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大結局

191 大結局

駱少騰當天便乘飛機回到了M市,春節那天原該是很熱鬧、團圓的節日,所以這天的機場人流都很少稀少。載着他的車子由機場駛過市區的街道時,猶可感受到很濃烈的節日氣氛。只是隨着車子漸漸開進宅區,周圍也漸漸安靜起來。

駱家老宅雖位於市區,卻圈了很大一塊地。平時可以叫做鬧中取靜,此時卻顯的有些冷清起來。尤其按照駱少騰的意思,今年家裏的傭人也大都放回家過年去了。他回來前大門甚至是一直緊閉的,謝絕了所有過來拜年串門的人,與往年的門庭若市景象全然不同。

車子停在院內,管家馬上迎過來幫他開了車門,喊了聲:“駱少。”

駱少騰微微頷首,下車,李志也馬上跟下來。進了別墅后,那種冷清與外面形成更加鮮明的對比,廚房門口也僅有兩個傭人在忙碌。他站在客廳與餐廳的接洽口,目光在室內掃了一圈,沒有餘小西和糖糖的存在,這果然還就僅是一橦沒有任何意義的房子。

不說余小西,糖糖最喜歡在這裏跑來跑去,小小的人兒伸手拽着自己衣角,睜着忽閃的大眼睛仰頭瞧着自己,想到那個表情心裏就感覺要被萌化了。可惜這次過去並沒有見到女兒,也不知小丫頭會不會跟自己賭氣?

心裏嘆了口氣,抬步往樓上走。也不能怪他,因為昨天到今天是他唯一能擠出的時間,這次沒見到就沒見到吧,待到他足以給她們妻女一片安穩的天空時,再去接到身邊不遲,他一直相信他們未來還有長長久久的幾十年。

進入書房后,李志便開始報告最新得到的各方動態,主要針對阮家,包括最近接觸的幾個公司股東,他們公司的資金流向,甚至是阮國誠近來的行程等等。

駱少騰早就知道阮家這次雖然出手,但僅是拉攏他是不會放心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掌握飛凰集團。果然才剛剛入股,便已經開始蠢蠢欲動。這麼急近,看來也不怕他知道?

李志報告完,見駱少騰沒有說話,不由請示:“駱少?”

駱少騰敲着桌面的動作驟停,吩咐說:“繼續盯着,暫時不用輕舉妄動。”

李志頷首,他知道駱少騰一直有自己的計劃。

駱少騰今天趕回來,除了怕阮家有別的動作外,還有今天在錦江舉行一場晚宴。

普通人家的大年初一都該是團圓、熱鬧的日子,M市的上流社會圈卻是盛會連連,尤其這場宴會的主角是今年新入駐M市的阮玲一家。也因為阮國誠近來風頭正勁,這些人都還很給他們面子地選擇出席,甚至引以為榮。

飛凰集團風波剛平息不久,阮家在危難時刻伸出援手,在眾人眼裏兩家關係已屬不同。摒除這些不算,駱少騰作為阮家的合作夥伴,自然也是要出席的。他交待李志去辦的事情之後,時間已經有點晚了,這換了衣服出門。

彼時的錦江內,早已是衣香鬢影。

余欣南被一群名媛貴女們圍着,她身材本來就好,皮膚白皙,今天選了件酒紅色的修身短禮服,輕紗質地的裙擺下,露出一雙纖細的腿。個子本來就高挑,腳下又踩着高跟鞋,當然,最惹眼的還屬頸間的那條藍寶石項鏈。這條鏈子的價值她原先並不深知,只是從小看多了名貴的飾品,知道並非凡品。後來無意間得知其的歷史,便更加愛不釋手。

那些巴結的人將她從頭到腳都讚美了個遍,自然這條鏈子被讚美的最多。最後沒得說了,她對駱少騰的心思又那樣昭然若揭,便多拿她與駱少騰開玩笑。

余欣南最近在駱少騰那裏沒有什麼突破,好在光明正大見面的機會多了,在M市不管是生意場上,還是交際中大家都捧着,自然是春風得意。大家玩笑時,她嘴上雖含蓄地否認着,可是難掩臉上的嬌羞。

這邊正說著話,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於是所有人的目光幾乎一時間都聚集了過去。

駱少騰一身白色的手工西裝包裹下,那挺拔的身影就在眾人的注視中走進來,他本來就容色傾城,再上加上氣宇不凡,那目光落在身上自然大多是艷羨、傾慕、敬佩者居多。不過他似是已習慣了這樣的注目,倒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異常。

“駱少。”

“駱少。”

當然,上流社會也有層次之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上前去打招呼。飛凰集團雖然年前經歷過一場風波,如今因阮家化解,只會更提升一個高度。

不過今天江家江浩然並現身,其岳父雖然從軍,關注政局的人也隱約知道,其與阮國誠並非同路。那麼駱少騰此時現身,是不是意味着兩人從此分道揚鑣?就算不是,兩人間也可能已生嫌隙。畢竟飛凰陷入危急時,江浩然並未出手,鍾北峻也未出手。

看戲的人多,心思深沉者更多,因為要在這個圈子裏混下去,總要時時關注風向,不然自己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駱少騰一進來便被絡繹不絕的人圍住,正說著話兒,阮玲便也施施然地端着酒杯走過來,眾人不自覺地給她讓了地方。可能在他們眼中,余小西早已是過去式。因為且不論感情如何,男人嘛,自然是事業為重。從阮家出手那天開始,兩家的關係已經不同尋常。

“駱少。”阮玲杯子主動與他手裏的酒杯輕碰了下,說:“新年快樂。”

她也算是個聰明的女人,從來不會因為駱少騰的劣勢就圖嘴上的痛快,反而處處捧着。在她看來,年輕人總是傲慢一點,只要順着她的路線走,她願意給他順毛。只是她不知道,在駱少騰眼裏她都已是自己的仇人,不管她如何表現都不會改變。

“新年快樂。”駱少騰輕啜着杯里的酒水,眼裏淬的笑更像是燈光投射在瞳仁間的浮光。

兩人不咸不淡地簡單寒暄了幾句,余欣南便也跟着湊了過來,喊了聲:“媽。”然後才看向駱少騰,喊:“駱少。”

不管剛剛在那些名媛面前多麼驕傲,此時表現的都像只乖巧的貓兒。阮玲深知女兒的心思,唇角不由挽起,對駱少騰笑着說:“我還有點事,小南不勝酒力,就拜託駱少照顧了。”說完交付的話,迎面就朝剛剛從大門走進來的男人走去。

反正飛凰集團與阮家是合作關係,駱少騰也沒有女伴,這要求說的越隨意,他若拒絕便越是顯的是他想多了。

駱少騰沒拒絕也沒答應,更像是沒有聽到一般,目光越過眾落在與阮玲攀談的人身上。

余欣南卻裝熟地問:“怎麼這麼晚才來?”稱謂都省了,好似兩人十分親密。

駱少騰目光收回,只低睨了她一眼,唇角勾起嗤笑的弧度。男人就是這樣,不需要過多的語言就足以讓人因心虛而臉色微紅。

余欣南今天被捧的有點飄飄然,加上之前那些人的玩笑,也還真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不尋常了,才會相當然地角色代入。見他完全不給面子地走開,心裏一急便質問道:“你去S市了對不對?”

余小西離開後去了S市,別人不知道,她卻清楚的很。

駱少騰聽到這個字眼,腳步終於停下來側目看着她。其實明明也不犀利,余欣南可能因為心虛的關係,竟也不敢抬頭迎上去。只聽他問:“你是以什麼身份過問?”

余欣南下意識地抬頭,正對上他那充滿諷刺的眸子,名字都省了,一句話就堵的她啞口無言。

余欣南的臉迅速被難堪的,她甚至不敢去看周圍那些看過來的目光。兩兩對恃間,她正不知如何下台,這時余呈義走過來,一邊很自然地擁住女兒,一邊對駱少騰說:“駱少,好久不見。”

駱少騰目光與他相對,余呈義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西裝,加上長相不錯,看上去更是氣宇不凡。不過他本來就對阮家的人感到十分厭惡,又想到他就是余小西那個拋妻棄女的爸爸,他就愈加喜歡不起來。半點面子沒給,眼睛裏諷刺愈濃。

余呈義知道他和余小西的關係,也知道他不是個簡單的角色。此時對上他的眸子,卻只能裝作沒有解讀裏面的訊息,低頭對余欣南耳語着什麼。余欣南乖巧地點點頭,然後走開。在別人看來,這就是一副父慈女孝的畫面。

“駱少……”恰逢這時有人過來跟駱少騰打招呼,兩人便攀談起來……

擺脫了阮家三口,駱少騰心不在焉地在晚宴上待了會兒,雖然身處熱鬧的會場,卻愈發地想念余小西,想到她一個人在那個屋子裏就心疼。握着手機斟酌許久,才編了一段文字告訴她自己已回到M市。

那頭過了很久,卻也只回了個“嗯”字。

一個字太過簡單,他難免有些失望。可是他同時心裏又十分明白,她只是不願意泄露過多的情緒。畢竟他這邊事情沒有解決、可以給她安寧的一片天之前,他其實也不應該撩撥她的情緒,於是便將手機收了。

畢竟是春節,晚宴上的活動比平時多了很多,他卻不怎麼感興趣,露了個臉便出來了,中途接了個電話,直接去了某個會所。這個日子江浩然這個變的愛家人士自然不會出來,裏面都是從前混在一起的。

他也沒有跟他們瘋玩,只是與其中一個有瓜葛的私下聊了幾句,便獨樹一幟地坐在一邊淺酌了兩杯,後來便從裏面出來了。車子從停車場裏開出來,拐彎的時候突然一個人影竄出來,還好他反應靈敏地踩了剎車。抬眼看去,擋風玻璃外隱約站着一個身子搖搖晃晃的女人,然後砰地一聲倒在他的引擎蓋上。

駱少騰不得不推開車門下去查看。白色的大衣,衣擺下面露出一截有些眼熟的酒紅色。他將人翻過來,果然看到余欣南的臉,心裏煩感頓起。

“喂,醒醒?醒醒?”碰都懶的碰,喊着用腳踢踢她,心裏預感着她大概要耍酒瘋。

余欣南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倒是濃濃的一股酒味。

“余欣南?”他不耐煩地喊着,直接粗暴地將她從引擎蓋上拽起來。

余欣南心裏不順,早就醉的如同一灘爛泥,身子被拽起來時順勢摟住他的脖子,軟軟地以他為支撐。

駱少騰眉頭皺起,警告地說:“鬆開。”

她非但沒鬆開,反在他脖頸處蹭了蹭,問:“你到底為什麼不喜歡我?”

駱少騰對女人除了余小西,就沒憐香惜玉過,只覺得她噁心的要命,直接捏着她的手臂從自己身上拽開。

“唔……”余欣南身子離是離開駱少騰了,只是他捏着她的手臂還未鬆開,就聽她嘴裏發出模糊的聲音,然後哇地吐出來。

駱少騰胸前感到一片溫熱,不用說是吐到他身上了。駱少騰臉色黑到極致,當時看着捂住嘴巴的余欣南,真是把她扔到黃浦江的心都有。可是已經醉過的余欣南對他兇惡的眼神渾然不覺,只又軟軟倒下去,重新躺在了他的引擎蓋上。

駱少騰在殺了她和處理自己的身上的污穢之間衡量了下,最終將大衣脫下來隨手扔到地上。

此時會所門口的保安已經發現這邊不對走過來,看了眼引擎蓋上的余欣南,以及還未熄火的車子,詢問:“駱少,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

駱少騰的臉色極黑,丟了一句:“把車開回停車場。”便大步走向會所。

“她……”保安想問這女人怎麼辦,他已經頭也不回地進了會所。與余小西結婚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外麵包房的習慣,還好會所服務一向周到,經理親自將他領到房間去洗漱,然後才折回大廳。

保安此時正攙着醉醺醺的余欣南進來了,他不由問:“怎麼回事?”

“余小姐喝醉了,爬在駱少的車上,我們……”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拜那些報紙、雜誌所賜,他們都知道余欣南與駱少騰的關係“不一般。”尤其她喝的這麼醉倒在駱少騰車前,他們也只會以為兩人吵架了。

經理見狀,想着這也是個不能得罪的主,總不能真將她扔在外面。再說,萬一駱少騰真的追究,他們還要不要混了。正在為難間,余欣南似是隱約間聽到駱少騰的名字,揪着經理的領帶問:“駱少騰呢?駱少騰在哪?”

“駱少他在樓上洗漱。”經理回答。

余欣南確確實實是喝醉了,舉動是無意識的。經理見狀,只會更加確定兩人可能是吵架了,便讓保安將她送上去。兩人的事自己去處理,他一個會所的經理不敢跟着摻和。

彼時駱少騰進房就脫了襯衫,嫌棄地丟在地上,這時門口就傳來按門鈴的聲音。本不欲去管,無奈鈴聲一聲比一聲急,心裏怒意橫生地想這會所的管理什麼時候這麼差?

門拉開的同時,一道人影便朝他砸過來。駱少騰下意識地側身,余欣南就跌在了地上。

“唔。”她捂着額頭痛呼。

駱少騰看到跌在地上的余欣南時,真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簡直無語至極。又伸腳踢了踢她,說:“喂?”

余欣南趴在地上半晌沒動,今晚的她真是沒有一點形象可言。

此時門口早就沒了送她上來的人,駱少騰卻懶的跟她糾纏,直接打電話讓人將她處理走,然後便進浴室沖澡去了。他不算有潔癖,卻也覺得那股味道受不了,尤其沾上阮家的事都覺得噁心,大概洗了四十多分鐘才披着浴袍出來。

此時客房的門還敞着,與他進浴室前的模樣無異,顯然會所的服務人員並沒有上來。而原本趴在玄關處的余欣南此時已經躺在了床上,地板上她的白色大衣、酒紅色禮服、文胸、內褲從玄關處一直到床下,與他隨手丟在地板上的衣服混在一起。

余欣南好像睡的很沉,深色的床被間露出她一條光裸的手臂。駱少騰看到那個畫面時眸色一沉,這時有閃光燈在他臉上略過。

他警覺地迅速抬眼,也只看到一個人影從門口閃過。見狀,駱少騰心反而定了,眼眸間溢滿嗤笑,淡定地點了支煙。

李志接到電話便往這邊趕,進來時看到這令人誤會的一幕也很吃驚,請示又像詢問地喊:“駱少?”

駱少騰卻並沒回答,甚至半點解釋的意思都沒有,只是接過他手上的衣服袋子,轉身去換衣服。

整個過程,包廂的氣氛都詭異極了,尤其餘欣南睡的那麼沉,好似渾然不覺屋裏多了李志。直到駱少騰穿戴整齊,才示意李志將自己的衣服收了,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包房。

果不出所料,第二天報紙上便刊登出駱少騰與余欣南共度良宵的消息,並附上照片。那副凌亂曖昧的照片被刊登出來,太過清晰,反而像是安排好了刻意被人拍的。

如今是個網絡發達的時代,已經不需要報紙,短時間內,網絡新聞便足以迅速傳遍全國,乃至世界。

彼時的余小西在駱少騰走後,也不知自己怎麼了。按理說駱少騰已經承諾會來接她和糖糖,她的心情應該比當初離開M市,感覺兩人永不可能在一起時要好很多。可是他走後,她回到瞰園的房子裏,卻感覺自己像個被遺棄的孩子。

一晚上也沒有什麼心情,駱少騰發短訊的時候又怕他擔心,知道他平安抵達M市也只回了個嗯字。這樣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情緒不對,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脆弱和多愁善感?甩甩頭讓自己振作,趕緊收拾了東西去了皇甫家,糖糖還在那裏。

她到時還有點早,糖糖和越越昨晚又玩的太晚,此時還沒有醒來。推開門便見兩個小傢伙蓋着一床被子,卻橫七豎八地躺着,離了十萬八千里似的。

她跪在床邊,有些愧疚地親了親女兒的小臉蛋。糖糖被擾了睡眠,臉蛋在枕頭蹭了蹭,夢囈地喊了聲:“媽媽。”接着又睡了過去。

余小西從房間出來時,喬可遇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早茶。傭人幫余小西添了茶退下去,喬可遇才抬頭揶揄地看着她,問:“這時候心疼了,早幹嘛去了?”

居然把小糖糖丟在她這裏兩天,喬可遇都想讓糖糖不要這個媽咪了,給她當童養媳正好。

余小西任她揶揄不說話,那臉倒顯得更加心事忡忡。喬可遇知道她性子悶也不在意,拖鞋擺在沙發下,身子縮在沙發里抱着她的平板刷微博、微信。反正大家都那麼熟了,她們的相觸起來一向隨意。然而屏幕上突然跳出來的畫面卻嚇了她一跳。

喬可遇下意識地抬頭瞅向余小西。她進來的時候雖然穿了高領的衣服,可是唇部紅腫,讓人很明顯就可以猜到她與駱少騰前天都做了些什麼。可此時屏幕上卻是駱少騰昨天剛剛回到M市,就與另一個女人廝混在一起的照片。

喬可遇心裏那個糾結,正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的時候,余小西已經捕捉到她神色間的不尋常。喬可遇下意識地抱緊平板,卻還是被余小西果斷地搶過去。

屏幕上的照片其實也沒有多麼不堪入目,不過是滿地凌亂的衣衫,躺在床上露出一條手臂的女人,還在披着浴袍站在床邊的男人而已。這時身上的手機響起提示的聲音,她扔了喬可遇的平板電視,拿出手機點開看了一眼,與微博上一樣的照片塞滿屏幕。

余小西閉上眼睛,呼吸有些不穩,但是看得出來她在儘力調節自己的情緒。其實可以理解,因為不管是誰,冷不丁地看到這樣一幕是個女人都受不了,那個瞬間對於她來說太過難以接受。

不過她很快冷靜下來,兩人經歷了那麼多,她應該相信駱少騰才對。何況他昨天才剛剛離開自己,且答應過不會跟余欣南牽手、親吻、發生關係。

他是為了報仇!報仇!

心裏不斷地重複這樣的聲音,她臉色終於漸漸平靜下來。再睜開眼睛時,正對上喬可遇用擔憂的目光看着她,喊:“小西?”

余小西唇角微彎,對她安撫地笑笑,說:“沒事。”

她越是這樣,喬可遇反而越擔心起來了。照片可是駱少騰與別個女人的照片,那女人還是最近與他頻繁傳緋聞的余欣南,她怎麼可能這麼平靜?

余小西則坐下來,冷靜、認真地一張張去翻那些照片,除了會所門口兩人狀似“親密”地靠在一起,並沒有十分親密的照片。況且依駱少騰的警覺,房間裏的照片這麼輕易被拍到?

當然,發照片給自己的人並沒有安什麼好心,這麼拙劣的手段,看來也僅僅是為了刺激自己。

喬可遇聽她分析的頭頭是道,心裏終於鬆了口氣。有時她反而會覺得,余小西有點太過於冷靜。

沒多久,駱少騰的電話便打了進來。她看了屏幕一會兒,才點了接通鍵。

“小西兒?”熟悉的男人聲音傳過來。

余小西沒有說話,那頭也沒有說話,彼此輕淺的呼吸由聽筒傳來,千言萬語都郁在胸口。

半晌,她問:“因為新聞的事?”

如今是科技發達的時代,網絡使訊息傳遞更加迅速,他應該知道這事瞞不過他。

“那你用什麼解釋?”她問。

她聲音那麼鎮定,說明她並沒有輕易動搖,駱少騰的心安定下來,說:“我被人設計了,並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我相信你,不過你這樣就算為了配合,我還是會很不高興。”明明知道他如果有什麼計劃的話,自己這樣的要求就是苛刻。但是戀愛中的女人都是小氣的,自己的男人,別人碰一根手指都不行,更何況她知余欣南對他的心思。

“這件事解決后,給你賠禮好不好?”他口吻間不止因為她的吃醋而愉悅,更多的是兩人經歷了那麼多,終於對彼此都建立了一些信任。

“好。”她亳不矯情地應着,之後卻沒了聲音。

曾幾何時,兩人心頭明明有那麼多的話,卻已不知從何說起。大概也是目前的境況,讓他不敢承諾太多,於是兩人就那樣抓着手機,聽着彼此輕淺的呼吸。

直到駱少騰的辦公室門被輕敲了兩下,李志推門走進來,喊了聲:“駱少。”世界彷彿只有兩個人的幻覺被敲碎,駱少騰這才抬眼瞧着突然闖進來的李志。

李志迎上他的眼神心裏一縮,便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駱少騰心思再轉回去的時候,只聽余小西那頭說:“你先忙。”便將通話切斷。

電話那頭傳來的嘟嘟忙音,他對着手機無奈地笑了下,心頭竟然如此不舍。慢吞吞地收了手機,才問:“什麼事?”模樣顯的心不在焉,像是心思還沒有從余小西那裏收回來。

“阮玲來了。”這才是李志不得不進來的原因。

駱少騰聞言眉頭蹙起,不過還是頷了下首表示知道,這時門再次被輕敲了兩下,秘書領着阮玲走進來。

駱少騰未動,李志喊了聲:“阮總。”

阮玲微微頷首,直接來到辦公桌前,坐下來問:“沒打擾你吧?”

那隨意又不客氣的模樣,就像個慈愛的長輩,駱少騰挑眉,模樣像在問,我說打擾了你就會出去嗎?

阮玲裝沒看懂,又像個包容晚輩的長輩,笑的儀態萬千。

駱少騰給李志一個眼神,李志便預備攜秘書出去,阮玲看了她一眼,道:“給我來杯咖啡。”

多年職場磨礪的性子和氣場,讓她指使起人來都那樣自然、理直氣壯。

秘書只知道飛凰前陣子的風波全靠阮家擺平,心裏覺得自然是該捧着點。更何況阮玲那個模樣,總是讓人不自覺地聽從指令。

秘書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短暫的空間裏,駱少騰隨手拿了辦公桌上的文件看着,阮玲知道他成心晾着自己倒也不急,直到秘書將咖啡送進來又退出去,她才忍不住開口。

“今天的報紙駱少看了吧?”開口便是直奔主題。

她相信她來的目的,駱少騰心裏十分清楚,也就不拐彎抹角。

駱少騰終於放下手裏的文件,抬頭看着她。

四目相望,他的眼睛半點情緒都沒有,彷彿她問的問題無關己身,便加了一句:“駱少不打算解釋一下?”

駱少騰看着阮玲的目光一直沒有收回,她出口的話雖然語調溫和,但那模樣怎麼看怎麼都還仿若興師問罪,不由道:“這件事余欣南小姐自己應該很清楚,我並不覺得有解釋的必要。”

“可是她昨晚喝醉了,怎麼去的會所都記不起來。”阮玲蹙眉。

現在根本也不是兩人有沒有真的發生關係的問題,現在的問題是報紙這樣大肆渲染,記者大批堵在家中,以及飛凰集團樓下。新聞鬧的那麼大,她便想順水推舟,將他與余欣南的敲定。

當然,現在的情勢所迫,如果駱少騰這時不出來說話的話,就等於告訴世人,余欣南被玩了,這讓他們阮家面子上怎麼過得去?

“其實本少也很好奇,她昨晚怎麼會出現在會所,又那麼巧就攔了我的車。”駱少騰眼中滿是玩味地回視着她。

阮玲對上他的眸子,心裏對於這點也拿不準,便直奔主題,道:“駱少,阮家和駱家都是要臉面的人。消息既然已經爆出來了,為了各自的顏面,駱少是不是該出面說一句什麼?”

“阮總的意思是讓我負責?”駱少騰明知顧問。

“駱少不想?”阮玲問。

飛凰集團的風波剛剛過去,甚至可以說餘波未平,全靠阮家拉他一把。她就不信,駱少騰這時一點面子都不給,總要掂量掂量。

“阮總,我之前一再表示過,本少並沒有與阮家聯姻的意願。”駱少騰仍然堅持自己的立場。

“之前你和小南也沒有這種新聞曝出來。”阮玲聲音不由冷了一度。

他嘴裏隨即發出一聲輕嗤:“阮總打聽過我之前是什麼樣的人吧?別說我駱少騰沒做過,就算做過如果個個都要本少負責,本少還真負責不過來。”

男人耍流氓的時候,女人永遠都沒有辦法。更何況阮玲是個長輩,聽了這話頓時氣的臉都青了:“駱少騰。”

駱少騰不說話,只是頗為玩味地瞧着暴怒的她。瞧的阮玲臉上一陣心虛,因為她也拿不準,昨晚那一幕到底是不是女兒一時犯糊塗把自己折進去的。

想到這裏,阮玲又軟了口吻,道:“你想清楚,咱們可是合作關係,這新聞爆出來影響不好不算。如果飛凰再出什麼亂子,阮家再出面我也很難說服家裏。”這話逼婚的意味很濃。

“阮總,余小姐不會有隱疾吧?”駱少騰突然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阮玲一臉茫然,不過她很快意識到這可能不是一句好話,果然聽駱少騰接着又問了一句:“不然何至於讓阮總這麼費心?”意思是說余欣南嫁不出去。

阮玲是個聽慣了恭維的人,何曾受過這樣的待遇?駱少騰卻三番四次不給面子,沉着臉說:“看來駱少覺得飛凰現在發展不錯,已經不需要阮家扶持了。”

隱疾?他居然這麼說自己女兒?

她氣沖沖地離開駱少騰辦公室,當時心裏發狠地想,她早晚讓駱少騰知道,她的女兒他也要不起。

飛凰集團樓下與阮家門外一樣,因為這一則消息聚集了大批的記者。阮玲的車子從停車場裏出來就遭到了圍堵,所有記者都在問阮家與駱家是不是好事將近。

阮玲想到駱少騰的態度臉色更是難堪,車子被圍堵了半個小時,飛凰集團都沒有出動安保,心裏不由更加鬱悶。所以回到家看到卧在沙發上的余欣南時,更是一肚子火。

“媽,你回來了。”余欣南接觸到母親陰鷙的眼神,立馬乖乖坐好。

阮玲想到駱少騰那個囂張的態度,不由將受的氣遷怒到她頭上:“瞧你惹的這是什麼爛事?”

余欣南連忙站起來,低下頭,說:“媽,我錯了。”

阮玲平時強勢,唯獨對自己女兒沒什麼脾氣,坐下來嘆了口氣,說:“事情既然已經爆成這樣了,就只能結婚,不然稍不留神就會連累到你二爺爺那裏了。”

緋聞鬧的這麼大,說不準哪個空子就被有心人鑽了,再扯出些別的事,怎麼收場都不知道。

余欣南聞言,眼中露出一點壓抑不住的星火,那是雀躍,不過很快收斂起來,問:“媽,你今天是去找駱少騰了嗎?他怎麼說?”

提到駱少騰,阮玲剛壓下去的一肚子火又升上來,拉過女兒的手,看着她問:“你跟媽實話,你們……”說到這個她還真有點難以啟齒,咬牙:“有沒有真的發生關係?”

“媽,我就是喝醉了。”余欣南臉上染上一抹紅暈。

雖然印象中沒有,可是被母親問到這樣的事,還是覺得難為情死了。

阮玲也不傻,那報紙上的照片照的那樣清楚,駱少騰又一直表現的很排斥、不願意負責,她由此斷定這記者肯定不是駱少騰安排的。不過她也沒有揭穿余欣南,只在鄙視她這一招太拙劣,根本就是在給坑自己家裏。由此不由開始反思,是不是平時太慣着她了,才讓她任性地鬧到這個份上,覺得自己一定會為她出頭?

余欣南見母親一直不說話,模樣無辜又忐忑,小心地看着她問:“現在怎麼辦啊?”

阮玲見她這般模樣,真有點恨鐵不成鋼,心裏嘆了口,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拍拍她的手安撫,說:“我一定會讓他娶你的。”只是駱少騰那樣的男人,她現在已經開始擔心自己的女兒能不能駕馭。

余欣南點頭,雖然極力壓制,眼中還是露出雀躍。

阮玲年輕時也曾痴狂,自然理解女兒此時的心情。她一向寵着余欣南,不由想着女兒既然駕馭不了,那她就只能將飛凰集團拿捏在手上。

這一步原本就在計劃之中,飛凰是駱家的產業,只要駱少騰看重,就不怕他不妥協。娘家強勢,女兒必然是被哄着的。哪怕是虛情假意,只要女兒開心就好。

她一定會讓駱少騰哄女兒一輩子!

——分隔線——

這則緋聞持續了幾天,甚至有被越炒越火熱跡象。飛凰集團公關部始終沒做正面回應,想來因為有所顧忌,所以並不想完全撕破臉。但駱少騰那邊依舊油鹽不盡,阮玲只能加快進程,與飛凰一些股東進行接觸,企圖拿到飛凰的主導權來控制駱少騰。

這事雖然不曾見報,但上流社會裏很快就傳開了,駱少騰玩了人家余家小公主不肯負責,阮家這是在打擊報復,外加逼婚,年初大戲就這樣開了場。

這次雖然沒有政府的參與,駱少騰公司里幾個項目因為阮家的阻撓,推行的卻並不順利,幾乎是處處受到限制。事業受挫之下,加之報紙曾拍到他最近頻繁出入夜店,諸多猜測也紛沓而來。

阮家逼的這樣緊,除了駱少騰給外界鬱郁不得志的形象,最近余欣南也很苦惱。

她喜歡駱少騰是真的,所以並不想真的看到母親與駱少騰矛盾升級,這樣她將來即便與駱少騰結婚,兩家關係也會變得十分惡劣。尤其駱少騰這人本來就傲,從不拿正眼瞧自己,經過這事之後,原本與他所有的接觸也都換了助理李志代為處理。名目自然是為了避開媒體,避免亂寫毀了她的清譽。

名門閨秀做到她這個份上,還有什麼清譽可言?余欣南有苦說不出,難免鬱悶。回家又面對媽媽對駱少騰的諸番算計,一時覺得心力交瘁。

心裏苦悶,工作之餘也愈加不願意回家。可是她從小生在Z城,M市也沒什麼朋友,唯有跟紀繆混的熟一點,便第一個想到了她,於是給她打了電話。

車子就驅到某個酒吧門口,泊車小弟過來接了鑰匙,她邁進酒吧。時間還不算太晚,但夜晚的酒吧永遠那麼喧囂,除去震耳欲聾的音樂,舞池裏也已經開始群魔亂舞。

時下的年輕人對這樣的情景一點都不陌生,只是她平時還是頗為自愛,從不在下面人群混雜中行走,便直接上了二樓預留的包廂。廂內裝飾豪華,單面的玻璃可以將樓下表演台看得一清二楚。

不管是M市還是Z城,工業化的現代城市看上去都差不多,就連酒吧也大同小異。她要了瓶酒,並不是很感興趣地看着升降台上的表演,垂眸看着手裏搖晃的紅酒,淺酌。

紀繆差不多二十分鐘后才趕到,一邊說著路上堵車一邊告罪,見沒什麼回應,這才抬眼瞧去,發現這位臉色有些不對。不由問:“怎麼了?”

余欣南平時並不貪杯,自然也不會多喝,只是心裏苦悶,有氣無力的趴在紀繆肩上,說:“姐姐,你那主意出的不好。”口吻里頗有些委屈的意味。

紀繆看她小女生的模樣,便知道是為情所困,笑了下,問:“怎麼?他還是不肯鬆口?”說起來阮家逼的也夠緊了。

余欣南搖搖頭,問:“你說,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余小西?”她比余小西美多了不是嗎?家世又好,駱少騰到底為什麼就那麼看不上自己?

紀繆認真地瞅着她,說:“我覺得是余小西比不上你才對。”

余欣南聽了笑,也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笑着笑着眼睛就蓄起霧氣。她是委屈啊,明明每個人都說自己比余小西強,偏偏她最在意的那個眼裏卻只有餘小西。

紀繆伸手幫她正了正脖子上自己送的那條項鏈,問:“其實這天下男人多的是,除去他,哪個不是上趕着你們阮家?”言下之意,他又何必強求?

余欣南苦笑了下,又給自己倒了杯酒,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魔杖了。”且魔的還是不輕,人家都那樣了,她仍然不敢死心。

紀繆動手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她在這個社會已經算是大齡剩女,將近四十歲沒有結過婚,為了撐起家族事業在外形象強悍。商界裏人家講起紀繆都會豎起大拇指,嘴裏只有兩個讚賞可概括,能幹、漂亮。

可是沾上愛情、婚姻這些,上流圈子裏的人來來去去,早幾年還有人提出相親,這幾年幾乎絕跡。不為別的,她眼光太高,需要一個能征服她的男人。

說句不好聽的,她從小受父母的觀念影響過深,性子早就有些偏了。父母的過早放權養成了她的專橫,說一不二,真正有能力還真不一定看得上她。

紀繆多少知道自己身上的壞毛病,可就是不願意改,她覺得自己現在這樣挺好。弟弟不喜歡承擔的責任她來承擔,守着父母、弟弟平安就好。

想到弟弟,她眼眸深了下。

余欣南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就沒發現她的情緒變化,不經意地抬眸,倒是看到一抹熟悉的男人身影,正穿過人群往酒吧門口的方向走去。眼眸一跳,立馬聯想到最近的新聞,當即沒有多想,抓起包便起身。

“喂,你幹什麼去?”紀繆問。

“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先走了。”深恐追不上外面的人似的,她嘴裏說著,頭也不回地出了包廂。

“喂,你把我叫來自己卻走了,不帶這樣的——”抱怨的尾音被彭地關門聲隔絕在門內。

紀繆看着那震顫的門板,臉上的笑一下子就沉寂下去。如果余欣南看到這變臉的速度,定然會心悚。她倒了杯酒,托着走到單面玻璃前,從這裏可以看到余欣南急急忙忙出去的身影。唇角含笑,眼眸間全是愉悅,就像是一個佈局的人,正看着魚兒一點點上鉤……

彼時的余欣南出了酒吧后,外面已然不見了駱少騰的身影。她站在門口四處張望,目光最後定在停車場的方向。本來也沒有抱很大的希望,只是有一點不甘心的心態驅動,果然還是在那裏看到了他。

駱少騰今天換了輛越野,春節假期剛過,晚上的空氣還很冷,他的車窗卻開着,正閉目倚在車座上。

“少騰?”她喊。

駱少騰像沒聽到一般,一點反應都沒有。她放輕腳步靠近,聞到一股濃濃的酒精味,像是喝醉了。余欣南擔心他敞着窗睡會感冒,連續喊了他幾聲沒有反應,只好試着將車椅拉開。

車鑰匙就插在車上,她先將車窗關了,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他弄到副駕上。然後自己發動引擎,將車子開出去。只是車子剛剛上了馬路,他身子突然傾過來,一雙手臂錮住腰身,嚇得她握着方向盤的手都打滑了下。

“少騰,你躺好,我送你回家。”余欣南說。

駱少騰好像沒有聽到似的,頭枕在她的肩頭,手甚至很自然地伸到她的衣服里去。

溫熱的手掌貼着她細嫩的肌膚,余欣南整個身子都縮了一下,幸好腳下意識地踩了剎車,不然非撞到路燈柱子上不可。

車子猛地這樣急剎,慣力將駱少騰的身子甩出去,頭撞在車窗玻璃,他捂着半晌都沒有動靜。

余欣南擔心他摔壞自己,緊張地傾身拿下他的手察看,他的臉卻順勢埋進了她的胸前,手再次如蛇般纏上她的腰身,余欣南當時並不是欣喜,而是奇怪和疑惑。

今晚的駱少騰與往時太不相同,直到他嘴裏呢喃地吐出:“余小西……”這三個字時她才有些恍然。原來他真是喝醉了,根本分不清自己是誰。

其實這樣的親近,正是她夢寐以求的事,終於知道他平時對余小西時個什麼樣子。不是不解風情,而是他的溫柔對另一個女人展露。有了這樣的比較,心頭愈發地酸澀。

手下意識地抵在他的胸口想要推開,他模樣有點迷惘。余欣南看着喝醉的他,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上心頭。他這麼愛余小西,聽說婚後已不怎麼招惹女人,若是真的與自己發生關係會怎麼樣?

窗外車子喇叭的轟鳴嚇了她一跳,余欣南一個激靈,頭腦清醒過來。然而身上的人卻完全醉了,手掌仍然在她身上放肆着。

余欣南目光在四處望了望,幾百米處就有一家酒店。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哄着將粘在自己身上的他弄開,並幫他綁上安全帶。此時身上的衣服已經凌亂不堪,她簡單給自己整理了下,車子歪歪扭扭地開到酒店門口。

門童的幫助下,她將駱少騰弄到酒店客房,打發走服務生的余欣南原本是攙着他進房,哪知門關上的一剎那,身子已經被她壓在門板上。

余欣南已經二十多歲的女人了,大學的時候也曾談過戀愛,所以並非未經歷過男女之事的純情少女。只是此時強烈的男性氣息烘烤着她,她竟已經緊張的呼吸都開始困難。

理智告訴余欣南這樣不可以,她手也已經再次抵在他胸前抗拒。可是仰望着那張男人俊美的臉時,剛剛在車裏的念頭又跳上來,然後就像瘋長的草似的怎麼也壓抑不住。醒過神來時,原本抵住他的手改而摸到他襯衫下緊實的肌肉,她的臉微熱,心兒也跟着砰砰直跳。

駱少騰的薄唇親吻住她的耳朵,唇間露出低低的笑,余欣南渾身發燙。最後的最後,兩具身子瘋狂地糾纏在一起。跌跌撞撞地由玄關一直到床上。

這一夜的駱少騰對於余欣南來說略顯急躁和粗暴,她疼的額間冷汗淋漓,卻仍然努力調適自己去迎合。“戰況”持續了很久很久才停歇,她累的滿身疲憊,可是心裏是開心的。安靜又開心地卧他的懷裏,因為她終於是他的女人了。

翌日清晨,駱少騰醒來時頭疼欲裂,下意識地伸手去摸額頭,指尖卻碰到不屬於自己的細膩肌膚,疑惑地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懷裏的余欣南。

臉色驟變着從床上爬起來,動作之大,差點將余欣南翻到床下去。她原本睡的正熟,嚇得一下子醒過來,然後就看到了蹙眉瞧着自己的駱少騰。

順着他沉沉的目光回到自己身上,都是昨晚留下來的曖昧痕迹,不由臉色微紅,趕緊拿被子掩住自己。

“你怎麼會在這裏?”駱少騰問。

余欣南低着頭,回答:“你昨晚喝醉了。”

“所以呢?”駱少騰問。不知道是不是兩人發生關係對他的打擊太大,儘管他極力壓抑,表情看上去仍顯的有些氣急敗壞。

“所以就變成這樣了。”余欣南支吾着,臉上染上更深的紅暈。

駱少騰聞言眸色極沉,看來十分惱怒,反應在余欣南意料之中。趁着他還沒有發脾氣,趕緊裹着床單從床上下來,腳軟地進了浴室。

她知道他不想負責,可是既然這樣,生米都已經煮成熟飯,他也沒有辦法跟余小西交待。

愛情嘛,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背叛。

余欣南站在花灑下,任溫熱的水衝過身體,閉目都可以重溫昨晚兩人的瘋狂。外面隱約傳來有什麼落地碎裂的聲響,她知道駱少騰在發脾氣,但將自己洗的清爽乾淨后,才從浴室里出來。

駱少騰猛然從床上起身,也進了浴室洗澡,這一洗就足足近一個小時,出來的時候余欣南已經將衣服換好了。她倒像什麼都發生似的,沖他笑的極為甜美,與他沉着的臉形成鮮明對比。

她拿着床上的衣服體貼地走過來,說:“照你衣服的尺寸讓人送來了衣服,要不要換上試試?”

反觀駱少騰倒是一副被佔了便宜的模樣,看着地板上凌亂的衣服,交纏在一起昭示着兩人昨晚發生的一切。這可與上次單純的拍照不同,空氣中彷彿還都是那股靡爛潮濕的味道。

她身子傾近,帶着一股與他身上一樣的沐浴乳味道。駱少騰眉頭皺的更近,她仗着兩人剛發生關係,覺得親密不少,便伸手要幫他換衣服。

只是手剛剛碰到他身上的袍帶,就被駱少騰捏住她的腕子,冷着聲音說:“別動。”

余欣南知道他一時不能接受,也不着急,笑着踮腳吻了下他的唇角,說:“那你自己來,我等你一起去吃早餐……”話沒說完就被駱少騰卻厭惡地推開她,逕自出了門。

余欣南看着被他摔上的震顫門板,表情自然也不好看……

當天,駱少騰穿着浴袍從酒店裏出來,再次被記者抓拍,然後見余欣南隨後離開酒店。

報紙將這次的事自然又渲染了一番,足足又讓媒體炒了一個多星期。

飛凰集團內部會議,阮家已經逐步參與進來,余欣南作為阮家代表出席。不管駱少騰的方案如何,董事會對其反對之聲總是此起彼伏,這便是駱少騰最近所面臨的近況。

其實那些高層爭論了半天除了阻礙項目推行,根本不會有新的進展,駱少騰宣佈散會後回到辦公室,已感到十分疲憊。頭枕在大班椅上捏了捏眉心,便聽到門板處傳來兩聲輕敲。

“進。”他應。

隨着門被推開,抬眼卻見是余欣南走了進來。

“少騰,晚上一起吃飯吧?”她主動示好。

雖然兩人發生了關係,駱少騰也沒給她一點好臉色,所以她還是要主動一些才成。駱少騰看着她,在他說出拒絕的話來之前,道:“我們可以聊聊今天的方案,也許我能想辦法替你說服那些股東也不一定。”話說的漂亮,其實那些人還不都是阮家操縱。

駱少騰目光在她身停了半晌,這才點頭。

余欣南見狀終於高興地笑起來,說:“餐廳你來定好了,記得通知我。”便出去了。

夜幕降臨時,駱少騰准進來到阮家。余欣南穿了件白色的裙子,刻意打扮了一番。阮玲看出女兒心情不錯,叮囑他們好好玩。

晚上訂的是家西餐廳,環境清幽,很適合情侶約會。

兩人的出現自然引起很多的注意,雖然沒人過去打招呼,不過看到兩人在一起的目光也意味深長。吃過飯後,兩人在這家酒店過了夜,早上她以沒有車為由,讓他送自己到公司樓下。

駱少騰的臉始終繃著,總是有些不太高興,余欣南卻已經很開心。吻了他的臉一下才下車,一直目送他車子從公司離開這才上了樓。嘴裏不自覺地哼着歌,連同翹起的唇角,讓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她的心情愉悅。

公司里有同事親眼看到她是被駱少騰送來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她的心情從何而來,感覺籠罩在公司陰霾終於要漸漸消散。

余欣南坐到辦公桌前,剛剛拿過一份文件來打開,門就被輕敲了兩下,阮玲走進來。

“媽。”余欣南喊。

阮玲在她對面坐下來,目光掃過女兒身上嶄新的衣服,眼中也帶着笑意,問:“高興了?”

余欣南臉色微紅,不過還是乖乖地點了頭,眉色難掩喜悅。

“聽說今早是駱少騰送你回來的?”她又繼續問。

余欣南點頭,然後起身,繞過桌面來到阮玲身邊,伸手搖着她的手臂,說:“媽,你跟董事們說說,別逼他那麼緊好不好?”

“傻!逼他不緊,你和她的關係能發展這麼快?”阮玲戳了下女兒的額頭,覺得駱少騰現在就是服軟的表現。

“可是你這樣,他就算跟我在一起也是情願的。”得到人了便要得到心,人總是這樣矛盾。

阮玲拍拍她的手安撫,說:“一步步來,等到你們結婚後對他再掏心掏肺也不遲。”

她理解女兒的心情,可是如果不讓駱少騰徹底服下來,他就會像上次飛凰危機解除一樣反彈回來。只有讓兩人確定了關係,駱少騰才不會反彈。所以說,從駱少騰讓阮家有機會進入飛凰的營運開始,便已經是引狼入室。

接下來的日子,余欣現與駱少騰約會過幾次,並一起參加晚宴,自然第一次都有被媒體追逐,幾乎整個M市的人都以為他們正在戀愛中。只有餘欣南與他吃飯的時候,偶爾還是會聽到他打電話。那頭似乎是余小西,兩人發生爭執。每次吵過之後,他都顯的非常疲憊。

余欣南每次都陪在他身邊,他也由開始抗拒到後來慢慢默認、接受。阮玲見時機已經差不多,順勢提出讓兩人結婚的要求。

駱少騰當時沒有答應,沉默了兩天。

余欣南終於沉不住氣來公司找他,問他:“你是不是還忘不了余小西?”

駱少騰並沒有否認,他說:“我可以答應結婚,但我們要去國外註冊。”

余欣南第一個反應便是他並不想讓余小西知道他結婚的消息,可是這事遲早都會被媒體曝出來。結婚後她就是名正言順的駱太太,到時她余小西又能怎麼樣?

余欣南覺得自己忍這一時是值的,便欣然答應,於是兩人幾日後乘機出了國。留下阮玲坐陣飛凰,已儼然一副岳母的架勢。

余呈義那邊,自與余小西見過之後一直覺得對她有所愧疚,卻又無可奈何。春節過後便回了Z城,這次聽說女兒要結婚才匆匆趕來,卻還是沒能見上一面。

“小南到那邊沒有?”他一邊將文件遞給妻子一邊問。

阮玲看了他一眼,笑:“原來你還記得小南是你女兒?我還以為你眼裏只有一個女兒呢。”這話里多少有些賭氣的成份。

余呈義對她向來沒有辦法,因為女人通常都是不講理的,這麼多年的經驗告訴他,根本不能跟生氣的女人講道理,所以只嘆了口氣,說:“這結婚雖說有在國外註冊的,說是時髦,可是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嫁了,是不是有點委屈咱們小南?”

他這樣一說,阮玲的眉頭也蹙了下。她當時也是反對的,總有種偷偷摸摸的感覺,但是余欣南說服了她。這時手機傳來滴滴的提示音,她點開屏幕看了一眼,是女兒拍下來的結婚證,一個主意便冒上心頭、

駱少騰想當年娶余小西時,那也是轟動全城。他現在明顯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那她還偏要與人分享這個好消息了。她保證她會讓自己的女兒風光大嫁,駱少騰想不妥協都不行。

於是翌日,結婚證書在阮玲的授意下登上各大報紙、媒體平台上。她以阮家的名義對外發佈這則消息,並聲稱那對新人正在國外享受兩人時光,回來才正式婚禮。

國外的駱少騰與余欣南還不知道的情況下,阮玲已經將婚禮操持起來。媒體更是一天天刊登、轉載婚禮現場細節,阮玲就這樣一手操縱着這條新聞,熱度足足又持續了半個月。

承辦喜事總是讓人覺得身心愉悅,哪怕每天都很累心裏也是高興的。這天阮家的客廳茶几上擺了幾十種印好的喜貼樣式,阮玲挑的都有點眼花。

“哎喲,現在的喜貼都印的這樣漂亮,孫小姐回來看到一定會喜歡的。”家裏的傭人見她心情好,奉茶的時候與她聊着家常。

“是啊,可是你說用哪樣好?我覺得每樣都好好。”阮玲眼裏都是嫁女的喜悅。

“我看這樣就挺好,咱們中國人還是講究喜慶。”傭人拿起一張紅色的喜貼說。

阮玲仔細瞧了瞧,搖頭,拿起另一張說:“我覺得這張也不錯。”

“你呀,這是挑花眼了。”傭人笑着退下去。

阮玲也覺得自己是挑花眼了,正笑着自己,突然恍然想起余欣南那丫頭好像好幾天沒跟自己聯繫了,莫不是這麼樂不思蜀?於是拿出手機撥了女兒的電話,那頭卻是關機狀態。

阮玲心裏正想着女兒在做什麼,此時家裏的座機響起來,她順手接起,問:“哪位。”

話筒那邊沒人說話,反而傳來女人慘烈又驚恐的叫聲,她心裏一突,問:“什麼人?”

“難道阮總連自己女兒的聲音都聽不出來?”那頭通過變聲器傳來的聲音,說的卻是英文。

“我女兒?是小南?”阮玲重複的時候,心裏已經開始發慌。

“余小姐,跟你媽媽說句話吧?”那頭說。

電話背景像是靜了一會兒,然後傳來余欣南急切又慌亂的聲音,喊:“媽,救我,救我。”

“小南,你怎麼了?駱少騰呢?”阮玲問,然而隨着腳步聲,女兒的聲音卻越來越遠。

“阮總確認好了嗎?”那頭問。

“你是什麼人?”阮玲問。

“阮總那麼聰明,怎麼竟問些蠢問題?”那頭笑。難道她以為他會告訴她?

“你求財?”她穩定了下心神問。

“對,四十億換你女兒、女婿的命。”那頭很爽快、乾脆地說。

“四十億?”阮玲重複,不過知道這不是議價的時候,便說:“我需要時間。”

“一天,明早之前會發帳號給你。”那頭說完便掛了電話。

那頭傳來忙音的時候,阮玲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虛脫掉了似的,卻強穩住自己打電話去讓人確定駱少騰與余欣南的行蹤,然後一邊讓人籌錢。交待完后,再也沒有別的力氣。

她身子癱在椅子上,閉上眼睛時耳邊都是女兒的慘叫。阮玲覺得心頭絞痛難忍,已經不敢再去想像余欣南在那頭正在遭遇什麼。

電話打出去沒多久,余呈義與她的助理都已紛紛趕回來。

“怎麼回事?”余呈義問,此時已經顧不得兩人之間的嫌隙,抓住妻子的手。

阮玲這才睜開眼睛,看到丈夫時站起來,緊張地說:“小南被綁架了。”

她是一個母親,雖然早就已經過了出事就尋找倚靠的年紀,可是此時的心卻是揪着、顫着的,早就已經快撐不住。

“什麼?”余呈義一臉不可置信,既而臉上的神色也如她一般擔憂。當然,現在只是擔心和着急是沒有用的,雖然那股焦慮不可能在身體裏消失,他卻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因為他們還要救女兒。

阮玲轉頭看了助理,問:“怎麼樣?”

“我們的人已經查過了,余小姐和駱少兩天前就已經失蹤。”助理的回答只會讓他們的心一直往下沉。

“要不要報警?”余呈義詢問妻子。

阮玲搖頭,揪着他手臂上的衣料,感覺好像隨時站不住,腦子卻是清醒的:“我們不能讓小南有事。”他們只有這一個女兒,所以冒不得半點險。然後轉頭對助理說:“趕緊去籌錢。”

四十億這個數目雖然有些大,但對他們來說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更何況是這樣需要救命的時候。助理最清楚阮家的狀況,雖然頗有些顧忌,但因為這關乎余欣南的性命,不得不去湊。

助理應了聲離開后,阮玲身子重新跌回沙發上,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似的。余呈義的臉色自然也不好,卻只能坐在沙發上等消息。

客廳里沉默良久,已經被陰霾籠罩。

半晌,阮玲突然問:“你說,這事會不會跟駱少騰有關?”

余呈義蹙眉:“不會吧,他都已經跟小南結婚了。”

阮家親戚雖然眾多,大房裏只有餘欣南一個孩子,二房那邊都從政,門閥里這兩樣一向都是相輔相成的,駱少騰既然已經跟余欣南結婚,他是傻了才會出什麼妖蛾子。

阮玲這麼想着,心略略安定了些。

不過為了以防對方拿到錢后撕票,她又馬上打了電話聯絡人。警方這時候自然是不能用的,可是她要保證女兒的安全才行。

這一晚兩人自然是一夜未睡,客廳的茶几上早就擺着幾台電腦,所有人都準備就緒,等着對方將帳號發過來,然後追蹤錢的去向,企圖找到這些人,哪怕是蛛絲螞跡。

電話卻遲遲沒有響起,隨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兩人怕出什麼錯,早就已經度秒如年,心急靈焚,直到隔天下午才接到綁匪的電話。

那頭對她這邊的情景十分熟悉,阮玲一邊重複綁匪提供的帳號一邊讓助理操作,不敢半分遲疑。幾乎是錢剛剛轉過去幾秒就已經被人轉走,速度之快讓人咋舌。

阮玲問:“我女兒呢?”

那頭卻將電話掛斷。

“怎麼樣?”余呈義緊張問。

阮玲搖頭,與所有被綁架的家屬一樣,她就是個普通的母親,情緒已經瀕臨崩潰。

余呈義抱着她,阮玲急喘着像是要哭,情緒平復了好一會兒,才突然站起來,說:“不行,我要國外一趟。”

女兒在國外,哪怕出了事她也能離的近一點。

“還是我去。”余呈義搶着說。

阮玲搖頭,聲音已經恢復冷靜:“你在這裏守着,萬一再打電話來呢。”

“可是……”她一個女人他怎麼放心。

阮玲卻做出噤聲的手勢,說:“我可以聯絡那邊的人脈。”余呈義這些年來接觸的也僅是阮家的生意,說到這個還真只有阮玲做的到。

余呈義聽到這個,也只能讓步。

客廳里那些守在筆電前的人仍然緊張工作,但是最後還是不知道那筆錢到底轉去了哪裏。其實結果已經在預料之中,對方只要敢開口,自然是做足了準備,這點阮玲倒也不十分意外。

她抵達機場的時候登機前,自己那邊的人打來電話,雖然沒有十分足的證據,可還是覺得兩人的失蹤十分可疑,並懷疑這事與駱少騰有關。

阮玲耳朵里再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心頭一跳,腦子裏粗略地回顧過去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然後馬上讓人在這邊查付清的消息。

因為她突然意識到付清自那晚之後再也沒有露過面,她本來以為付清只是在靜養,也以為駱少騰覺得付清不亦再露面,卻獨獨沒有想過付清很可能是死了。

如果付清死了,駱少騰報復,那麼接下來的一切便不是原該按着她的路線走,而是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落進他的圈套里。

他要為付清報仇!

如果是這樣,那麼一切都開始說的通。

阮玲越想越心驚,本來就擔心餘欣南,這次更加害怕起來。如此煎熬着登機,人抵達國外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凌晨,她這邊的人脈已經安排了接機,載着她直奔下榻的飯店。

阮玲卻是一刻都坐不住,只想知道自己女兒的下落。

對方卻只能搖頭,讓她等消息。

阮玲這樣度日如年地過了一天,自然是睡不着的,凌晨的時候電話突然響起。

“喂?”這樣的異國,這樣的深夜,每一個電話都足夠讓她緊張。

“阮總,酒店的床還舒服吧?”變聲器里男人的聲音有些變態,讓她的心也跟着蜷縮起來。

“我女兒在哪?”她問。

“地下停車場有輛黑色本田,你將它開出來,按照我說的路線走,別忘了帶上手機。”那頭指示。

對方神通廣大,既然知道她來了美國,現在讓她出去無疑是很容易當成了目標。可明知道有危險,無奈對方手中卻握着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所以阮玲只能不管不顧地聽從。

她乘電梯進了地下停車廠,果然發現了對方說的那輛車,門沒有鎖,鑰匙就插在上面。保鏢發現她出去的時候,車子已經出了停車場。

那人也不告訴她地點,只是在某個路口提醒她左轉還是右拐,後半夜的街道基本已經沒有什麼車輛,唯有她的車子沒有目的地前行。

後面的保鏢在追出酒店的時候已經被人惡意截住,就此與完全失去了阮玲的行蹤。

阮玲駕駛的車子越開越偏僻,最後開進一座廢棄的工廠,車子將大門撞開。阮玲下意識地踩了剎車,都來不及反應,車門就已經被拉開。身子被拽下來的一瞬,一管鋼硬的槍管已經抵上她的太陽穴。

她看到四周站了很多持槍的外國人,她下車后,後備箱被人打開,然後有人從裏面拎出一隻皮箱。穿着皮褲、皮靴的男人將箱子打開,裏面全是白色的面狀,他嘗了口吐掉,然後將那隻箱子踢到了為首的那人面前。

阮玲的身子是背對後備箱的,剛剛後面有什麼動作她並不清楚,可是隨着那隻箱子滑過來,她看到裏面整箱的白面的時候便知道是毒品,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與此同時,大批的警察持槍從外面里湧進來,擴音器里都是英文警告他們投降的話。接下來的場面便混亂起來,到處都是彭彭的槍聲。

阮玲她只是個商人,哪怕她背後曾經做過販毒的事,也只是在幕後,幕前與現場都有人替她出頭,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

槍抵着她太陽穴的那人被警察的子彈擊中,倒下來時正壓在阮玲身上。血吐了她一脖子,嚇得她驚恐尖叫,可是那樣槍林彈雨的場面,就連女人的叫聲都被淹沒……

——分隔線——

不足一天,阮玲在國外毒品交易現場被抓獲的消息便傳入國內,監控顯示,裝有毒品的車子是由她親自駕往交易現場,抵賴不得。

首先得到消息的是中央高層,一時間阮家所有產業被封,阮國誠也被隔離起來。動作雖然迅速,但是與阮家有過瓜葛的人除了避之唯恐不及的,還有不死心地四處活動的,一時間也是人心惶惶。

國內大眾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什麼事的時候,網上又被放出一段視頻,記錄余欣南交待阮家販毒,以及各種交易的內幕,引起一片嘩然,也徹底讓阮家再無翻身之地。

外面的動靜弄的很大,S市的皇甫曜都在時刻關係,然而駱少騰卻像被人遺忘了似的,這場風波里自始至終也沒有被提及,他不曾露面更沒有任何一點消息,誰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M市那邊曝出他與余欣南結婚的消息時,余小西就給駱少騰打過電話,那時他就已經失去聯繫,所以她這時比任何人更緊張。她現在幾乎每天都盯着電視,關注阮家新聞的所有動態。

在外人看來,阮家彷彿是傾刻間便倒了,只有她知道這個結果讓駱少騰廢了多大的心力。如今阻礙在他們面前的東西被搬開了,她並沒有覺得特別輕鬆,反而倒是更怕駱少騰被牽扯進去,所以不安。

清晨的第一縷光由瞰園的窗子照進來的時候,糖糖房間的門開了,小丫頭揉着眼睛走出來。看到余小西坐在沙發那裏,直接趴在她的腿上,一副沒睡飽的樣子。

“怎麼不多睡會?”余小西摸着她的頭髮,問。

“跟越越約好去動物園。”糖糖嘴裏咕噥着回答。

嘴裏說著動物園時,眼睛一下子就睜開了,簡直一掃剛剛那副睡不着的模樣,彷彿剛剛回答余小西的不是她。

余小西總是會被女兒臉上生動的表情逗笑,點點她的鼻尖,說:“什麼時候約好的?”

糖糖吐吐舌頭,說:“昨天唉。”她居然忘了跟媽媽說。

雖然她跟越越出去玩媽媽一定不會反對,可是她還是記得媽媽說過,小孩子不可以擅作主張,凡事要問問媽媽才行。

余小西看女兒的表情,便知道她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倒也沒有特別嚴厲,只點點她的鼻尖,說:“下不為例哦。”

糖糖見余小西並沒有責備的意思,抱着她的脖子蹭了蹭,灌迷魂湯,說:“媽媽最好了哦。”

余小西對於這個女兒一點辦法都沒有,糖糖好像真的沒有睡足,身子又重新溜下來趴回她的腿上,決定再在媽媽身上賴一會兒。

電視機一直沒有關,這時又在播放新聞,糖糖盯着電視屏幕,問:“媽,這有什麼好看的?”

她最近也發現了哦,媽媽總是喜歡盯着電視上的新聞看,那幾張臉她都快記住了。具體是什麼事她聽不懂啦,就是好奇媽媽為什麼這麼喜歡看這個?

“看看有沒有你爸爸的消息。”她摸着女兒的頭,並沒有刻意隱瞞。

“哼,糖糖也很久沒有見到騰騰了唉,騰騰都不給糖糖打電話的,糖糖不要喜歡他了。”提起駱少騰,糖糖嘟着小嘴巴賭氣地說。

“他也沒有給媽媽打電話,他再不出現,咱們就真的不喜歡他了,再也不要理他了好吧?”余小西順着女兒說。

糖糖原本以為余小西會安慰自己,聽到這話反而不依了,她趕緊抱住余小西的脖子,說:“不要嘛,媽媽,糖糖亂說的,糖糖喜歡騰騰的,你千萬不要不理他啊。”

越越說爸媽離婚的小孩很可憐,她很喜歡騰騰呢,她要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余小西抱住她軟軟的身子,被這個矛盾的小東西弄的哭笑不得,只得吻了吻她的額,說:“好吧,看在糖糖的面子,咱們就再給他一次機會。”

“媽媽最好了,騰騰現在一定很忙很忙,所以才沒有給我們打電話。”糖糖獻媚地親了余小西的臉蛋,給駱少騰找着借口。

騰騰不在,她可要幫忙看住媽媽才成。

“是啊,他應該很忙。”余小西重複。

兩人說了會話,蘭嫂便從外面拎着早餐回來了,見大清早的兩母女就坐在沙發上膩歪。

“蘭姨早。”糖糖跑過去抱住她的腿蹭啊蹭。

“糖糖寶貝早,你快去洗臉,飯馬上就可以吃了。”蘭嫂手裏拎着早餐還沒放下,不能像平時那樣抱她,又怕自己手裏的粥灑了燙到她。

余小西趕緊將糖糖弄開,然後叮囑她去洗漱。糖糖很聽話地點頭,一溜煙就跑回衛生間了。

“余小姐,吃飯吧?”蘭嫂轉頭喊余小西。

余小西點頭往餐桌邊走過來,並幫她將早餐擺好,然後去看糖糖。她現在已經能自己洗漱了,雖然會弄的滿地都是,不過樂此不疲。

睡衣都弄濕了,余小西幫臭美的小丫頭選了漂亮的裙子,扎了頭髮才吃飯。沒多久蘭嫂身上的手機響起來,看到來電顯示是喬可遇的,便直接交給了糖糖。

糖糖按了接聽鍵,喊:“越越。”最近兩個小人經常這樣,已經能像大人般通話。

“下來吧,我們已經在樓下了。”皇甫越小大人的模樣,口吻還帶着一股霸道勁。

糖糖不跟他計較,只嗯了一聲,便將電話掛斷還給了蘭嫂。見余小西目光瞧着自己,才討好又心虛地笑了笑,問:“媽媽,我要下去嘍。”

皇甫越都已經在樓下等着了,她能說不可以?而且她剛剛已經答應了,余小西笑着點點頭,糖糖雀躍地歡呼着跑進房間去拿準備好的東西。

其實現在的狀況對她們來說,應該算是多事之秋,余小西並不想糖糖頻繁外出,只不過小孩子又怎麼可能在家裏憋的住?她放心是因為喬可遇一定會陪着,身邊有保鏢不說,整個S市現在應該也沒有人敢動皇甫家的人。

余小西牽着糖糖的手將她送到樓下,皇甫家的車果然已經停在樓下。車門被打開時,糖糖自己手腳並用地往車上爬,跟皇甫越說著話。

喬可遇站在車邊與她說了幾句話,便帶兩個孩子離開了。余小西早餐沒怎麼吃,回到樓上在房間躺了一會兒,腦子裏轉的卻還都是阮家的信息。

阮家的事接連被爆,卻對飛凰集團隻字未提。這太不正常也太詭異,忍不住再次撥了駱少騰的電話,那頭仍然處於關機的狀態。她猛然想到了三年前,她聯繫他的時候手機也是這樣,尤其現在阮家這個樣子,他卻遲遲沒有露面。

明知道他應該不會讓自己有事,可是關心則亂,心總是不可抑止地慌,最後還是決定去M市。她先給喬可遇打了電話,讓她幫忙照顧糖糖,下樓的時候就被保鏢攔住。

她這才知道,駱少騰一直有讓皇甫曜在自己身邊安插保鏢。她只好給皇甫曜打了電話,她態度堅持,皇甫曜未免出現意外,直接給她申請了航線,專機送回M市。

余小西出了機場門口時,李志已經帶了人等候在那裏。

“少奶奶。”李志恭敬地喊,身側的人已經幫她拉開車門。

余小西坐上去,李志進了副駕,車子慢慢駛離機場。她問:“少騰呢?”

李志回答:“少奶奶放心,駱少很好,只是現在還不方便露面。”

阮家雖然倒了,可是還是有很多後續的事情需要處理,這其中牽連的人也很多,包括鍾北峻、付凌、M市紀家等等,所以容不得出一點差錯。所以他們要確保這件事不會牽連任何人的同時,還不能讓阮家有任何翻身的機會,當然這只是其一。

其二,阮家倒了,自然會連累很大一部分人,受到牽累官員職位空缺下來,他們也在謀划安排自己的人進去,這樣以後的路才會順暢起來。

車子越來越驅近市區,余小西抬頭時,正與後視鏡中李志的目光對上,開玩笑地問:“這次你不會又騙我吧?”

李志聞言神色既尷尬又愧疚,道:“對不起,少奶奶。”因為他知道她這話是指三年前次李習綁架她的事。那次雖不是他親手所為,可是他縱容亦是同犯。

余小西雖然曾經耿耿於懷,現在提及卻是因為放下了,目光望了眼窗外。之後兩人便沒再說話,車子在沉默中載着他們回到駱宅,管家已經帶了傭人過來迎接。

“少奶奶。”

余小西下車后沒料到陣仗會這麼大,就連院子裏都可以看到安保增加了很多。

“駱少說要保證少奶奶的安全。”李志這樣說。

余小西微微頷首,走進別墅。

傭人過來奉了茶,管家見她沒有別的吩咐便退下去了。余小西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門口的安保,問李志:“說吧,到底還有什麼事?”

“阮玲在押解回國的途中逃脫了。”李志回答。余小西聞言眉心一跳,又聽李志道:“駱少擔心他們阮家會狗急跳牆。”

駱少騰現在不宜出面,那麼他便會擔心阮家找他在乎的人下手,他在乎的人就唯有餘小西和糖糖而已。現在不止是警方,他們也都已經在極力尋找,但阮家在國內的根基很深,阮玲要藏起來一時半會還真不很容易。

這期間,他們要保證她的安全才行。

余小西在駱家住了下來,等待着駱少騰歸來。這種情勢莫名的時候,其實最難熬。尤其外面已經風雲四起,阮玲卻行蹤成迷,駱少騰也遲遲沒有消息。

打破平靜的是兩天後,飛凰集團擴展部收到的一個快遞包裹。職員在拆開時發生爆炸,遭成一死三傷。警方介入調查,余小西作為公司代表出面。

李志都恨不得將余小西藏起來,她卻主動站在媒體的視線里。雖然在外人看來,駱少騰前不久與余欣南的“婚事”鬧的沸沸揚揚,她的出面顯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當然,李志對於余小西的做法也是不贊同的,如果余小西出了事,他怕沒有辦法跟駱少騰交待。

相比起來,余小西顯的冷靜很多,她問:“李志,阮玲藏在M市對不對?”口吻十分篤定。

李志一直以為她就是在駱宅里安心受着保護,縱然她能猜到這事與阮玲有關,也沒想到她會動察這些,所以楞了下,然後緊張地問:“少奶奶你要幹什麼?”她是故意站在大眾視線內引阮玲嗎?

余小西沒回答,她只是在猜阮玲如果在M市,她弄這一恐嚇事件暴露自己的行蹤目的為何?逼駱少騰現身?想要同歸於盡?但如果駱少騰不現身,她的下一步會怎麼做?糖糖如今在S市,她只能將阮玲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來。

果然,兩天後余小西手機收到一個視頻,出乎意料的是關於余小北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年,這個視頻還是像刀子一樣在她心上捅了一虧,鮮血淋漓的。

因為這不止讓她再次面對了失去媽媽和妹妹的痛,更讓她直觀地面對了余小北慘死的整個過程。她氣血翻湧,渾身都在顫抖。

想報仇嗎?

視頻的最後,滴血的字這樣問她。

想!親人被人這樣對待,她殺了那兩個人的心都有,又如何不想?可是那兩人早就已經被解決了,幕後的人才是真正的仇人。這個節骨眼上送這些東西給她的,除了阮玲不作第二人想。

這個女人害了自己的媽媽,破壞了他們的家庭,她不是沒恨過,只是心頭卻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恨,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阮玲在成心折磨她,她明知道卻無可奈何,因為畫面里的人是她的親妹妹,她的親人。情緒這樣翻湧又不得不壓抑,時間又過了兩天。

今天是飛凰遇難職員的葬禮,因為媒體在關注,她代表駱少騰去參加,回來的路上卻遭遇了嚴重的堵車。李志坐在副駕的位置上打電話,她身上的手機也跟着響起來。

“想見我的話現在下車,外面有人接應。”阮玲的聲音由話筒里傳來。

余小西掛了電話之後打開車門,隨着轟隆隆的引擎聲驅近,重型機車正停在他們的車邊。李志只是一個轉頭,便見余小西被載着由排着長龍的車隙間穿過去。駕車的人技術很好,保鏢追了幾條街都沒有追上,最後失去了余小西的蹤跡。

機車開出市區,一路往郊外飆着,最後停在山下的一處民居。黃昏臨近,這裏與城市的喧囂完全隔離,可是誰又知道這寧靜之下,到底又藏着怎樣的血腥?

男人摘了頭盔,逕自推開院落的門,倒是不怕余小西跑掉的模樣。裏面走出來一個衣着樸素的女人,她的裝扮與這裏的農婦沒有任何區別,不同的是臉和氣質。

兩人交換了下眼神,女人上前對余小西說:“駱少奶奶吧?正阮總在裏面等你。”說著便要領她進去,卻見余小西沒動,不由瞧着她。

“我怎麼知道阮玲到底在不在裏面?”余小西問。

那人聞言笑了,反問:“既然已經來了,駱少奶奶又憑什麼以為自己還能走的了?”意思是她別無選擇。

余小西抿唇,抬步邁進院子。

天色將暗,院裏建了六間北屋,裏面到埋了多少人余小西不知道,只見阮玲坐在葡萄架下品着茶。春天,萬物復蘇的季節,燈光下可看出葡萄架上才剛鑽出嫩嫩的芽。

阮玲抬頭看到余小西朝自己走過來,低啜了口桌上的茶水,說:“看不出來,你竟還真敢一個人過來,這幾分膽識倒頗幾分像呈義。”

這話說的像是緬懷,又像是嘆息。

“抱歉,我並不以他為榮。”余小西卻很不給面子。

她知道當年余呈義是為了救阮玲受的腿傷,而若非他那次的“英勇”,就不會有她這麼多年來的家庭殘破。

阮玲抬眸瞧着她,余小西長的其實不錯,但總比余欣南和余小北差了那麼點艷麗。可是那眉宇間的清冷,倒也是他們沒有的。

余小西迎着她探究的目光,並沒有躲避,而是問:“小北的事是你做的?”她今天會出現在這裏,彷彿只為親耳證實這個答案。

她的眸子雖然那樣幽深,卻還是能讓人看到壓抑的火光。彷彿只要她敢承認,她就會做出殺人的事來。可阮玲既然敢發那段視頻給她,既然敢讓余小西到這個地方來,她自然是不怕的。

事實上阮玲走到這一步也已經沒什麼怕的了,她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不甘心自己步步為營,最後卻還是被駱少騰這樣一個小輩算計了,算計的她引以為傲的整個門閥都被瓦解。

再說,女兒至今生死未卜,她是不是該拿眼前的人跟駱少騰換點什麼?

她瞧着面前的余小西,問:“我給我講個故事。”說完也不等余小西回答,便陷入了回憶:

當年,阮玲只是南方豪門裏父母寵愛下長大的一個小公主。與余呈義的邂逅,緣起於她在前往北方小城的一次任性的旅行。本也沒什麼,卻意外遭到了綁架。

二十多年前的余冬年輕有為,長得又帥,隻身犯險將她救下,甚至為她斷了一條腿。自此,他就變成了她心目中的英雄,任大城市裏多少家世匹配的青年才俊都無法再入她的眼。

因此阮玲回到Z城后,卻仍然忍不住幾次往返陽澄縣,只是余冬並沒有給她什麼好臉色。後來,她才無意間知道他因為自己受傷從刑偵隊調理,成了後勤打雜的人。

他那麼年輕,雖然沒有好的家世,卻也是警隊裏重點培養的對象,一腔抱負因為救她的受傷而折斷。起初她心裏十分愧疚,所以總是拎着東西去他去家裏。

那時的余冬已經結婚,余媽媽就是很普通的年輕婦女,在她看來一點都配不上余冬。然而她依然每天揚着笑臉去跟她套近乎,搶着幫她做做家務。當然,她這樣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大多時候都會給弄的一團糟。

余冬在不得志之後本來就煩,看到她整日在眼前晃就更加心煩,對她驅趕過幾次未果。有天下雨他腿疾複發便沒控制住發了脾氣,阮玲委屈地從余家出來。

余媽媽怕她出事,勸丈夫拿了傘去送她。結果這一送就送了大半夜,那天兩人衣服都被淋濕了,余冬將阮玲送回酒店,然後不一小心就走了火。

起初余冬心裏也是愧疚的,對余媽媽、對阮玲均有,尤其阮玲是那樣嬌弱的大小姐,她的家世足夠匹配更好的人,她卻不計名份地將清白的身子給了自己。

他心生憐惜,由開始的躲避,到後來兩人不知不覺廝混在一起。現在回頭想想,那時的她也是被沖昏了頭,一心追求自己以為的愛情。

人總是會在得到一些之後,會想要得到更多,她原本也只是想要享受那短暫的溫存,兩人的事卻還是被人告發。阮玲被帶回Z城,余冬至此被迫離開警隊。

那時余小西還不足一歲,自然對阮玲沒有任何印象。

不過阮玲離開后,余冬彷彿漸漸安於現狀,在外人看來他對她們母女其實還好,尤其是對余小西。而事實是阮玲與余媽媽相差太多,余冬那時眼裏已經瞧不上余媽媽,他們之間的紐帶余小西,便好像移情般讓他傾注了感情。

余媽媽雖然懂的不多,可是她對余冬是有愛情的,絕望之下,她有時候都會嫉妒自己的女兒,嫉妒她能吸引丈夫的目光。儘管這種嫉妒她不曾表現出來,兩相比較之下,她其實更溺愛小北。

日子這樣還算平靜地過了幾年,兩人一次意外后便有了小北,余媽媽總覺得日子會漸漸好起來。只是不久后他看到一份舊報,上面刊登着Z城阮家的訊息。余冬的心裏便像長了草,然後終於在一個冬夜不辭而別。

他走時什麼都沒帶,且是半夜走的,幾乎沒有什麼人看到。不久后,有人在城外冰窟窿發現了疑似他的鞋,於是大家都猜測他死了,余媽媽也就當他死了。其實來年開春的時候,姑媽和姑夫偷偷去打撈過很多次,根本就沒有發現屍體。

“你知道嗎?他出現的時候我是恨他的,即便他拋妻棄女來到我身邊……”阮玲的聲音打斷了余小西的思路,她轉頭對上阮玲的目光。

目光神色間並沒有得意,她說:“我幫他治了腿,讓他負責阮家的生意,穿上光鮮的衣服,出去時所有人都捧着他。我慣着他,讓他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我知道是個男人都會上癮,見識過這樣的繁華,我知道他再也適應不了小縣城的生活。”

余冬就是這樣成了余呈義,從此與陽澄余家斷了聯繫。

阮玲承認,她最開始跟余呈義在一起的時候,只是單純地喜歡這個人。可是他來找自己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學會用盡心計。

余小西知道她在拖延時間,事實上自己在這裏聽她那麼多的廢話,她也是在拖延時間。只是彼時的她還小,此時耳邊迴響着阮玲與余呈義之間的那些事時,卻令她感到內心十分厭惡。或許是知道小北的死與眼前這個女人有關,也許是因為余呈義為她拋妻棄女。

阮玲心裏知道,但卻還是很認真地看着她,問:“你很恨我嗎?”畢竟是她讓她失去父親。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還要害小北?”或者她媽的死也與阮玲有關?

阮玲蹙眉,抱了杯茶暖手,說:“三年前,呈義趁着出差,曾經回過你們老家,他以為瞞的神不知鬼不覺。”唇角勾起一抹諷刺,又道:“也對,事實上如果不是被你媽發現,讓她也跟來了M市,我永遠也不會察覺。”

余小西聽到這裏,眸子沉下去,問:“不要告訴我,我媽的死也跟你有關。”

她猶記得余小北鬧自殺的那天,從來不會離開縣城的媽媽卻突然出現在M市,當時她並沒有用心去追究,原來真的並非巧合。

阮玲對上她儘管極力掩飾,猶顯的有些激動的眸子,回答:“呈義他當時並不知道你媽跟蹤了他,所以他從M市辦完事便走了,他甚至來不及關注你和駱少騰成婚的新聞。”

那時遠在Z城的阮玲也是不知道的,只是跟着余呈義的保鏢是她的人,余媽媽竄進了他們的視線,她才知道。

余小西已經不說話,只拿眼睛死死地瞪着她,彷彿要在她臉上燒出個洞來。

阮玲前面鋪墊了那麼久,又怎麼可能只說到這裏就停止,她目光對上她的眸子,直接道:“其實你已經猜到了,你媽的死跟我有關,余小北的死也是我——”只是殺她媽媽並非因為余呈義,小北也只是意外。

如果說前面的一切余小西都可以隱忍,那麼此刻余小西再也無法容忍,所以阮玲話音剛落的時候,她就直接朝阮玲撲了過去。

阮玲說這話也是因為她已經不想再拖時間,她的人已經在無聲無息地朝余小西靠近。只是沒有餘小西靠的她的近,她出手敏捷,手臂改錮住她的脖子,而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刀子,尖利的刀尖就扎在阮玲的脖頸處。

此時這橦屋子裏埋伏的所有人都已經出動,將他們圍在中間。

“你走不了。”阮玲被勒的臉色脹紅,一點畏懼都沒有。因為她的只是將余小西控制在自己的範圍內,這裏都是她的人,余小西怎麼可能逃的掉?

“阮玲,我親手殺了你信不信?”她刀尖挑破阮玲頸間的皮膚,若非還有一絲理智尚存,她必然親手手刃仇人。

這個女人竟然這樣惡毒,惡毒到害死了她的媽媽和妹妹,她幾次都恨不得刀子扎進去。可是自己這樣紮下去,駱少騰與糖糖怎麼辦?

雙方僵持之間,外面傳來車子咆哮的聲音,隨着院門被推開,有人喊了聲:“是許少。”

一身黑色皮衣褲的男人出現在門口,一時間眾人都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他帶的人不多,也就七八個的樣子。

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目光在院內掃了一圈,他這種見慣了生死的人,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全無緊張之感。目光落在余小西臉上,才笑了聲,問:“這是唱哪出?”

沒人回答,不管是劫持人的余小西還是被劫持的阮玲。

“許少怎麼找到這裏的?”阮玲問。

許辰逸看了眼余小西,說:“還是先解決當前的問題,我們再談。”

余小西彷彿感受到威脅,刀子往阮玲脖子上逼近了些,說:“放我走。”

“急什麼,你不是來報仇的嗎?怎麼?不敢往我脖子裏扎?”阮玲一副喪心病狂的樣子刺激着余小西。

“我離開這裏,自然不會放過你。”余小西挾持着她,對擋面前的人說:“讓開。”

阮玲與許辰逸只是合作關係,她的生死許辰逸的人並不緊張,本來就沒圍着,所以沒有動。阮玲的人倒是都散開了,給余小西讓出一條通往外面的路。到了這一步,他們的心思都被余小西抵着阮玲脖子上的刀尖牽住。

人太多,余小西不管怎麼退都會腹背受敵,唯有死死握住阮玲,以策安全。然而即便這樣還是被人逮到空隙,她們還沒有退到院門口就有等不及出手。

電光石火之間,許辰逸同時也出了手。幾乎所有阮玲的都以為他是去救阮玲的,然而當他乾淨利落地解決了對余小西出手的人進,他們都沒反應過來,太陽穴上就被抵了一把鋼硬的槍管。

自然混亂中也有人不聽話,許辰逸掏出槍,想逃的和反抗的便是利落地一槍,現場就這樣輕易被控制住。阮玲整張臉都是白的,不敢置信地看着許辰逸。

“現在,阮總知道我怎麼找到你的了吧?”許辰逸問。

阮玲當時的臉色十分精彩,那是因為她萬萬沒想到,余小西會聯合許辰逸。

許辰逸啊,他可是M市的黑幫老大。若說他與駱少騰之間有什麼恩怨,還真沒人具體說的清,只是好像所有M市的人都知道他們不是一路。所以阮玲才沒有想到,許辰逸會幫着余小西。

許辰逸自然也不會跟她解釋,將她從余小西臂彎里拽過來,手刀在阮玲頸間一劈,她身子就軟軟地倒在他身上。

“謝謝。”余小西說。

許辰逸回她一個安然的微笑。

此時院外響起急促的剎車聲,接着駱少騰的身影已經闖進來。許是趕的太急,臉上的急切未褪,目光與她對上時腳步才止住。

與此同時,駱少騰帶來的人已經迅速進了院子,看到許辰逸的人時並不意外,只等着進一步的指示。然而相望的兩人,那世界中彷彿已經沒了他們的存在。

安靜的夜空下,遠處隱隱傳來警笛的聲音。

“大哥?”許辰逸的人喊了一聲,雖然這次他們義務幫忙,可也不想把自己搭進去。

駱少騰這才注意到站在余小西身邊的許辰逸,兩人對望一眼,許辰逸將阮玲推給李志,話卻是對駱少騰說的,他說:“駱少,人交給你了。”

正如阮玲了解的那樣,兩人之間隱約好像該是有什麼恩怨,可是細究起來好像誰也具體說不上哪一樁。但是此時此刻,彷彿就他這樣一句話就已將從前所有都泯滅。

駱少騰也不是小氣的人,認真地吐出兩個字:“多謝。”

許辰逸便準備帶着他的人離開,但還是忍不住看了余小西一眼,無聲頷首,算是打過告別的招呼,上了車便消失在夜色中。

那樣的背影無形間吸引着余小西的目光,一直追逐着那幾輛車子遠去。直到垂在身側的手被一雙大掌握住,她才側目對上駱少騰的目光。

“沒事了。”他抱着她,吻她的額頭。

余小西點頭,順勢枕在他的肩上。

此時駱少騰帶來的人已經將這個院子清了個遍,李志報告:“駱少,沒有其它人了。”

外面的警笛聲愈大,駱少騰將現場交給李志去處理,拉余小西離開。

她卻沒動,轉頭看了眼阮玲,眸色幽深,她說:“我要讓她給我媽和妹妹償命。”

夜色中,她在一個承諾。

駱少騰點頭。

兩人離開那個院落後,一路往市區的方向返回。這時的時間已經很晚,外面一片荒蕪。

車廂內很安靜,分別又相逢的戀人,呼吸在一個車廂內足以抵過這些日子以來的輾轉反側、擔驚受怕、忐忑不安。原是這樣的,他也想着她今天隻身犯險,本也是為了自己能揪出阮玲。

可是想到自己剛剛看到的院子裏阮玲的那些人,心潮彭拜着卻好似怎麼都壓不住,乾脆一腳踩了剎車。

吱地一聲,聲音劃破夜空。

余小西有些意外地側目的時候,他身子已經籠罩過來,那氣息嚇了她一跳。接着下巴被捏起,他質問:“余小西,我說過不準犯險,你為什麼總是不聽話?”

飛凰出事後,他得知她代表自己出面處理事情的時候,他就已經隱約猜到她想幹什麼,已經急忙從外地趕回來。他可知道他剛下了飛機,就接到電話說她私自行動的時候,他整個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看着他眼裏那些怒火,指尖撫上他的臉,她知道生氣是因為他在擔心自己。手抱住他的脖頸,頭枕在頸窩處,說:“我沒事。”

她當然沒事了,他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私自聯繫了許辰逸!當然,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他只是苦惱他要想個什麼辦法,才能讓這個女人明白,她只要待在他羽翼下便好……

——分隔線——

阮玲被送到了警局,然後移交B市,因為證據確鑿,有關部門已經起訴。從出事到開庭的時間,阮家幾乎佔盡了各種報紙的版面,以及網絡。

阮玲在從法院出來的押解途中有人發生劫獄,發生槍戰,混亂中被亂槍斃命於街頭。

消息傳來之後,駱少騰牽着余小西的手去了一直被封鎖的那家私人醫院,付清的遺體一直被封存在這裏。駱少騰鄭重地給躺在冰棺中的付清磕了頭,然後將她與駱父合葬在一起。

余小西不知阮玲的死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或者就是駱少騰刻意安排所為,可是那些已經不再重要。

一切處理妥當之後,日子終於要平靜下來,他們首先要做的便是去S市接回糖糖。小丫頭跟越越玩的正樂不思蜀,看到他們時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偏頭裝沒看見,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駱少騰與余小西哄了很久,喬可遇就坐在一邊幸災樂禍地看熱鬧,兩人費了很大的勁才哄的糖糖高興起來。小孩子賭氣僅是因為覺得自己被忽略了,自然不會氣太多,加之與皇甫越三無不時的鬧點不愉快,便直央着要回M市,要回家。

恰逢蘭嫂這幾天請假,公寓那邊一直沒有人打掃,他們便一直住在皇甫家。這天清早,駱少騰陪着糖糖小公主在院子裏玩,余小西則說要先回公寓收拾點東西。

心裏想着這次回M市,大概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有些東西還里應該帶走。進門的時候,看到柜子上擺着未拆封的快遞,大概蘭嫂怕她看不到,才放到醒目的位置。

余小西好奇地拿起來瞧了瞧,地址是國外的,收件人是自己的名字,可是自己除了陸周並沒有與在國外的人有聯繫,即便紀元也只是偶爾發郵件給自己,都是一些自己在國外遊歷的照片。也不知到底去了哪裏,有時十天半月不會回信,尤其最近她的心思也根本沒有注意他。

思緒飄的有點遠了,她注意力轉回來,拿了把裁紙刀將它打開,裏面只有一張薄薄的紙,卻是一張寫滿英文的結婚證!她當時心裏就有不太好的預感,眸子一點點下移,然後在簽名處見到余欣南和駱少騰的名字,那一刻簡直渾身冷透。

回程的飛機票定在下午,駱少騰這邊已經準備妥當,正等糖糖與皇甫越告別。

“臭越越,我終於回家了,以後沒人再跟你搶玩具。”糖糖癟着嘴,一副戀戀不捨的模樣。

皇甫越蹙眉:“我才不玩那麼幼稚的東西。”

“不玩幹嘛搶我的,壞人!”糖糖指責。

“因為你玩會變笨啊。”皇甫越還挺理直氣壯,覺得自己好心沒好報了。

“你才笨,你最笨了。”明明剛剛要哭出來,這時候又恢復掐架的模式。眼見喬可遇朝這邊走過來,馬上又變了語調:“想我的時候打電話,不要哭鼻子哦。”

皇甫越皺眉:“誰會想你?少臭美。”

糖糖認真是聞聞身上,回答:“我不臭,但是我很美哦。”

“余糖糖!”真是被她打敗了。

糖糖卻笑的眼睛眯起來,上前,手抓着他的肩,在他俊俊的側臉上啵地親了一下。不等他將她推開,小丫頭已經跑到車子邊。

“喬阿姨、曜叔叔再見。”

“糖糖再見,阿姨會想你的。”皇甫越一臉嫌棄地擦着自己臉上的口水,一邊看着媽媽將糖糖抱起來。

“糖糖也會想喬阿姨哦。”糖糖摟着她的脖子,送上一個香哦,嘴甜的讓人都不捨得放手。

因為余小西一直沒有回來,父女兩人選擇與皇甫一家告別,車子開出私人宅區后,直接去瞰園接她。但駱少騰打了余小西的電話兩次,那頭仍然無法接通。

直到車子開到了瞰園樓下,駱少騰帶糖糖上去,敲門。

沒多久,門被人從裏面拉開,余小西出現在門內。

“媽媽。”糖糖一下子撲進來,抱住她的大腿。

“糖糖。”余小西蹲下身子,抱住她。

駱少騰看到她臉色有點不好,不由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余小西掀唇,糖糖正摟住自己的脖子,話又咽了回去,說:“沒事。”

駱少騰見她情緒有些不對,可又明顯不想當著糖糖的面說。眼看登機時間要到了,便只好作罷,一邊拎過放在玄關處的行李,一邊說:“先回去走吧。”

余小西看着他,那一臉坦蕩的模樣她是應該信任,所以儘管顧慮重重,最終還是點頭。只是這一路兩人也沒有尋到可以單獨說話的機會,因為整個飛行過程中糖糖都很興奮,一直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內容無外乎就是皇甫越怎麼欺負自己的種種告狀,一會兒又是想念小泰迪。

駱少騰一直注意到余小西心事重重,好不容易等到睡着,想要問問緣由,卻見她也戴了眼罩睡了。母女兩再醒來時,飛機已經抵到M市。

他們一家原本是從貴賓通道出來,卻沒料到會被大批的記者圍堵。也虧了李志早有安排,保鏢將那些記得隔的很遠,幾乎沒有近身,也聽不清到底說了什麼。糖糖倒沒被嚇着,只是趴在駱少騰的肩頭,充滿好奇地看着那些被阻隔在三米遠外的人。

出了機場后,駱少騰的神色卻並不好。車子載着他們行駛在回駱宅的路上,不由問:“怎麼回事?”

李志看了余小西一眼,模樣有點為難。

駱少騰也下意識地看了眼余小西,她目光一直望着窗外,好像並沒有察覺。低頭,將手機開機,不斷的提示音接蝩而來,而最新的新聞卻讓他眼眸跳了下。

視頻兩個字給他心上湧起一投不詳的預感,內容他大抵也是能猜到的,卻只能不動聲色地將手機收了,直到車子開進駱宅。

糖糖一下車就看到了被傭人牽出來的小泰迪,眼前一亮就撲了過去,抱着它是又抱又親。狗狗雖然被養的很好,平時也很注重衛生,余小西看到女兒的行為還是忍不住去阻止。

兩人說著話,駱少騰已經帶着李志回到別墅。

他不知道視頻是什麼流出來的,但是這事如果不出面澄清,總會被會詬病。尤其他應該向余小西解釋清楚以免她誤會,不過當務是指示公司怎樣應對。

李志離開后,他從書院出來就聽到糖糖在樓下跑來跑去的聲音,他見余小西並未在客廳,便直接去了卧室,準備跟她解釋下視頻的事。

門打開,人卻不在,小工作枱上的電腦開着,室內回蕩着讓人臉色心跳的喘息聲,且伴着記者解說的聲音。駱少騰心裏一沉,便聽到外面傳來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轉身就下了樓。

糖糖趴在狗屋裏正在小泰迪說話,客廳里兩個傭人正在打掃,完全不見余小西的蹤跡。他奔到別墅門口時,管家看到他臉色不好也嚇了一跳,喊:“駱少。”

“少奶奶呢?”他問。

“少奶奶剛出去了。”至於去哪了不是他能過問的。

駱少騰拿出手機給余小西打電話,那頭很快就被掛斷,駱少騰再打,那頭便直接關了機。他開車追出去時,街上已經沒了她的蹤跡。

因為余小西是自己開車出去的,他無計可施之下,只能讓人查那輛車子的行蹤。結果車子只停在商場停車場,人卻不見了。

他知道余小西是誤會了,在鬧脾氣,可是她躲起來,他還真一時半會找不着……

——分隔線——

余小西最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住酒店也等於自投羅網,最後就選了江邊的一個出租的民舍。從看到那個結婚證到後來的視頻,她心情是複雜的。雖然他也相信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想到他也曾給過另一個女人婚姻的承諾,哪怕是哄騙,她心裏總還是會不舒服。

她認識的駱少騰,原不該是這樣。

一切都平靜下來,她的心開始迷茫。她也知道自己此時的行為只是鴕鳥心態,但是她需要時間讓自己冷靜一下。這幾天她甚至不去關注那些新聞,可是那些新聞早就在心裏扎了根,又怎麼可能輕易去除?

天氣漸漸轉暖,江邊散步的人也多起來。她每天晚飯後都會在江邊走走,直到很晚才回去。這天卻在往回走時,一輛黑色的車子突然吱地一聲停在了路邊。

那車幾乎是擦着她的身子而停,所以嚇了她一跳。

“余小西。”車門打開后,許辰逸從上面下來。

余小西有些詫異地看着突然出現的他,問:“你怎麼在這兒?”

“這邊吃飯,沒想到還能遇到你。”許辰逸夾煙的手點了點前面的街道,說。

余小西順着那個方向看去,正是他“請”她吃飯的私房菜館,看來他真的很喜歡這裏。於是笑了下,說:“真巧。”

“你不在駱家當少奶奶,大晚上出來轉悠幹什麼?”許辰逸問。

余小西看着路燈下的他,喊:“許辰逸,我請你喝一杯怎麼樣?”

“哦?去哪?”許辰逸挑眉。

“等着。”余小西說,然後轉身就走開了。

許辰逸倚坐在引擎蓋上,看着她穿過馬路,進了對面的便利店,然後沒多久就拎了一打罐裝啤酒過來。在他詫異又新鮮的目光下,余小西遞給他一瓶。

“就這樣?”許辰逸問,雖然好像在抱怨她小氣似的,眼裏卻滿是笑意。

余小西一點也不在意,跟他一樣倚坐在引擎蓋上自己打開一瓶,說:“臨江飲酒,你不覺得很詩意?”

許辰逸倒覺得她有點強詞壓理,笑了。

余小西與他手裏的酒碰了下,說:“干。”便仰頭喝了一口。

她的樣子一點都不想酗酒,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開始的時候也只是喝酒。後來不知道是不是喝的多了,話也便跟着多起來。

說著她從小生活的小縣城,說著她的媽媽和小北,說著大學,說著她的工作。然後她說在M市這麼多年,直到這幾天才發現自己居然什麼都沒有。

從前有林雅然,可是林雅然跟紀元談戀愛死掉了。後來有陸周,陸周因為自己燒傷出國了,再後來媽媽、妹妹都沒了,再後來又是紀元。

“你說,我是不是人家說的掃把星啊?”如果這不是個相信科學的時代,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古代里那些人說的掃把星,一輩子都克身邊的人。

許辰逸聽她說了一晚上,獨獨沒有提駱少騰,便知道她心裏的鬱悶所在。其實現在整個M市誰又不知道?

“你不會離家出走了吧?”他問。

余小西大概是真的喝醉了,聞言偏頭看着他笑,大概也是沒想到他會用這四個字形容自己,像未成年少女似的,然後咯咯地笑起來。

“因為那個視頻?”許辰逸問。

余小西笑着笑着,不自覺就趴到了他的肩上,吸了吸鼻子,說:“我知道不是真的。”

“既然知道不是真的,又為什麼生氣?”許辰逸覺得此時的她就很孩子氣。

余小西沒回答,只是直起身子繼續喝酒,雖然眼圈有點微紅。過了一會兒,她才低着頭,說:“我說真的,我相信他不會真的對不起我。只是突然之間我很迷茫,他到底還是不是那個我愛的駱少騰。”

許辰逸無法給她答案,她也沒期望他會回答自己,只是想要個人陪自己喝酒而已。於是她一口口輕啜,這樣一瓶又一瓶的易拉罐也跟着空了。

她突然捂着嘴在路邊吐起來,那模樣有點難受。許辰逸放下手裏的酒,幫她拍着背。余小西蹲在地上,眼圈有點微紅。

許辰逸只能裝沒看見。

她突然喊:“許辰逸。”不知是不是環境使然,他竟覺得這一聲喊的有些不同尋常。

“什麼?”許辰逸問。

“對不起。”她道歉。

許辰逸有點莫名其妙,她撐着額頭顯出一點醉態,說:“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一直在幫我。”她卻一直因為他黑社會的身份,敬而遠之。或許他對自己的感情,她還是懵懂地意識到一些才會如此。

許辰逸聞言笑了,說:“我可不是好人。”

“我知道你是。”最起碼對她是的,余小西說完便閉上眼睛。

“喂,余小西,你別睡。”他搖搖她的手臂,她一點反應都沒有。他不由說:“你個已婚婦女深夜跟個男人喝醉,不怕出事?”

“我相信你。”她嘴裏咕噥着,這次是徹底醉的睡過去了,安靜地趴在他懷裏。

許辰逸低頭看着她,指尖撩開她臉上的髮絲,唇角卻是浮上一抹苦笑。相信他?

如果她知道自己是喜歡着她的,她還會這麼相信自己嗎?

他承認最初的時候,他注意到余小西只是一時興趣,後來因為某種原因與莫亦銘合作,所以才會在她的化妝鏡上裝竊聽器。

現在想想,那真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陷阱。

因為他可以聽到這個女人每天的生活,她經歷的所有種種,包括她對莫亦銘的愛,在駱少騰身邊的掙扎,聽着她每天上班、下班的工作,以及她對妹妹的愛恨。她總是喜歡壓抑的哭泣,或者聽筒那邊一片靜默的時候,他都可以感覺到那種比哭泣更撕心裂肺的痛。

那是一個女人的世界,他就那樣不知不覺陷了進去。

當然,有一天那化妝鏡不知被她技到哪裏去了,他再也聽不到她的訊息,卻還是仍不住牽挂,對於自己完全偏了題也不在意。甚至有段時間他知道她情緒不好,還着了魔的訂了很多紅玫瑰給她,有時候覺得自己都變態。

可是他同時又很理智,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她渴望的安穩人生,他這樣的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給,他才會選擇只是默默關注。低頭,見她睡的香甜,他吻了吻她的額。她這一生其實過的也很難,所以他又何必再給她憑添那些苦楚?

“大哥。”時間已經不早,暗處幾個陪兩人吹了一夜冷風的兄弟上前。

許辰逸頷首,他抱着余小西起身,將她送回她暫時住的地方。將她放下來時,她嘴裏含糊地質問:“駱少騰,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跟她牽手,不會親吻,不會發生關係……”

嘴裏硬着,其實還是在意。

臨走前,許辰逸看了眼那橦低矮的房子一眼,吩咐:“通知駱少。”

——分隔線——

大概也就十五分鐘左右,刺耳的剎車聲劃破夜空,駱少騰從車上下來,進了有些老舊的院子。余小西今天喝的有點多,屋裏有人進進出出也沒有察覺。

當他看到躺在床上睡的昏天暗地的余小西時,他明明那般心急如焚,心頭卻突然奇異地松下來。她還在,她沒有走遠,其實這比什麼都好。

外面天冷,許辰逸抱她回來時她還穿着外面的脫衣服,這會兒駱少騰又找了件大衣給她裹嚴,這才抱她上車。回到駱家時還是驚動了很多人,就連糖糖都跑下來了。

“騰騰,媽媽怎麼了?”糖糖站在台階上,迎上抱着余小西的駱少騰。

“噓,媽媽累了,正在睡覺。”他說。

糖糖對於媽媽離家出走的事還什麼都不知道,雖然兩天沒見有點想她,不過還是很聽駱少騰的話,乖乖跟傭人回房去休息。

駱少騰則抱余小西回房,放回床上,這女人仍然睡的渾然不覺,翻了個身繼續睡。駱少騰見她眉頭皺着,脫了鞋子,然後是大衣,一件件將她的衣服都剝下來蓋上被子。

衣服脫掉之後,大概覺得一時暖不過來,她下意識地在他懷裏蹭了蹭,自然這一蹭就蹭出了火。駱少騰眼眸幽深,本不想趁人之危,手碰到細膩的肌膚時,仍然沒有忍住將她壓在身下……

對余小西來說,這一晚她只是做了一場春夢。夢裏自己與駱少騰翻雲覆雨,各種瘋狂。再醒來時,發現自己竟在駱家的主卧室里,驚得一下子從床上起身。怎奈動作太猛,腰部傳來一陣疼痛。

“唔……”她嘴裏發出痛呼,隨着被子滑落,進而看到自己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

昨晚春夢的畫面在腦子回放,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根本就不是春夢,而是真實發生的。臉頰一熱,眸子向四周張望,偌大的卧室里只有自己,而“施暴”者駱少騰根本不在。

宿醉讓她頭疼欲裂,有些頹廢地倚在床前躺了一會兒,這才拖着疲憊的身子起床。簡單地洗漱過後,換了套家居下樓。

“媽媽,媽媽。”糖糖看到她馬上撲過來抱住她的腿,小泰迪跟在腳步搖着尾巴。

余小西踩下身子,看她大清早的就跑的一頭汗,接過傭人遞過來的毛巾幫她擦着,然後親了親她嫩嫩的小臉蛋,說:“糖糖早啊。”

“媽媽早,媽媽你這幾天去哪了?糖糖都想你了。”糖糖抱着她說,眼睛裏亮亮的。

去哪了,余小西自然不好跟她講。不過親了親她的額頭,說:“媽媽也想糖糖。”然後抱她到餐桌邊坐下。

傭人趕緊將早餐端上來,母女倆互動很好地吃完,糖糖便去上幼兒園了。余小西瞧了一眼自己那天開出去的車就停在院內,便轉身回了客廳。之所以這麼安靜,是因為她知道她不會再那麼容易出去。

駱少騰大概上班去了,糖糖也上了學,整個屋子裏都很靜,只有她自己。傭人奉了茶水上來又退下去,她百無聊賴,身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先瞧了眼來電顯示,然後才接起,喊:“可遇?”

“你看電視沒?”喬可遇問。

余小西一楞,回答:“沒有。”

“打開。”喬可遇說。

余小西只覺得莫名其妙,不過還是依着她的話將電視打開。電視裏正在演廣告,她瞄了一眼,問:“哪個頻道?”

“等着。”喬可遇回了兩字,神神秘秘的。

“到底什麼事?”余小西問。

喬可遇說:“等着就是了,千萬別關。”然後就把電話掛斷了。

余小西聽着話筒里傳來的忙音,覺得莫名其妙。本來也沒有在意,耳邊突然略過一陣陣雜亂的聲音,接着駱少騰的名字落進耳中。她下意識轉眸看過去,便見駱少騰站在法院門口被很多記者圍住。

這次應該是關於阮家的審理,不過媒體的重點除了在關注駱家能全身而退之外,更多的是想知道最近關於網上瘋轉的那段視頻內容。畫面中保鏢將眾家媒體隔開,前路還是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關於這兩點我已經向有關部門證實,本人這段時間一直在醫院裏陪母親,不曾出國,國外註冊結婚之說純屬無稽之談。”付清前不久過世,下葬時並沒有驚動任何媒體,但還是多少有些耳聞。

“那麼駱少,關於網上曝出的視頻事件,你本人又作何回復?”

駱少騰看了那記者一眼,倒也沒有惱,手放在紐扣上一顆一顆解扣子。衣襟在風中微動,壁壘分明的胸肌若隱若現,現場的人都屏住呼吸注視着這一幕,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

直到他將整個上衣脫下來,手肘與胸前的傷疤在鏡頭前那麼清晰明顯。他看着鏡頭,那雙眸子像在注視着自己,說:“傻瓜,視頻中的男人身上有傷嗎?”

余小西看到這一幕時,眼眶不自覺地濕濡起來。那視頻中的男人有沒有傷她其實並沒有注意,可是她知道那些傷全部是因為自己而留下的。

“怎麼?現在知道冤枉我了嗎?”身子被一雙有力的臂彎由身後抱住她。

余小西眼裏有串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她剛剛看得太專註,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的。轉頭看着她,眼裏是淚,臉上又有點想笑,問:“駱少騰,你會不會太招搖了。”

她敢打賭,今天這個視頻一出,駱少騰絕對不止風靡M市,肯定會從M市走向國內,比那些明星還紅。

“就算讓全世界都知道,我也愛你一個人。這樣說來,你更招搖才對?”他親吻着她,這怕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話。

“你確定你是不是在害我嗎?”余小西問:“像那些明星的老婆的,被嫉妒的粉絲天天罵,受到襲擊的都有。”

“那更好,藏在家裏只給我一個人看,我還怕糟了別人惦記。”

他嘴上雖不說,許辰逸那點心思他是看的出來的。自己的女人這麼招人,對他來說並不是件省心的事。

“惡毒,唔——”她嘴裏罵著,卻被他堵住,接着身子騰空,他抱着她便往樓上走。

“駱少騰。”她抗議,又不敢喊的太大聲。

駱少騰直接將她壓在門板上,一邊解她的紐扣一邊說說:“昨晚上你喝醉了沒盡興,現在補償給我。”比他動作更直接的是他眼睛。

余小西整個臉和身子都紅透了……

她雖然覺得這事白天做怪怪的,且她昨晚被壓榨的不輕,但還是被駱少騰掌握了主導權。一番雲雨後,真累的半點都不想動。

“駱少騰,如果視頻中的人不是你,你也沒有出過國,那麼做這些事的那個男人是誰?”她趴在他的胸口追問。

駱少騰臉上難得露出一抹不自然,手握拳壓在唇上掩飾地咳嗽了聲。

余小西想到自己三年前誤會他與付琳有染,當時她只顧傷心,好像也沒有注意到他手臂上其實沒有疤,便問:“是三年前那個人?”

駱少騰點頭,扭扭她的鼻子,說:“今天我可算洗=白自己了。”

“他跟付琳什麼關係?”余小西拍下他的手,質問。

駱少騰想要逃避這個問題,余小西卻不依,他只好回答:“付琳出錢給他整的容。”

當年也是李習發現了付琳的秘密,才會在余小西回來時利用上的。

“她還有這嗜好?”想到付琳每天跟頂着與自己丈夫一張臉的人在一起,尤其她還見過翻雲覆雨那樣的畫面,頓時覺得不舒服起來。

駱少騰知道這時多說多錯,沒有搭腔。

余小西想了想,問:“那張結婚證書,他簽的?”

結婚證書駱少騰在余小西走後,她的東西中找出來了,便解釋道:“最遲後天,警方會接到付琳的報案,假的駱少騰會被逮捕。”不等余小西再問,他說:“他們會以騙婚罪起訴。”

現在大多都知道這世界上有一個男人跟駱少騰長得一模一樣了,肯定會有人想要找到他。與其讓別人出手,不如先發制人。大不了就是駱少騰在陪母養病期間,飛凰集團上、下都被騙了,最慘的是余欣南,被騙身騙婚。

“駱少騰,你不覺得這樣做很不光明磊落嗎?”拋開阮家那些不提,余欣南再過份也只是個女人。

“一切都是紀繆的主意,我不過是順手推舟罷了。”

引阮玲入局,他安排的步驟其實差不多,只不過沒有餘欣南這些環節。紀繆的參與是個意外,她為了紀元報仇,只是事件已然發生,為了不影響計劃他才會順手推舟……

——分隔線——

阮家的事解決之後,籠罩在他們上空的陰霾終於漸漸消散。飛凰集團剛剛恢復生機,駱少騰的工作每天都緊鑼密鼓,糖糖在幼兒園裏過的十分開心,一大一小回來時都會親她的臉,晚上是最幸福的時光。

駱少騰想讓余小西休息段時間,她也覺得駱家的一切才剛剛重新上了軌道,便只安心操持着家裏,讓駱少騰沒有後顧之憂,所以暫時沒有找工作。

日子如常地過,駱家又恢復了生機。

阮玲死後,余呈義彷彿也心如死灰,很多事都替阮家抗了下來,所以被判了死刑。余小西一點都不想刻意地去關注,可是新聞鬧的那麼大,報紙、電視、網絡無一不在報道,她想不知道都難。

後來,她就乾脆什麼都不看。

最近喜歡上了研究菜譜,等着駱少騰和糖糖回來,晚餐桌上總有兩道她親手做的菜。她其實沒什麼天賦,做的並不比傭人做的好吃,可是父女兩人還是會很給面子地吃光,這就是她最幸福的時刻。

這天晚飯前,糖糖和駱少騰還沒有回來。余小西正在廚房裏與傭人們一起準備晚餐。大家幹着活兒時不時開點小玩笑,聊聊天,因為她一點架子都沒有,都給這個家增添了很多和樂的氛圍。

正說到高興處,管家從外面進來,喊了聲:“少奶奶。”

余小西轉頭看着他,問:“什麼事?”

管家迎上她的笑容,表情就顯得有些為難,實在不想破壞她的好心情,可是這事他也不能不稟報:“有位律師想見人,說是從B市來的。”

阮家的案子是在B市審的,他不用說的很清楚,余小西應該也想到了。她一時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了眼盆里的涼菜。切成條細絲狀的筍、土豆、青椒等等各種顏色混搭在一起,加上各種調料,香脆可口,很適合夏天的吃,而且也簡單、易學。戴着透明手套的手在裏面拌了拌,這才脫下來,轉頭說:“請他進來吧。”

管家這才應了聲退出去,傭人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猶可以感覺到余小西的情緒變化的很快。

“劉媽,幫我裝下盤。”儘管不高興,但從來不會對傭人發脾氣。

劉媽趕緊應了,余小西已經走出去。

她剛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只見管家領了個西庄革履的中年男人走進來:“駱少奶奶,你好。”他的模樣倒有禮貌,不卑不亢。

“你好。”余小西站起來與他握了下手,然後請他坐。

傭人奉茶下來又退出去,律師才開口:“駱少奶奶,我是受余呈義先生的委託過來的。”

余小西輕啜了口茶,放下,然後才抬頭看着他。

律師大概沒料到她聽到余呈義的名字時,表情那樣平靜,甚至有點冷,便繼續道:“余先生那邊……五天後執行槍決,他想臨死前見你一面。”

余小西拿着杯耳的手還是抖了一下,茶水濺到手背上。臉色明明不好看,卻仍拒絕地說:“對不起,我不認識他。”她認識的只有餘冬而已,而他已經死了。

律師見她如此,不由嘆了口氣,說:“不瞞少奶奶,我之前與余先生是朋友才會跑這一趟。他與你的關係我多少也了解一些,他其實一直都很內疚,覺得很對不起你……但不管他生前做了多麼對不起你的事,他都已經是將死人了。”律師繼續勸。

余小西看上去臉一直沒什麼表情,半晌才緩緩站起來,說:“請稍等一下。”

律師點頭,她上了樓沒多久便拿了個文件袋下來,遞給他,說:“麻煩把這個轉交給他。”

“這是?”律師面露疑慮,他應該是來勸她見余呈義最後一面的,她還沒有給自己答覆。

“他看了自然會知道。”余小西說。

律師見狀,知道自己怕是說不動她。不過帶些東西回去,總算也是有個交待,便伸手接過來。

余小西讓管家送他,自己則轉回卧室。

這一天糖糖和駱少騰歸來,並沒有看到往常坐在客廳里等着自己的余小西。

不等駱少騰詢問,管家已經將事情大概報告了下。他哄着糖糖自己在樓下玩便上了樓,推開門,果然見她赤腳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柔軟的床墊下陷,她才注意到駱少騰回來了。

“怎麼了?”駱少騰問。

余小西沒回答,頭很自然地枕到他的肩上,說:“他要被槍決。”

駱少騰點頭,說:“我都聽說了。”但他知道,她要說的不是這個,便勸:“你若是想見他最後一面,我可以陪你。”

余小西卻搖頭,她說:“我把小北的資料給他了。”說完便閉上了眼睛,眼裏一片水光落下來。

余小北剛剛出生不久,余呈義就離開了家,他甚至都沒有見過余小北長大的樣子。可是她給余呈義的那些資料卻不是為了提醒他,他曾經還有過這樣一個女兒,而是讓他知道這個女兒死的有慘,且是因為他阮玲。

她承認她心裏有怨,怨到即便余呈義已是將死之人,她猶不願意原諒他。因為若非他與阮玲的糾葛,這些慘劇根本就不會發生。可是即便這樣,她還是會很難過,因為那個人畢竟是與她的親生父親,畢竟血脈相連……

她頭枕在他的肩頭,環住駱少騰的腰,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狠?”她在這世上除了他和糖糖,就真的再沒有一個親人了。

“小西,放下吧。”駱少騰吻着她的額頭安慰。

他不在乎她余呈義會怎麼樣,只想讓她放鬆自己,享受他們未來的生活,過得幸福一些……

余呈義被槍決的那天,陸周一家還是趕了回來。只是姑媽猶來不及見他最後一面,圍牆外哭的撕心裂肺。

最後余呈義是陸周替他收的屍,姑媽雖然很想讓他落葉歸根,可是當她知道余媽媽和小北的死與阮玲,她也覺得哥哥應該是沒臉見她們,便將他葬在了B市。

姑媽當天就飛到了M市,抱着余小西一邊哭一邊罵他活該,可是她的心是痛的,余小西也紅了眼眶,卻努力仰着眼睛,不想讓淚水流出來……

——分隔線——

轉眼,又是一年花開。

駱少騰與余小西的婚禮選在四月,北方的天氣已經轉暖,萬物復蘇,春暖花開。百畝紫滕花園,如同一個紫色的海洋,讓人如臨仙鏡。

婚禮現場,觀禮席上親友已經紛紛落,其中包括付凌、陸周一家、江浩然與蕭可、鍾北峻一家、陸周一家、還有紀元。人雖不算太多,都是極為親近的人,熱鬧又不失莊重。

音樂響起,駱少騰已經站在神父面前,余小西穿着白色的婚紗由紫滕架繞的拱門走來。穿着白色禮服,戴着花環的小糖糖抱着捧花跟在身後,皇甫越也是白色的小西裝與她站在一起,兩個萌寶模樣可討喜了,新娘新郎的光彩都被分去不少。

兩人在神父面前宣了誓,交換的卻仍是曾經那對廉價的鉑金對戒。他俯身親吻她的時候,兩人十指緊扣,戒面形成一個心形。

糖糖和皇甫越完成任務后,站在遠處看着自己爸爸媽媽親親。捧着嫩嫩的小臉,真是覺得今天的騰騰格外地帥,媽媽像仙女一樣。

“越越,長大了你如果想娶我,也要在這麼漂亮的地方,給我定很漂亮很漂亮的婚紗哦?”她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忽閃着,轉頭對身邊的皇甫越說。

彼時的皇甫越正覺得這個地方無聊想要走開,聽到這一句腳下一軟,差點栽下去——

——分隔線——

婚禮過後,兩人帶着糖糖直飛毛里裘斯,在那裏度過了最最快樂、甜蜜的時光。不過糖糖也開始有了她的小煩惱,就是父母總是旁若無人地時不時親吻,害她總要捂住眼睛。

唉!

五月的時候蜜月已經結束,日子漸漸恢復平靜。余小西卻漸漸發懶起來,最近嗜睡的很。這天是周末,駱少騰陪糖糖在樓下玩了一會兒,眼見時針指向十一點鐘,終於有點坐不住。

“少奶奶平時都這個點還沒起來?”一兩次賴床倒沒什麼,總是不吃早飯是不是對身體不好?

“不,就最近幾天。”傭人如實回答,也是怕被牽怒。

駱少騰眉頭微蹙,糖糖拽了下他的衣角,說:“騰騰,我帶糖果出去玩哦。”

駱少騰點頭,糖糖便跑開了。他直接上了樓,推開門果然見余小西還睡的人事不知。俯身親親她的額,喊:“小西兒,起床了。”

余小西這才萬般不奈地睜開眼睛,問:“幾點了?”

“十一點了。”駱少騰捏捏她的鼻子,見她又閉上眼睛,不由俯身逗她,說:“我昨晚也沒折騰你啊?怎麼就那麼能睡?”

最近他哄完糖糖上來,她總是先睡著了,他都不忍心折騰她,現在她反而是更懶了。他不說還好,余小西也覺得自己有點太能睡了,不由蹙眉想着自己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

“快起床洗漱,吃點東西。”駱少騰將她抱起來,一直送進衛生間裏。她光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他幫她擠了牙膏,接了水,就差把牙刷放進她嘴裏幫她耍了。

余小西偏頭在他臉上親了親,鏡子裏的女人頭髮像雜草一樣,睡眼惺忪,卻在他眼裏是最美的。伸手,幫她將頭髮一點點理順。

兩人折騰了十幾分鐘后,余小西才換了衣服,精神看起來卻還是沒有好多少,駱少騰便乾脆直接將她抱了下去。

這時糖糖正帶着小泰迪進來,馬上捂住眼睛,說:“羞羞,媽媽那麼大了還讓抱。”

余小西臉一下子就紅起來,耳邊傳來駱少騰的低笑,她有些惱羞地捶了他肩一下。

駱少騰並以為意,將她放餐廳的椅子上,吩咐傭人將早餐送上來。小泰迪聞到飯菜的香味就往桌邊蹭,糖糖趕緊抱住它,小身子趴在地板上,勸:“喂,你已經吃過了哦,再吃就變成小胖哦。”

余小西看着女兒有點笨手笨腳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這時傭人端了盆魚湯放在桌上,正從她面前掠過。那股腥氣鑽入鼻翼的時候,她突然感到一股噁心竄上來,乾嘔一聲,捂着嘴就衝進了洗手間。

“唔…唔……”這股難受來得突然,而且特別難受。趴在盥洗台上乾嘔了幾聲卻什麼都沒吐出來,抬眼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卻突然想起了什麼?

“怎麼樣?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駱少騰跟進來。

余小西搖頭,拿水杯接了水漱口,然後飯再也吃不下去。她那模樣明顯就是病了,卻又不肯去醫院,駱少騰擔憂不已。吩咐人備車的時候,余小西已經回了卧室。

他也已經想好了,身體不舒服不能由着她,結果她待在衛生間裏很久都沒有出來。

“小西兒?”急的他都開始砸門了。

五分鐘后余小西終於從衛生間裏出來了,看着他的眼神也怪怪的。

“怎麼了?”駱少騰也跟着緊張起來。

余小西背在身後的手慢慢抬起來,露里掌心裏的驗孕棒。

駱少騰接過她手裏那可疑的東西,瞧了瞧,仍一臉迷茫,問:“這是什麼?”

余小西聞言惱的一跺腳,說:“我可能懷孕了。”

“什麼?”駱少騰這次是真驚着了,抬頭看着她,又看看她手虛指的那條框框。也不能怪他,他駱少騰耕耘是挺勤的,可是對這個知識卻是一無所知。

余小西對他的反應有點失望,自己繞過他往床邊走,反應過來的駱少騰馬上抱起她。

“啊——”身子突然騰空嚇的余小西叫出來,好在駱少騰抱的她穩穩的,出了房門后邁下台階。

“駱少騰,你帶我去哪。”余小西問。

此時駱少騰已經將她小心放在副駕,說:“醫院。”

“這個很准,應該不會有錯,所以不用去醫院了。”她着急地說。

“不行,要好好檢查一下。”駱少騰堅持,握着方向盤的手卻有點抖,最後好不容易將激動的情緒壓下去,車子才開出駱宅。

余小西對他沒有辦法,被他領到了婦產科,折騰了很久才結束。醫生宣佈她確實懷孕的時候,駱少騰抱着她又親又笑,認真記錄醫生告訴他的注意事項。

從這一天開始,余小西就變成了家裏的皇后,每天吃飯、喝水駱少騰都要過問,稍有不適便緊張兮兮,吃不下飯也變着花樣的哄。

她的孕期反應很厲害,駱少騰深刻體會到女人孕育孩子的辛苦。想到糖糖那時自己不在身邊,心裏愈加的愧疚,愈加對她和糖糖好起來。

肚子五月的時候,余小西某天無意間看到新聞,余欣南精神崩潰,被送進精神病院。那天下午她只是卧在沙發里,都沒怎麼說話,大概是想到了余呈義。

小糖豆出生在第二年春節后,因為新年剛過去不久,北方的寒意未完全消褪。滿月宴設在錦江酒店最大的宴客廳,那天自然名流雲集。

小糖豆躺在襁褓里,藕節似的小手腕上帶着銀色的小鐲子,看到誰也不眼生,一進咯咯地笑,很是討好。

余小西剛出月子,身體還很虛。孩子一直由陸周父母抱着。對了,他們還是不喜歡國外的生活,上次幫余呈義收完屍后就沒有再回去。

余小西懷孕后,姑媽開始三五不時地來,後來就乾脆住在了駱家幫忙照顧她。除了駱少騰,就只是姑媽最盡心。小糖豆出生后,駱少騰忙不過來,她整個月子裏都像媽媽一樣陪在余小西身邊,姑丈也跟着跑上跑下。她雖然已經沒有媽媽,姑媽的愛也毫不遜色。

話題轉回來,今天來的人也很多,幾乎結婚時嘉賓都來了付凌作為舅爺最高興,送了一塊古玉戴在糖豆脖子上。氣氛雖然很好,但小糖豆畢竟只有一個月,沒玩多久就睡著了,陸周媽媽將他抱回休息室,糖糖就帶着小泰迪也跟了上來。

“糖糖寶貝啊,你怎麼上來了?”陸周媽媽問。

“姑外婆,外面的人都在喝酒太沒意思了,我過來幫忙看小弟弟吧。”糖糖湊到嬰兒床前,看着跟自己很像的小糖豆睡的十分香甜。

“好,那你幫姑外婆看着點,我出去問問奶粉放哪了。”陸周媽笑着說,然後就出去了。其實休息室里不止只有糖糖在,外面守着傭人和保鏢的,不然她也不敢放心離開。

陸周媽媽走後,糖糖湊在嬰兒床前看着小糖豆,手好奇地戳戳他的臉。他沒反應,糖糖悄悄看了眼門外,然後又伸手戳了戳。

剛睡着的糖豆醒了,也不哭,只是四肢晃動着,睜着眼睛好奇地瞧着她。

“小糖豆哦,我是你姐姐哦。”糖糖再次戳戳她的臉,覺得好玩極了。

小糖豆看着她咧嘴笑起來,口水順着嘴角流成一條線。

“臟臟哦。”糖糖見狀,拿自己的袖子幫他擦。

這時裙角被拽了下,低頭便見小泰迪咬着她裙角,好像在抗議自己被忽略了。果然是什麼樣的主人養什麼樣的狗狗,糖糖吃力地將它抱起來給糖豆看:“它叫糖果,是你哥哥哦。”

糖果聽懂了一般,附和地汪汪地叫着,糖豆卻已經吃着手指香甜地睡著了……

——分隔線——

二十年後

M市,飛凰集團成立XX周年,作為市內知名的本土企業,今晚的宴會已經成為一場備受關注的盛世。不管政府領導、合作夥伴,還是市內上流社會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都以收到邀請函為榮。

站在台上講話的駱少騰,身上穿着合體的手工西裝,那模樣與二十年前站在台上的他,除了歲月身上沉澱出的氣質,那張俊美幾乎沒有任何區別。他身邊站着駱太太余小西,今天穿了一襲香檳色的晚禮服,臉上妝容精緻,唇角勾着的笑淡然而優雅。

兩人十指相扣,指間的鉑金戒指對成一個心形。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兩人身上時,一抹穿着紅色短款禮服的窈窕身影,正從大會門口悄悄溜了出去。門口的保鏢正想阻止,在看清她的模樣時楞了一下,喊:“大小姐。”

“噓!”少女食指壓在唇上,做出噤聲的動作。

保鏢臉上呈現出為難,余糖糖快速閃進安全通道后,拍着胸口舒了口氣。然後快速脫掉腳下的高跟鞋拎在手裏,下了兩層樓后,推開安全通道的門,四處找了找,最後鎖定在最接近安全通道的那間客房。

門好像沒有關緊,耳邊穿來一些急喘的聲音。她眉頭微蹙着,並基於好奇偷偷打開一條縫。裏面的情景看不太清,只隱約看到男女衣服交纏在一起摩擦的布料,然後男人的手便摸進了女人的衣服里揉捏。

她雖然已經大學畢業,又生活在比較開放的都市,可是畢竟沒有見過這樣的事,冷不丁地撞到這一幕頓時面紅耳赤。心裏正緊張,腰間卻不知何時突然多出一雙手。

她受驚地轉頭,眼眸間映出一雙男人精緻的眉眼時,唇也順勢被他堵住。

“唔……”

門外的人聽到動靜,打開門去察看,便看到一對年輕男女消失在安全通道那邊。

糖糖伸手猛然推開他。對親吻自己的男人忍不住吼:“皇甫越,你占我便宜。”

男人聞言抹了下菲薄的唇角,頗為神氣地說:“拜託,我吃虧了好不好?”說完便轉身下樓。什麼叫他吃虧?難道還是她佔便宜了?

“喂,你給我站住,說清楚——”糖糖不依不饒地追下去,卻因為腳下太急而踩空。

“啊——”

皇甫越此時正與上來的一個年輕男子擦肩而過,聽到身後傳來糖糖的驚呼聲時下意識地轉身,正看到那個男子順勢接住了糖糖。

“沒事吧?”男人關心地問。

糖糖抬頭,便看到一張比皇甫越毫不遜色的臉,且有些熟悉,不由有點楞住了。

皇甫越見她趴在人家懷裏,直楞楞盯着男人看,一把將她從那人臂彎里扯過來,喊:“喂,余糖糖,你就不能讓人省點心嗎?”

余糖糖終於回過神,鼻子朝他發出一聲冷哼。

這才轉頭面對自己的“恩人”,態度也與對皇甫越完全不同,揚起甜美的笑並主動伸出手,說:“你好,我是余糖糖。”

“鍾城。”那人伸手與她回握。

終於又大結局了,么么噠,謝謝親愛滴們的一路陪伴。接下來榴要休息一段時間了,如果不寫番外的話,大概會休息一個月左右寫新文。不要問我新文是誰的故事,到時再揭曉~\(≧▽≦)/~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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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婚之獨愛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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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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