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友善的拳候
天氣這幾天突然轉涼,北柳山道上來來往往的人流比起前些日子少出許多,李老闆百無聊賴地坐在櫃枱里望着路口,“今天生意不行啊。”他心裏默默念叨着,轉頭看店小二在無精打采地抹着很是乾淨的桌台。
李老闆縮了縮脖子想叫小二去廚房熱壺酒來暖暖身子,耳邊聽到從不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他伸長脖子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沒多久就看到一匹黑馬飛奔而來。馬到這家小客棧門口停了下來,下來一位年輕的漢子。他二十多歲的樣子,面目粗獷,不算英俊卻很有男子氣概,身材高大,只穿了身單衣背個小包裹。來者正是從榮景國趕往風雨國的東至,他眼看天色將晚山道不宜策馬疾行,決定在這客棧打個尖,住上一晚。
小二笑嘻嘻地迎上來,“一間單人房,把馬安置好餵了。”東至吩咐道。“是,是。”小二出門就去把馬往馬棚里牽。小店沒別的夥計,李老闆自己走過來張羅着:“客官您先坐,要來點什麼酒菜?”“來半斤牛肉,切半個燒雞,另外再炒兩個素的加個湯。”東至道。老闆問:“您不來上點我們這的桂花釀嗎,可是這的招牌。”“不用了,我不大飲酒。”“哦,那客官您稍等,飯菜馬上就來。”東至倒也並非滴酒不沾,只是一則習武者不宜飲酒會妨礙修鍊,二則出門在外處處小心,酒後容易多生事端。店裏的廚子手腳倒也麻利,飯菜很快就上齊。趕了一天路,中午只啃了幾個饅頭,東至早就餓了,也不多說埋頭大嚼起來。
吃完飯,小二領着東至上二樓左手的一間單人房。東至剛坐下不久就聽到樓下一陣喧嘩,他往外看看,好像是進來一幫子大概五六個客人,正在叫店裏上酒上菜。東至望了眼也就不去多管,奔波數日他很是疲勞早早地洗漱睡下,明兒還要早起趕路。
第二天天剛亮東至就付了房錢上路,可馬奔了半個多時辰就看到前面有人陸陸續續地往回折返,聽說是晚上北柳山上泥石衝下來把路堵了,過不去,要麼等官府來人清理要麼就只能繞道青龍嶺。青龍嶺山路崎嶇常有劫道的匪人出沒,尋常百姓是很少會走那條道的。東至心想自己孤身一人,身懷武功,那尋常匪類諒來無需介意。這時間耽擱越久越難尋找惡賊的蹤跡,他調轉馬頭,往青龍嶺而去。
東至沿小路在青龍嶺慢慢前行,有的地方只能牽馬而過,果然是路途險峻。他正牽馬走過一山坳,突然聞到風中傳來濃烈的血腥味,這氣味他太熟悉了,張家大廳的慘狀又彷彿呈現在眼前。
東至立刻把馬栓在山邊樹上,順着路謹慎地往前走。走出有小半里路,他發現山道邊趴着幾個身影。東至四顧了下,確定無人,才快步走上前去查看。
道邊趴着的六七個人全都已死,人人都身穿黑色勁裝,手上腰間都有利器,有的還矇著半邊臉,看樣子是劫匪劫道遇上硬碴了。東至摸摸屍體還有點溫度,看來沒死多久。他思索了下,沒回頭去牽馬而是又向前疾行。帶着馬目標太大,東至決定先確定下前面不再有障礙再回去牽馬,還是小心點為上。
果然,前行不久就聽到前面林中傳來乒乒乓乓地兵器撞擊聲和人與人之間拚鬥喝呼聲。東至藏身樹后往林中看去,竟然是昨天在自己後面投店的那五六個客人。他們被二十幾個跟剛剛倒斃在山道邊的山匪同樣裝扮的大漢圍在林中惡鬥。這幾個客人顯然從開始就打算走青龍嶺,自己出發的時候他們還未起身,馬都在棚里。
他們有大道不走走險途顯然有所依仗,東至看到他們雖然人少但個個身手矯健,以少敵眾不但不落下風相反越戰越勇。中間那位身背寶劍的老者袖手而立正譏笑着看山匪們在拚命圍攻自己的同伴,不久山匪又有幾人受傷,餘下的心生怯意都在慢慢後退想逃跑。
老者大喝一聲拔劍而出:“區區小賊膽敢太歲頭上動土,既然來了就都別回去了!”他身影一動立刻有山匪喪命在其劍下,只見老者四處遊走,劍若游龍,有藍色光芒從他身上閃現。藍色護體靈光,劍夫級!東至看得一驚,老者貌不驚人,身材瘦弱,竟是位劍夫!要知道辰天大陸上的武者凡達到夫級就會修得靈光護體,出手威力與師級的武者天差地別。夫級是藍色,侯級是紫色,公級是銀色,王級是金色,至於傳說中的霄級東至就不得而知了,想來整個大陸有史以來見過的也沒幾個。
今天在這個偏遠的小道上出現位劍夫,山匪們死定了,東至心道。他愈發小心,怕被老者發現會有什麼變故,這麼一位劍夫級高手率人悄悄不走官道抄小路必是有不欲為人所知之事,自己攙和進去隨時性命難保。看這老劍夫出手狠辣,不一會工夫山匪就沒留下半個活口,自己絕不能讓他發現。東至在樹后慢慢低下身子,整個人伏在大樹的陰影中紋絲不動。
老者殺光山匪后取出塊白布擦乾淨自己的寶劍,往地上的屍體上呸了口:“這些垃圾,沒的污了我的寶劍,真是群野狗。”他身邊一位黃衫的中年人諂媚着笑道:“這幾個能死在您老的劍下也算是祖上燒了高香,三生有幸。這種不入流的山匪死前能見到如此的高手就算沒白活!”老者聽了微微一笑,臉色有所緩和,他揮揮手說道:“上路。”眾人正欲前行,林外有笑聲飄來“鐵劍門方舵主果然是好身手,陳某不才,倒也想領教下。”方姓老者不禁臉色大變,持劍倒退兩步護在胸前,其手下眾人全退到他身邊。
隨着笑聲走進來的是位微胖的中年人,留着八字鬍,滿臉笑容。“笑影拳陳岑!”老者頓時面如死灰。“拿出來吧,那件東西。”陳岑伸出白白胖胖的右手,好像是位收店錢的掌柜。方舵主咬咬牙,從懷裏掏出個紅布包裹的盒子拋給陳岑。“舵主!”他身旁的手下大急發聲,“都閉嘴!我自會擔待!”方舵主喝道。
陳岑解開布包,打開盒子在看。東至在樹后遠遠望去盒中好像是某種藥草,有枝有葉的樣子。方舵主看着陳岑將盒子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入衣袋,咽了下口水,雙手抱拳道:“恭喜前輩得此重寶,在下也是無意中得此仙草的,此物既與前輩有緣小的就拱手相讓了。”他頓了下:“事已至此,我等告退了。”他轉身便欲帶手下離開。
“慢着。”陳岑開口道。“呵呵,仙草入得我手,我也怕再有高人與此有緣的。你們既然來了也就都別回去了。無人知道此物落在我手,我睡覺也安心點。”方舵主一行知道沒有了退路,紛紛拔出兵刃朝陳岑撲上來。陳岑不閃不躲,全身紫光閃現,硬接他們的攻擊。紫色靈光,拳侯!東至只覺的全身都被汗濕透了,難怪那方舵主不做抵抗就交出寶物。
啊!啊!慘叫聲傳來,跟剛剛沒啥不同,只是出聲的人換了而已。方舵主的手下幾個回合后全數斃命,只他還在揮劍硬撐。“方洪進,有遺言說給我聽下,哪天我或許會傳給你家裏人知道也未可知。”“我呸,今天爺爺我這條命算交待在這裏了。我們鐵劍門曾門主早晚會知道此事,我看你能得意多久!”方洪進厲聲大叫道。
“呵呵,曾門主神功蓋世,我可不是他對手,可今天你們七人在這青龍嶺上無故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曾門主就是查也查不到我頭上,說不定以為你方舵主得寶起了異心,攜寶私逃了呢。”陳岑嘴上說話手底下毫不留情,連出重手,方洪進左右抵擋愈顯不敵。啪!方洪進被陳岑突進劍網中擊中肩部,發出聲響,頓時不支倒地。陳岑得勢不饒人,雙手如影接至,方洪進連中數拳,被擊至大口吐血,眼見着只有出氣沒有進氣,轉眼便一命嗚呼。
陳岑收了手,轉過身來微笑道:“趴着的朋友起來吧,你也看了那麼久的好戲,讓我送你上路跟方舵主他們好有個照應。”東至渾身發冷,自知在這等高手面前根本無力回天,今天是插翅難飛了。他長身站了起來,雙手握緊拳頭,心想就算我非你對手,拼也總是要拼下,引頸待刎是不幹的。東至向陳岑走去,只覺得心跳得快蹦出來似的,死亡又一次與他靠的如此接近。
陳岑本來笑着等東至走過來,可東至走上前幾步他突然咦了一聲,腳步晃動瞬息來到東至面前。“你可是姓敖?”“我不姓敖,我姓東。”東至很納悶,這殺人不眨眼的傢伙問這幹嘛?“你父親叫什麼名字?”東至愣了下:“我是跟母姓的,父親叫什麼我媽沒說過。我只知道他好像是紫觀軍中的士兵。”“哦,他現在何處?”“我媽說他當年回軍中復命,說會回來接她走的,可我父親去了以後就沒回來,我媽說他肯定是在軍中戰死了。”陳岑笑道:“你母親就這麼肯定?他不會是家中有妻有兒才不回來呢?”“我媽不會騙我的,我父親不是這樣的人!你可以殺了我,不能侮辱我父親!”東至喝道。“好好好,呵呵,那我問你你今年多大了?是哪裏出生的啊?”陳岑竟像是寵愛小輩的師長似的柔聲問東至。“二十六,我生在桂臨。”“二十六啊!二十七年前師兄他……”陳岑低下頭喃喃自語。
“你是遺腹子嗎?”“……是又怎樣,不關你事!”涉及父母私事,東至有點惱羞成怒。陳岑頗有深意地看着他道:“小兄弟,我不瞞你,我懷疑你是我故人之子。今天的事就此了結,你走吧,我想你也不是蠢人不會亂說話的。”死裏逃生!東至感覺像做了場夢似的。他點點頭,沖陳岑施了個禮回身便走。“等等。”陳岑追上來,塞了塊玉佩在東至手裏。
“我是泊桐國影拳門陳岑,這是我門的信物,萬一以後你有解決不了的事持此來泊桐找我。”“還有,要有人為難你你也可以拿出來給他瞧瞧,持此物者視如我門下子弟,嘿嘿,這天下敢得罪我師父影拳王李鳳乾的沒幾人。”“多謝前輩。”東至也不敢多言,接過玉佩就疾步離去。
陳岑看着東至背影漸漸消失后動手把方舵主等人的屍首堆在一處點火燒了個乾淨,然後他不知從身上什麼地方掏出只鴿子往空中丟去。鴿子在空中翻飛了幾個來回就飛向遠處,陳岑也走出樹林。他嘴裏自語着:“師兄啊,師兄,我看你自己也不知道你還有后吧。此子跟你如此相似,生時,生地皆與你當年隕落之時吻合,他定是你的遺腹子。哈哈,師父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