼端的世界。”
終於，步九重下達了最後的宣判。
對於仇無衣而言，並不意外，所以他的神情依舊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