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當往事已成消逝
意識之初,便是痛楚。意識之後,心猶澆注。——風雪艷
好痛!渾身上下都好痛!風雪艷忍不住緊皺眉頭,意識終於恢復過來,她慢慢睜開了雙眼。
“艷兒!”一聲極輕的呼喚,溫柔中帶着濃濃的喜悅。
“胡大哥?”風雪艷睜開眼,竟然看到胡優坐在她身邊,正看着她。
她不是應該在樹林裏痛昏過去了嗎?環顧四周,這似乎是一間普通的民房,風雪艷問向胡優:“這是哪裏,你怎麼會在這裏?”
胡優對她笑了笑,說:“這是一個寧靜的小村落,脫兔帶我找到了你,那時你昏倒在樹林裏,這裏離樹林很近,所以我就把你先安置在這裏,等你醒來。”
風雪艷凄然一笑:“胡大哥,你不怕我醒不過來嗎?”
“怕!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會醒過來。”胡優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胡大哥,為什麼你總是這麼相信我?”風雪艷問。
“因為你是你。”胡優笑答。
風雪艷看向胡優。
胡優又笑了,繼而說到:“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
之後,風雪艷就在這裏住了下來。
她沒死,而且半個月的休養,她的身體竟漸漸好轉了些。
風雪艷開始自己做些家務,每日洗衣做飯,過着一個平凡人的生活。
胡優幾乎每天都來看她,帶許多日用品和補品,他從來沒有問過她,她是怎麼活下來的,而她,也從沒問過他關於譽花宮的任何事情。
有一日,胡優送了一塊白色的雪花狀玉佩給她,不似項鏈,不似掛配,卻是眉心掛墜的樣式,風雪艷愣愣看着,許久便笑了,胡優永遠都是那麼的體貼細心。她看着他點了點頭,他上前輕輕撩起她的額發,把雪花佩戴在了她的額頭上,正好遮住了那艷紅的譽花印記。
既然傷痛,那便忘卻吧。
卻不想,這不是遮住那麼一個小小的印記就能忘卻的,真正的印記,在心裏。
風雪艷在這裏的每一日,似乎都是陽光燦爛的日子。冬日的風,好像都變得柔和了些。
寧靜的村落周圍,有顆古老的大樹,粗粗的身子,墜着許多細細的枝椏,有一根低垂着的枝椏上面,掛着二十二根紅繩。
在這個村落里,有個說法,如果每天能收到一個繫着紅繩的蘋果,那麼,吃下蘋果的那個人就能成為一個快樂的人。於是,每天,都會有一個穿着黑衫的男子,帶着一個繫着紅繩的蘋果來到這裏,看着一個淡笑的女子,一口一口把它吃掉,而後,親手把紅繩系在這上面。
二十二根紅繩,則代表,她已經吃了二十二個蘋果,也代表着,距離她醒來,已經有二十二日。
大樹不遠處,有條溪流,潺潺的流水,清澈而細長。
一旁的竹架上,晾着洗凈的衣衫,雖是冬日,卻已幹了,不知已經晾了多久。
一女子正坐在溪邊的石頭上,靜靜發著呆。身上披着罕見的白狐毛披肩,在陽光下反射着淡淡的白光,略微有些讓人不敢正視。
“艷兒,好些了嗎?”胡優準時地出現,每次,他都能知道她在哪裏。
風雪艷轉過身,朝他淡淡一笑,點了點頭,“嗯。”
胡優脫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風雪艷身上。“天冷了,你本來就身子寒,現在身體又這麼弱,讓你別出來吹風,你就是不聽。”
風雪艷沒有答話,回了他個笑容,又靜靜發起呆來。
似乎從風雪艷醒來之後,原本話不多的胡優便開始顯得話多起來,原本嘰嘰喳喳的風雪艷,卻不怎麼言語。
胡優仿似也已經習慣了風雪艷的沉靜,緩緩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兩人就這麼靜靜看着溪流,如同這前面的二十二天。
“艷兒。”不過今日,胡優還是開口了。
“嗯。”
“想問什麼就問吧,你已經忍了二十二天了。”
風雪艷愣了下,她在數着日子,可是胡優也在數。他懂她,他知道,她放不下。
風雪艷停頓了很久,才輕聲出口:“胡大哥,他們,都好嗎?”
“都很想你,不是很好。”胡優從來不願騙她,他告訴了她實話。
風雪艷想了很久后說:“胡大哥,你帶牛牛來見我,好嗎?”
“好。”胡優毫不猶豫的回答。她的要求,他從來沒拒絕過。
之後,胡優就這樣,坐在風雪艷身旁。他坐在上沿,風來的方向,她坐在下沿,被他遮擋着風的地方,如同那過去的二十二天,他陪她看了一下午的溪流。
第二天,小村,還是那麼寧靜。
村裏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凡、沒有驚喜,卻絕對不會覺得傷心、沒有希望。他們總是為自己的生活忙碌着,充實而快樂,他們可以為了一次小小的收割便幸福滿面,可以為了抓到一隻野味而興奮不已,簡單而樸實。
風雪艷看着,笑着,羨慕着,可是心,卻始終不在這裏,或許,她註定,便是享受不了這種簡單而安逸的生活的,從她在冰室醒來的時刻,就已經註定。
“大姐……”略帶哭腔的一聲呼喚傳來。
風雪艷緩緩轉過身,田牛兒正站在她背後,眼眶裏噙滿了淚水,卻沒有落下來,她在笑。強忍着激動的笑臉有些僵硬,看起來很是怪異,可看在風雪艷眼裏,卻是那般的美麗動人。
“大姐,真的是你……我很聽話,你說過,你的好牛牛,是天天笑的,我笑起來的時候最美,所以,我沒哭,我一直都在笑。”田牛兒的話音有些顫抖,她說的很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自己把語調放好了,就會把眼中的淚抖落下來。
看到這熟悉的人影,風雪艷再也忍不住了,她快步衝上去把田牛兒緊緊抱在懷中。
“恩,牛牛一直都是那麼聽話,牛牛,大姐好想你。”
“我也是。”淚水還是忍不住嘩啦啦流了出來,不過田牛兒一直都在笑,風雪艷的話,她一直那麼尊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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譽花宮柳州總舵----憐花居
憐花居,這個本該是譽花宮歷代宮主的房間內,自從風雪艷走了之後,便一直沒有再亮過燈。仇一刀雖然已經是譽花宮宮主,可卻沒有搬進來。
黑漆漆的房內,擺設如舊,儘管已經半月有餘,可是所有的傢具亦是一塵不染,彷彿時時有人擦拭般。
月色從窗戶照了進去,竟斜斜射出個人影。窗邊的躺椅,那個曾經風雪艷最喜歡的位置上,此時正坐着一人。那人就這麼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如同一尊活生生的雕塑,靜靜地融化在這黑暗之中。
不知多久,黑暗中,傳出極輕的自語聲:“艷兒,你在哪裏?”
“就算你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你也不願意原諒我嗎?”
“艷兒,你真的不願再見我了嗎?”
“艷兒,你回來看看我,好不好?”
“艷兒,你回來好不好?”
“艷兒,對不起,對不起……”
“艷兒……”
自語聲越來越輕,到最後竟成了低泣。
那人的手中,握着一方白帕,上面綉着朵狀似雪花的圖案,旁邊還有那淡淡洗不掉的紅色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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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田牛兒知道風雪艷在這裏后,便成了這個寧靜村落的常客。風雪艷只說了要見田牛兒,所以連王天風都不知道。
田牛兒每天都會來,告訴風雪艷她周圍的趣事,還有譽花宮的情況,在風雪艷消失之後,眾人把精力全部放在了譽花宮發展上面,照着她之前的意思,現在已經擴建到十個分舵,直接成了江湖十大幫派之一。不過對於仇一刀的事,卻絕口不提。每次風雪艷都淡淡帶着笑容聽她說,仿似很入神般。但是田牛兒太了解風雪艷,她看得出,這都不是風雪艷真正想聽的。
“大姐,我看得出,你不開心。”三天,田牛兒等了她三天,卻還是決定說出來。
“牛牛。”風雪艷沒有說下去,因為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也很不好。”田牛兒忽然說到。
聽到這話,風雪艷忽然一愣,他不好?她緊張的看着田牛兒,忍不住問到:“他怎麼了?”
“好幾個晚上,他都一個人坐在望月亭頂,拿着簪子喝酒,一喝就是一個晚上。”
風雪艷的心抽痛了下,忍不住提手緊緊摁着。他這是在想她嗎?
“大姐你沒事吧。”田牛兒看到風雪艷的動作,忙扶住她,關切的問。
風雪艷搖了搖頭,朝望月亭的方向看去。
此時,樹蔭后,隱隱綽綽現出個身影,黑色的長袍,簡潔而利落。握刀的手略微有些顫抖,似乎在猶豫着什麼,下不了決定。凝視着前方伊人,神情傷痛,他終還是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