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是恩人

第157章 是恩人

“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前台小姐第一時間氣勢洶洶地衝過去,“這可是許醫生的心頭寶!”

那位護士急得快哭了:“我看它的葉片有點萎縮黯淡,前些天又一直下雨,就想幫許醫生搬出去曬會兒太陽。”

所幸花盆只是摔裂了縫。前台小姐和護士手忙腳亂地將散出來的土和小石子重新裝回去。待她們重新站起,戴待才看清楚,原來是一盆冰燈玉露。

“冰燈玉露在冬夏兩季的狀態本來就會不太好,萎縮和黯淡都是正常現象,沒有關係的。”

聽完戴待的話,護士小姐臉上露出一絲欣喜:“真的是這樣嗎?”

“嗯。等氣溫再高上去,做好控水工作就好。”戴待微笑地點點頭。看着護士小姐懷中抱着的冰燈玉露在燈光下的明亮模樣,歪了歪腦袋,莫名想起了段禹曾醫院辦公室里的那一盆。

“嚇死我了!沒事就好!”護士小姐慶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前台小姐潑冷水地提醒:“可是花盆裂了,你以為以許醫生的敏銳,會發現不了嗎?”

護士小姐因此再度哭喪起臉:“早知道就不搬出來了……”

“你們許醫生很喜歡養植物嗎?”戴待一時好奇。

護士小姐搖搖頭:“不是的,只是因為這個盆栽是”前台小姐厲聲打斷護士小姐的多言,隨即對戴待道:“戴小姐,許醫生回來后我會轉告她您的來訪。”

顯然又是在委婉地趕人,戴待無奈,最後瞥一眼那盆冰燈玉露,不再逗留。

小顧易今天去康復中心上課,本來計劃傍晚接他一起回家,現在因為沒有見到許醫生空出了時間。戴待打算提前過去,能夠陪小顧易上一會兒課。等待紅路燈的路口,瞥見人民醫院的標向牌,她心中略一凝思,改變主意,撥通了段禹曾的電話。

她是抱着他可能看不到來電的心理,不想,電話響了不過兩聲就被接起:“戴待。”

“啊,嗯。”戴待略微慌亂,“你……在忙?”

“沒有。”段禹曾問,“怎麼了?”

“我……”戴待斟酌着語言,“你現在方便嗎?我去醫院找你吧。有些話想和你說。”

段禹曾應得很快:“好,我等你。”

只是一分多鐘的簡單對話而已,卻是前所未有的緊張。雖然打了這通電話,但戴待其實並未想好該怎麼告訴段禹曾她“中途變節”的事情。

這四年,不僅僅是她活在馬不停蹄的奔走中,陪伴在她身邊的段禹曾更是為了她費盡心力。她的放棄,與其說對不起自己曾經的努力,不如說對不起段禹曾為她付出的所有。以及,對不起他對她的那份感情……

路程不遠,人民醫院四個字一下進入視野。戴待下了出租車,一邊往裏走一邊給段禹曾打電話,準備告訴他她到了。抬頭正見門口矗立着段禹曾高大的身形。

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瞥一眼屏幕後掛斷電話,戴待收起手機走上前:“怎麼下來了?我去你辦公室就可以了。”

“不用去辦公室了,我請了假。”段禹曾晃了晃手裏的車鑰匙:“陪我去個地方。”

“去哪裏?”戴待面露猶豫,“我待會兒還要”

“你不是有話和我說?”沒等她說完,段禹曾就接口:“剛好,我也有話和你說。”

大概是早就想好了要走,段禹曾並沒有穿白大褂,卡其色的直筒褲和淺藍色的Polo衫。雙手插在褲袋裏,整個人精鍵精神,臉上的表情略微肅穆。畢竟相處了四年,戴待自是察覺他今天和平日有點不太一樣。而此刻他深邃的星眸凝着她,像是在期待她的答應一般。休私農才。

躑躅之下,戴待終是點了點頭:“好,那走吧。”

段禹曾的生活方式崇尚簡單,在法國期間,醫院離他所住的公寓不遠,所以他每天堅持自己騎自行車上班,既環保又健身。回到榮城之後,從各個條件來講,騎車上班已經不可能,他便一直開着戴待的那輛車。

車內的擺設,包括抽紙盒的位置,都保持着她的習慣。唯獨不同的是,車內的氣味在所難免地有了變化,不過卻是和她前幾次聞到的竹子清香不一樣。

“桃香?”戴待仔細嗅了嗅,問。

段禹曾偏過頭來很快地掃了她一眼,隨即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狗鼻子。”

調侃之語,口吻滿是寵溺,聽得戴待有些不自在,別開臉望向窗外。開闊的高速路,風景和車輛均飛快地掠過,判斷着方向像是要去郊區。

“這是要去哪裏?”戴待又一次問。

段禹曾沒有直接回答她,仍舊賣關子:“等下你就知道了。”

“反正我不值錢,總不至於把我賣了。”戴待開着玩笑,心裏另有思量如果去郊區,大概就沒法很快回來了。思及此,她掏出手機要給顧質打電話,稍一頓,又改成了編輯短訊:有點事,晚點回家。

“在跟顧質報備行蹤?”段禹曾冷不丁問。

戴待手輕輕一抖,循聲看他,沒有錯過他臉上稍縱即逝的一絲自嘲和落寞。見狀,她忽然不敢應這個“嗯”字,沉默片刻,嘗試性開口:“禹曾,我和顧質”

“先別說話,影響我開車。”段禹曾注視前方,騰出一隻手揉了揉戴待的頭髮,“等到了再說吧。”

戴待凝着他線條堅毅的側臉,抿了抿唇:“嗯……”

車內的溫度過於宜人,她向來又容易在坐車時犯困,兩人之後沒再說話,她的眼皮便在安靜中不知不覺地沉重,等到醒來的時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精緻的燈盞。

腦袋昏沉得厲害,戴待揉了揉太陽穴,眨眨眼,待看清楚眼前後,霎時一愣。自己已經不在車上,而是身處一個房間。房間裏沒有開燈,窗帘遮得密密實實,光線幽暗,但房內復古的佈置,她一點都不陌生段禹曾的房間,段禹曾在法國的房間。

法國?!

心中驚嚇,戴待猛地坐起來,當即掀起被子,赤腳跳下床,一把拉開窗帘。

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在玻璃上,窗戶外的路燈亮堂堂,映照出一個後花園,並非法國那片異國街景。

戴待長吁一口氣,禁不住扯扯嘴角險些以為回到法國了……

青郁的綽綽樹影間,有道熟悉的背影若隱若現。確認是段禹曾,她連忙下樓尋他。

陌生的大宅子,裝潢風格和剛剛的房間自成一系,只是樣式有些老舊,似乎多年未曾更新。地板上鋪着厚厚的地毯,走起路來一點聲音都沒有,偌大的空間只開着冷色調的壁燈,顯得冷清無比。

所幸宅子內部的設計並不複雜,下樓后很快就找到通往後花園的門,門邊放着一把傘和一雙室外的鞋,倒像是特意為她準備好的一般。

後花園很大,栽種着大量常青的松柏,松柏下盛開着各種各樣五顏六色的花,被雨水沖刷得有些蔫吧。整個環境清幽靜謐,但也是因為這份清幽靜謐,亦讓人覺得略微詭異。戴待腳步匆匆,迅速沿着僅有的一條青石小道深入,不久就看見段禹曾的背影,在距離他三四米遠處停下步子。

他蹲在一片繁盛的花叢前認真地拔着雜草,雖然套着透明的塑料雨衣,但因為他的體型高大,衣服和頭髮依舊被打濕,並且看濕的程度,貌似已經淋了很久的雨。

或許是過於專註,他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直到她把傘遮到他的頭頂上,他才轉回身:“醒了?”

戴待拉了拉臉,坦誠自己的不高興:“會嚇出心臟病的,莫名其妙從一個陌生的房間裏醒來。”

“陌生嗎?”段禹曾笑着站起身,把傘往戴待推了回去。

所指自然是那個佈置熟悉的房間。

“這裏是哪?”戴待環顧四周一圈。松柏之外,圍牆豎得高高的,加之天色黑沉,什麼都看不清楚,不過想來四周應該是空曠的,沒有其他樓房遮擋。

段禹曾默了一默,慢條斯理地脫掉手套,把目光投往某個方向:“我母親的家。”

戴待應聲一愣,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

鮮花簇擁間立着一座簡陋的墓碑,墓碑上什麼都沒有,沒有名字,沒有遺照,只刻着生卒年,以及最後段禹曾的署名。

“對不起,沒有預先告訴你就把你拐來了。我只是擔心,如果預先告訴你,你可能更加不願意跟着我來。”段禹曾緩聲解釋,“在法國的時候就想帶你來了,回到榮城后一直沒有尋到機會。今天終於順利讓她見着你了。”

戴待怔怔盯着墓碑,漸漸回味過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握緊傘柄:“禹曾,我”

“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段禹曾轉過身來,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意。明明是笑,卻笑得異常寂寥,異常哀傷,看得戴待咽下話,靜靜地和他對視。

從來沒有想過會在段禹曾的身上發現這樣的情緒,更是第一次,他同她提起他的家人。而他的寂寥和哀傷,說明了這多半是並不美好的回憶。正思忖着,便聽段禹曾語氣悵然:“我是個不孝子。好多年了。好多年沒有在她忌日的這一天,親自站在她的墓碑前,給她掃墓,為她獻花,陪她說話。”

他沉湎地凝注着花瓣上晶瑩的水珠,“這裏的每一種花,都是她的心頭好,都是她曾經親手打理的。她就喜歡這些花花草草,活着的時候,大半的時間就花在這上面。不過,除了這些花草,她也沒有什麼能夠打發時間的事情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太輕,被掩蓋在淅瀝的雨聲里,戴待聽不分明,只看到他稍微偏了偏頭,往西南角的方向盯着,不知是盯着虛空,還是在隔空盯着遙遠的某個事物。

素來只有他安慰她的份,眼前的他,叫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像過去他給她力量那般,伸出手握住他異常熱燙的手掌,陪着他靜默。

段禹曾輕輕顫了顫指頭,忽然問:“戴待,你兌現不了你的承諾了,是嗎?”

戴待心頭一磕,沒有回答。

段禹曾背過身去,“從你回到榮城的那一天起,我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稍一滯,他輕笑着搖頭,“不,不對,或許該說,從我救回你的那一天,我就知道……”

“他確實傷得你很深,然不可否認,之所以會如此深,正是因為你愛他愛得深。其實我不希望你恨他,這代表着你有多恨他,就有多麼難以忘記他。我十分清楚,那種當初植入骨肉的親密,只有做到兩兩相忘的冷漠,才是真正的割捨……”

“無數次的動搖,你身在局中辨別不清,我作為局外人看得分明,卻始終不忍心揭穿。可不忍心揭穿,何嘗不是抱着一分自私的僥倖心理……”段禹曾低聲喃喃,“事實還是證明,你不想要我能給你的未來……”

“禹曾,不是的,不是不想要。”戴待眨了眨發酸的眼眶,垂下腦袋,“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有想過離開榮城,帶着小顧易和你一起回法國,好好地過平靜安穩的生活。”

“但是……但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戴待絞着衣角,咬咬唇:“無論我多麼想單純地恨他,只是恨他,卻依然不由自主地”

“不用說了。”段禹曾的嗓音隱忍着一絲沉痛:“不用說了……”他轉回頭,“感情的事從來都是勉強不得,也不是光靠努力就能爭取得來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你綁在我身邊,那根風箏線,其實早就沒有了。你是自由的,戴待。”

他純黑的瞳仁似是被雨水蒙了霧氣般,戴待喉頭髮哽,上前一步,抱住他,囁嚅着唇瓣:“禹曾,謝謝你……”

“我說過,我不需要你的感謝。”段禹曾回抱住她,語氣里蘊着笑意:“今天該是我感謝你,感謝你陪我來這一趟。”隨即,他拍了拍她的肩頭,“走吧,我送你回去。”

後花園和室內相連接的門廊下多了一個年老的長者,想來大約是管家一類的人,不過因為他穿着舊時的長袍馬褂,令戴待不由自主聯想到秀才。

他至始至終低着頭不說話,對段禹曾似乎異常地恭敬,兩人一走回,他便遞上來兩塊干毛巾。

段禹曾自然而然地接過,將其中一塊給了戴待。

戴待擦拭着臉上的少許水珠,眸光在段禹曾和老秀才之間徘徊,禁不住腦補出古時候的管家伺候少爺的畫面,隱約有些明白段禹曾與生俱來的矜貴氣質從何而來。

自然發現了戴待的打量,段禹曾指了指老秀才:“馮叔。一直陪着我媽的長輩。”

戴待其實並沒有要刺探他私隱的意思,可他既然介紹了,還用了“長輩”,她忙不迭欠了欠身:“馮叔好。”

馮叔像是沒聽見似的,對她的問候不做任何反應。段禹曾似乎習以為常,不甚在意地一邊往樓梯走,一邊道:“你跟着馮叔先去吃點東西,我換身衣服就來。”

他的聲音比方才聽起來略顯沙啞,戴待瞥一眼他濕了大半的衣服,關切地叮囑:“嗯,你快去,別給感冒了。”

餐廳在客廳的最裏面,馮叔在前面沉默地帶路,戴待不好意思和他搭話,隨意地四周張望着宅子裏的佈局,越看越像是民國時的風格。

尤其當走進餐廳時,頂部是圓形的罩子倒扣下來,一列列五彩的琉璃假窗,雖說是在天主教堂就能見到的裝潢,但她總感覺貌似之前在哪裏見過……

馮叔拉動木椅的動靜打斷了她的思緒,戴待走過去,道了聲謝,剛坐下,牆上的一面鍾毫無徵兆地蹦出來一隻鳥,大聲地報時。

零點整……?

戴待怔了一怔,驚得立馬蹦跳而起。

顧質!顧質!她只告訴顧質自己有事晚點回去,結果到這個時候都沒有給他迴音,他不得急死!

“馮叔!電話!家裏有電話嗎?!”戴待白着臉抓住馮叔的手。

馮叔掃一眼她的手,表情並未有任何波動。

聾啞人?

戴待心下猜測,卻顧不及多想,當即鬆開他的手,急急忙忙地往樓上跑,準備回到她醒來的房間搜尋自己的手機。

不想,推開門,一副極具視覺衝擊的男性裸體闖入眼帘。

戴待完全呆住,一時忘記了反應,倒是段禹曾先開口問:“怎麼?出什麼事了?”

他的神色不尷不尬,問話時甚至不慌不忙地套着衣服。戴待連忙背過身去,舌頭禁不住打結:“我……我……我找我的手機,要打電話。”

“噢,”段禹曾仍舊從容淡定,“稍等,我馬上穿好衣服。”

“嗯……”戴待應着,逃似的暫且走出房間,下意識地順手帶上門,隨即兀自背抵着牆,雙手掩住不用看都可以想像紅得幾欲滴血的臉。

太窘了……

正羞惱地腹誹,段禹曾的聲音乍然在身側響起:“好了。”

戴待嚇了一跳,放下手抬頭,對上他深邃的眸子。不知道他是不是終於有些不好意思了,臉頰依稀透出疑似紅暈的顏色。

“噢,好、好的。”戴待尷尬地應着,背貼着牆,閃進房間裏,腦海中自發浮現出方才看到的畫面,禁不住蹙了蹙眉好像……他的人魚線上除了那撮性感的肚臍毛,似乎還有什麼東西?

“站着幹什麼?不是說要找手機打電話嗎?”沙啞的聲音再度貼在她的後腦勺傳出,戴待再度驚嚇,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期期艾艾道:“嗯……找、找手機……”

大抵是她的表情過於豐富,段禹曾勾唇笑了笑,只是未及他的笑完全展開,他驟然劇烈地咳嗽,咳得似乎心肝脾肺腎都要抖出來。

“你還好嗎?”戴待面露擔憂地詢問,段禹曾擺擺手似乎想說話,話沒說出口,人倒是站得不太穩,一手捂嘴,一手按上旁側的沙發。

戴待急忙扶住他,恰好握住他的手掌,才發現他身上燙得像火球,“你發燒了?!”

“嗯。”段禹曾總算從咳嗽里找回自己的聲音,卻是不以為意道:“我自己吃過葯了,沒關係。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戴待拉住了他:“你這樣我哪裏敢讓你送,不得出人命?你還是好好休息別出門了。”

段禹曾笑笑:“我是醫生還是你是醫生?”

“醫生還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戴待忿忿反駁,摸了摸他的額頭,蹙眉質問:“你究竟在外面淋了多久的雨?”

回答她的是段禹曾新一輪劇烈的咳嗽。

戴待正準備給他倒杯水,他的咳嗽驟然中斷,整個人卻是驟然朝她倒過來。猝不及防下,她踉蹌着身形險些摔到,所幸及時扶住沙發,才撐住了壓在她身上的段禹曾,而他熱燙的體溫更加清晰地傳遞過來。

“禹曾!”戴待臉色微變,連忙高聲叫喚:“馮叔!”

*

段禹曾燒得有點厲害。因為他說他吃過葯,戴待不清楚他吃的是什麼葯,是以不敢再給他吃,只讓馮叔先用酒精給他做物理降溫,打算過幾個小時再給他喂退燒藥。

忙活完第一通,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段禹曾出了一身的汗,馮叔在給他換衣服,戴待趁着這個時候走到迴廊上打電話。

之前從包里掏出手機時,手機儼然沒電自動關機。偌大的宅子裏竟是真像是與世隔絕,沒有電腦沒有電話,一切能與外界聯繫的設備都沒有,更遑論充電器這種東西。

段禹曾昏睡着,她也找不到他的手機。所幸她包里的充電寶還剩些電,勉強能夠撐一小段時間。

一開機,無數的未接來電和短訊提醒湧進來,戴待根本不敢看,膽戰心驚地撥通顧質的號碼。

他顯然一直守着手機,才響了一下就被接起,嗓音緊繃的質問立馬傳來:“你在哪裏?”

“我沒事,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有點事耽擱了,然後手機沒電,來不及給你打電話。”

“我問你在哪裏?!”

顧質重複着問,音量拔高了好幾分,她的手一抖,差點將手機摔到地上,“我和段禹曾在一塊。”

因為耳朵緊貼着聽筒,話落的同時,當即感覺到那邊顧質的氣息有變,她急忙搶在他開口前繼續道:“我是在和他談我們倆的事。”

顧質沉默了兩秒,問:“談妥了?”

“嗯。”

“談妥了就回來。”顧質語聲清冷而不容置否,“在哪裏,我去接你?”

他應該是去她和苗條的公寓找過她,知道她不在那裏,否則不會一直問她在哪裏。可是,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現在在哪裏。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急驟的雨和微弱的路燈,戴待抿抿唇:“等天亮了雨停了我就回。”

“戴等等。”他喚了她一句,沒再說其他話,但口吻蘊着惱怒,飽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是只有我和他兩個人,你放心。他淋了雨,發著燒,等他稍微好點我就走。”感覺顧質又要說話,戴待輕嘆一口氣,“阿質,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說了,我已經和他談好了。”

剛說完,手機就發出快要沒電的提醒,戴待輕輕蹙起眉頭:“我的手機快沒電了。”

“你說的,天亮了就回。”顧質依舊不悅,但顯然已經妥協,語氣有點孩子氣,戴待禁不住翹了翹唇角:“是,天亮就回。不過你不能揪我的字眼,總不能一露魚肚白就要我出現在你面前吧?”

顧質沒有反駁,沉聲道:“我等你回去一起送小顧易去康復中心上課。”

“好。”

等到她的應承,顧質掐斷電話,看着外面的月朗星稀,神色沉凝,身後在這時傳來王牌的聲音:“怎樣?人沒事吧?我就說不會有事,哪裏動不動就遭人綁架,你也太杞人憂天了。”

“還有,上一次是因為已經確定戴待出事,所以才能啟動局裏的定位系統。這是有條件的,不是沒事給你鬧着玩的,要追蹤,你不如自己給她的手機里安裝跟蹤器不就好了。”

聽着王牌的話還沒有要說完的意思,項陽立馬扯開話題阻止:“好了大牌兒,辛苦你來這趟,夜深了,就不要回去了,走,上我樓上睡去!”

王牌打了個呵欠,疲倦從沙發上坐起:“不用了,我還是回自己家。”

顧質轉回頭問:“現在附近哪些地方在下雨?”

項陽愣怔地和王牌對視一眼:“怎麼了?”

*

房間裏,馮叔已經給段禹曾換好衣服。

不知是段禹曾自己吃的葯終於發揮藥效,還是酒精降溫起了效果,他的臉色好看了不少。見馮叔守在床邊,戴待乾脆下樓,打算給段禹曾煮點粥。

廚房就在餐廳的隔壁,大得驚人,雖然收拾得十分乾淨,不過炊具都是老款式,而且看起來貌似很久沒有人開火,慶幸的是有煤氣,而不是原始的灶火,否則她真的要吐血了。

廚房內部單獨隔出一個內間專門存放食材,冰箱裏新鮮的瓜果蔬菜都有,戴待挑了胡蘿蔔和生薑,卻找不到米放在哪裏,四處翻看了半天,終於將視線落在了角落裏碩大的陶瓷桶上。

走過去掀開蓋,果然看到桶底剩着些白花花的大米,戴待不禁有些無語。

其實進來的第一眼她就發現它了,本還奇怪着幹嘛在廚房裏放個裝飾用的瓷器,現在看來,不是裝飾品,而是米桶。也對,如果說整座宅子傳承的就是民國的設計,那麼用陶瓷桶裝米便不違和了。

既然能夠住在這裏,段禹曾的母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好奇心被十足地吊了起來,戴待一邊想着或許等段禹曾醒來能探探口風,一邊準備將陶瓷桶里的米袋扯出來,橫刺里一隻手從身後伸出來阻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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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時綣綣,別後厭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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