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真的那麼快就能接近真相嗎?
她凝神看他,翹長的睫毛在消瘦的面容上顫了顫:“不行不行,在你媽媽沒有康復之前,我不想違背她的意願,這樣對我沒有好處,我不是說了嗎?在這裏,向晚會陪着我的,你可以放心啦。”
“你懷着孩子呢,我怎麼能放心?”他蹙眉呼吸。
她的睫毛幽黑幽黑,聲音低低地說,“你現在更應該擔心你的媽媽,洛霆,吳媽的失蹤一定不尋常,我懷疑這件事情跟你的媽媽有關。當然,我知道這樣猜想並不對,可我……”
“你不需要解釋,我也是這樣懷疑的。”他的眼神淡漠疏離。
“洛霆,我現在更擔心你媽媽的狀態,勸她看醫生的事情就只能交給你了。”
“那你呢?”
“我不是說了嗎?我願意留在這裏……”其實,她對那個婆婆有點畏懼了,的確有點想躲她的意思,她說,“有向晚陪着我,你可以放心的。”
出了這樣的事情,歐洛霆也不希望安安再有什麼事。
對於她的執着,他也並不反對,也是為了她考慮。懷着孩子,他不希望她有任何的閃失。
至於陪伴爺爺,歐洛霆覺得可以下班以後,多找爺爺談談心。
就這樣,兩人聊妥了,安安繼續留在鞋店上班,洛霆不去責怪媽媽,就當不知道這事,然後找機會勸她去看醫生。
開車把笛安安送回家,歐洛霆並沒有下車,而是調轉車頭便離開了。
“你要去哪裏?”她問他。
他簡單地回答,“辦點事情。”
安安沒有再追問,目送他的車子離開,若有所思地往院子深處走去,四周的花草,不少都有折斷的痕迹,那都是爺爺的心血,就為了幾條蛇,不過好在,洛霆告訴她,蛇已經捉走了。
就在她也覺得吳媽的失蹤跟這個有嚴重心理問題的婆婆有關時,一個森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差點嚇掉她的魂,“你回來了?”
心裏一咯噔,轉眸,笛安安看見不知從哪裏突然竄出來的婆婆,她猶如雕像一般站在那裏,面容清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笛安安整顆心都緊張了,“媽媽……”
“去上班了?”韓美萍挑眉問。
“嗯。”安安點頭。
然後,婆婆指着車庫的方向,不滿地問,“自行車呢?怎麼不見騎?”
笛安安咬唇,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見婆婆笑問,“你又打的士了?”
她沉默地凝望着她,暗吸一口氣,不知道婆婆為什麼要揪着這樣的小事情不放,只見她臉色一變,聲音又冷了幾分,“洛霆知道了?”因為剛才,自己親眼看見她從洛霆的車裏出來。
“媽……”笛安安覺得很無語,也很疲憊。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這件事情不能讓洛霆知道?!”不等她回答,婆婆一聲怒吼,嚇飛了停在花叢中嬉戲的小鳥。
笛安安欲解釋,韓美萍卻厭惡地打斷,“笛安安,仗着洛霆對你的喜歡,你就可以不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裏嗎?”
“不是這樣的,媽,請聽我解釋。”笛安安急急地說,生怕說慢了,她便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洛霆給公司女員工發福利,所以去店裏選購鞋子,正好撞見我了,不該說的我絕對沒有跟他說,我對您一直都是很尊敬的,我也知道您的良苦用心,您希望我在任何時候都能夠自立,這也是我對自己的要求。”
“是嗎?”韓美萍表示懷疑地掃視着她,冷哼一聲,調侃道:“沒有雙親的孩子,也能嚴於律已,可真是難得。”
婆婆的意思,她聽得很明白,面對婆婆的挖苦與不屑,笛安安只能緊抿雙唇,不卑不亢地凝神看她。她知道,她是洛霆的媽媽,任何時候,自己都必須尊敬她。
然而,韓美萍若有深意地睨了她一眼,輕飄飄的語氣說道,“笛安安,不管你怎麼做,我都不可能喜歡你。”然後,她扭臀離開。
沒來由地,笛安安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怔怔地望着那抹背影,她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而原因,她隱約可以感覺到,還是跟上一輩的恩怨有關,以前婆婆說過的話,在她的腦海里越來越清晰,只是,沒有了吳媽,想弄清事情的原委,恐怕是難上加難。
就在笛安安覺得茫然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樓上那個長年坐在輪椅里的男人。
他是洛霆的爸爸,很多年以前,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他不會全然不知的,或許可以從他身上找找線索。
一個健康的人,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尤其是在醫術發達的今天?
帶着滿心疑惑走進客廳,與往日不同,滿室夕陽的餘輝,卻沒有看見爺爺的身影,平日裏,他除了在院子裏研究花草,就會在客廳看報或是喝茶的。
“爺爺?爺爺?”笛安安推開側廳的門,並沒有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於是,她又走到客廳門口,朝院子裏仔細張望,也沒有找着爺爺。反倒是看見了婆婆的車子開出了院子。
“爺爺?您不在家嗎?”她又尋上樓去,來到了歐老爺子的卧室前,抬手敲門,“爺爺!您在裏面嗎?”她不免有些害怕,傍晚時分,吳媽又剛失蹤,偌大的別墅里,除了坐在輪椅里的公公,孤零零隻剩她一個人。
“安安,是你嗎?”不過好在從門縫裏,傳出老爺子虛弱的聲音。
笛安安欣喜地推開了門,直奔床前而去,“爺爺,您怎麼了?”她坐到床沿,一手握住爺爺爬滿皺紋的手,另一隻手伸出去探探他微涼的額頭,“爺爺,您不舒服嗎?您怎麼了?”
“我沒事……”老爺子虛弱地眨眼,灰色的眼睛裏溢滿難過的淚水,他別過臉去,聲音微顫地說,“你知道嗎?吳媽是在歐家長大的……”
笛安安知道,爺爺是為這事傷心難過了,悲從心生,她凝神聽他講。
爺爺說:“她的媽媽,是爺爺的奶媽,吳媽是在歐家出生的,在我20歲那年,她的爸爸死於車禍,媽媽抑鬱自殺,只留下年僅一歲的吳媽,是我們歐家人將她撫養長大,雖然身上沒有流着我們歐家的血液,但也從小養尊處優,她跟我感情深厚,我一直拿她當小妹看待……”說著,說著,老爺子渾濁的眸子裏流出一滴淚水,聲音也低沉了,“後來,吳媽長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再後來,天威出生了,她就帶着他玩耍,給他喂飯,教他做作業……再後來,洛霆出生了,吳媽更是把他當成掌中寶,比家裏任何一個人都愛他……吳媽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歐家的子孫,而她,終身未嫁……”
聽着聽着,笛安安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她用手指輕拭去眼裏的淚水,聽着爺爺的話,彷彿能想像到那樣的往日畫面,漂亮的吳媽抱着公公,給他媽媽般的呵護,吳媽陪着洛霆成長的時候,她在福利院是見過的,吳媽喜歡乾淨,40歲左右的樣子,經常將頭髮梳成一絲不苟的長麻花,喜歡穿格子襯衫……
“哎……”老爺子長嘆一口氣,心情壓抑得有些透不過氣,“你說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就突然死了呢?而且死了還不得安寧。”
“爺爺,我相信吳媽一定進了天堂,因為她是那麼善良,那麼好的一個人,老天爺會眷顧她的。”
“是啊……”
笛安安安慰着爺爺,陪他談心,寬他的心。儘管她難過不已。
廈門市交警大隊。
歐洛霆從旋轉的玻璃門裏走出來,夕陽美麗的餘輝輕灑在他合身的手工西裝上,有種凜冽的美,有倆位警官還送了他一程,三個人說了些什麼,然後歐洛霆拉開車門,開車離開。
駕駛室里,他眉宇緊蹙,眼神陰鬱!
剛察看到了媽媽上午的行車軌跡,她竟然去了一個偏僻的小山坡,還在那裏停留了半個小時之久,如此異常的情況,讓歐洛霆本能地想去探尋些什麼!
更緊密地把吳媽的失蹤跟她聯繫到了一起!
然後,他按着媽媽的行車軌跡,把上午她走過的路,再重走一遍。
就在黑色沃爾沃開離交警大隊不久,一個交叉的十字路口,紅燈亮,車停,歐洛霆單手托腮陷入沉思,並沒有注意到與自己咫尺相隔的白色比亞迪。
見到兒子冷峻的側臉,韓美萍彷彿一驚,趕緊關上了車窗,整顆心都要跳出來。
等待綠燈的時間並不長,但對於韓美萍來說,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有足夠的時間來思考,思考洛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路段?
然後,綠燈亮了,沃爾沃開走了。韓美萍卻愣住了,她不敢追上去,怕兒子察覺。
但又不放心,一番猶豫過後,她還是追了上去。
和前面的車子始終保持着適當的距離。
跟了一路也沒被洛霆察覺,某個轉彎處,韓美萍一腳踩下剎車!透過車窗,無限放大的瞳孔望著兒子的車正開往一條僻靜的小道……
然後,全身血脈噴張,她的心一點點涼了。
雙手擱放在方向盤上,整個身子都處於僵硬狀態,彷彿連思緒也被凍住了,過了好半晌才恍過神來,眸子裏全是慌亂……
然後,她開車趕往家裏,一路上,緊張地尋求對策,車快開到家門口的時候,她終於想到些什麼,並迅速地撥通了一個號碼,對手機那端的男人交待了些什麼,然後掛了電話。
稍稍安心,她才把車開進了院子裏。
此時,沃爾沃已經停在一處荒廢的屋子前。
歐洛霆下了車,仔細地勘察,藉著夕陽的餘輝,他看見地上有倒車的痕迹,而且痕迹特別清晰,無一點破壞,他更加肯定媽媽來過這裏。拿出手機,蹲下來,拍下地上兩張車輪印。
望着面前廢棄的屋子,房門虛掩着,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柔和的夕陽照得他眼皮子酸痛,再加上一整晚沒有睡的緣故,陣陣倦意朝他襲來,但吳媽的面孔在眼前卻越來越清晰。
這件事情,他一定查明白,以告慰吳媽在天之靈。
伸手推開門,空氣里旋轉的塵埃撩了他的眼,他有看到面前地板上清晰的鞋印,而空無一人的床上,有明顯拖拽的痕迹……
他仔細地勘察,就像個偵探,緊蹙着眉,神情嚴謹,在這裏,曾經發生了什麼事,他心中已有底。
然後,按照從交警大隊調出的行車軌跡,他準確無誤地找到了埋葬吳媽的小山坡。
看到土壤明顯被翻出重填的痕迹,他蹙眉,撥通了韓凱電話,把地址告訴給他,叫他帶上幾個人帶上一些工具,幫他挖坑,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離吳媽越來越近了。
所以大約傍晚的時候,歐洛霆也沒有回家。
韓美萍忐忑不安地在廚房忙碌着,總是走神,菜刀差點弄傷她的手指,由於她心事重重,總是無端猜疑,所以別墅里除了吳媽,就沒有請其他傭人。
而現在,是老爺子親自吩咐讓她準備晚餐,他說安安懷孕了,不宜聞油煙味。
“爺爺,讓我去廚房幫媽媽吧。”客廳里,笛安安懂事地望着老太爺。
老太爺卻不肯鬆開她的手,“美萍一個人可以的,廚房油煙味太重,還是不要去了。”說著,老爺子指了指棋桌,“陪我下盤棋吧。”
“好。”她只好順了爺爺的意,心裏卻不免有些擔心,依婆婆的個性,事後指不定怎麼數落自己。
“洛霆呢?為什麼還沒有回來?”棋子落下,歐老看了看漸暗的夜色,不免有些擔心。
笛安安也覺得疑惑,“應該快回來了吧?”
下完一盤棋,笛安安起身往廚房走去,卻撞見從外頭進來的韓美萍,她微怔,“媽媽,需要我幫忙我嗎?”
韓美萍搖頭,指了指大門處,告訴她,“門口有人找你。”
“找我?”笛安安疑惑,目光落在婆婆進廚房的背影上,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她看了看如墨潑灑的夜色,心中的恐懼一點點地將她吞噬,但看到院子裏亮起的路燈,她還是往院子大門邁開了步伐。
第一, 她想一探究竟。
第二, 出於本能地好奇……
還沒走到大院門口的時候,透過院子裏的鐵柵欄,笛安安看見院子外停了一輛陌生的車,婆婆的一慣作風讓她止步,該不會一聲不響地把自己帶走吧?
夜幕下,她隱約看見車外站着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