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月影斑駁淚婆娑
這是愛情的味道嗎？見之心喜，離之心憂，疑之心痛，測之心慌。——風雪艷
一曲過罷，風雪艷輕輕放下手中白玉簫，轉向門口。淡淡地說：“聽了很久了，不打算進來嗎？”音已止，可愁卻未消，淡淡的瀰漫在空氣中。
門外緩緩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一襲整齊的黑色長衫，闊刀在背，深邃的五官配上刀削的輪廓，更顯其冷峻，緊皺的濃眉下，狹長的雙眼內卻是哀愁一片，不知是否因為被簫聲所感染。
看到眼前之人，風雪艷有些微愣，轉而欣喜。“胡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胡優點了點頭，走到風雪艷旁邊的位子上坐下，聲音低沉地問到：“剛才那首曲子叫什麼？”
“它叫‘離愁’。我吹的好嗎？”風雪艷笑了，笑得卻極苦澀。
“足以比擬曾經名動一時的一代才女柳艷。”
“一代才女柳艷？”風雪艷詫異地說。
“嗯，十幾年前，聽說此女詩詞歌賦無不精通，其才氣連眾多才子都讚不絕口，自愧不如，外加她貌美如仙，頓時名震江湖。”
“那她現在在哪裏？”風雪艷立馬問到，難道？
“她和風言一起消失了，他們真的可謂是金童玉女，有人說兩人已經隱居，不再過問江湖之事，過着神仙眷侶般的生活。”胡優回答。
風雪艷低頭沉默，許久后問到：“胡大哥，她的性格如何？”
“這個我可不清楚，不過聽說她的曲子全以歡快為主，讓人心曠神怡，如臨仙境，想必人定如其曲吧。”
風雪艷傻傻搖了搖頭，柳姨的曲子全以哀愁為主，又怎會是那個才女柳艷呢，而且傳聞才女柳艷是和風言一起消失的，又怎麼可能獨自一人去了藥王谷呢。是她想太多了。
“艷兒，你沒事吧？”胡優的聲音傳來，風雪艷恍然回神，朝他笑了笑。
“對了胡大哥，你怎麼晚了三天回來？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胡優笑而不語，從身後拿出一個布包遞了過去。
風雪艷疑惑地接過，快速打了開來，一片銀白盡現眼前。仔細一看，竟是白狐皮。她抬頭看向胡優，卻對上他帶笑的眼睛。
胡優展開白狐皮坎肩，披在了風雪艷的身上，笑着說到：“天涼了，動物毛皮保暖效果最好，白狐毛又漂亮，最適合你。”聲音溫柔至極。
風雪艷微微一愣，撫過身上白色亮麗的毛皮，柔軟而舒適，心裏有些晃神。這麼大的毛皮，恐怕不止一隻白狐吧。“胡大哥，你晚了三天就是為了這個？”
“嗯，聽說宣山有白狐出現，所以路過的時候就去看了下，順便抓了幾隻幫你做了這個。”胡優隨意地說到，不經意間拉了拉袖子，蓋住自己手背。
風雪艷對他甜甜一笑，隨即站起身歡快地在他面前轉了個圈。“胡大哥，好看嗎？”
胡優淡淡笑着，語氣寵溺而溫柔：“好看。”
沒多久，胡優便離開了。
臉上的笑容再也撐不下去，撫着白狐毛，可風雪艷的心裏，卻想着另一個人，那個佔滿了她整顆心的人。
那時風雪艷還天真的以為，白狐這麼好抓。濃濃的思念，遮蔽了她的心，她的眼，讓她看不清他人心中的意，眼下的情。更沒有看見，胡優手上的點點傷痕以及他離去時的步履蹣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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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宜州傳來消息，在仇一刀去了那裏十天的時候，兩個分舵的風波便已平息，而現在，他已經去了將近月余。
風雪艷不得不開始承認，他這是在躲她。
望月亭頂
月色，仍然是那麼美，可是月下，卻不再是兩個人的甜蜜。
風雪艷淡淡看着那輪彎月，喝着苦澀又嗆人的酒，烈酒澀唇，滑進腹中，升起陣陣熱氣，如烈焰蝕心，火辣辣的灼熱刺激着神經。眼眶裏，早已經噙滿了淚水，不知道是酒太嗆人，還是這月色太傷人。
但是她卻倔強得忍着，不讓它們流下來，她知道，一旦決堤，便停止不了，而這次，他不會再出現。
“原來，心裏有事，真的喝不醉啊。”風雪艷苦澀一笑，望着月色，舉起酒瓶，又喝了一口。“胡大哥，要不要上來喝一口？”
話音剛落，樹影中，胡優緩緩步了出來，飛身上了亭頂，看着此刻的風雪艷，無奈地嘆了句。“酒入愁腸愁更愁。”搶過風雪艷手中酒，猛然向自己口中灌了下去，而後隨手，將空瓶甩入樹叢。既言酒愁，可卻仍然一飲而盡，彷佛想把剩下的所有愁腸都吞進自己肚中。
風雪艷的臉上，始終保持着淡淡的笑，心口，卻覺得好疼。她說：“讓人愁的，並不是酒，而是人心。”聲音平淡如水。
“你怎麼發現我的？”
“他說過，隨時都要保持警惕，為了自己，也為了他。所以，我很聽話，就算在譽花宮裏，我也不會放鬆。”她的眼神飄得很遠，嘴角扯起一絲笑。“能在那裏待這麼久不出聲的，恐怕也只有胡大哥你了。”
“你還是這麼聰明。”
“如果能夠選擇，我寧願笨一點，什麼都不懂。”風雪艷眼眶裏的淚水，終於還是忍不住滾落了出來，一滴，一滴，靜靜落在她的衣襟上，染濕了整整一片，浸透了外袍，印入內衫。
胡優就這麼一直看着她，什麼也沒說，因為他知道，聰明如她，什麼都懂，可是，卻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關。
“大哥，你說什麼是愛呢？”平靜如昔的語氣，卻透着濃濃悲情。風雪艷依舊望着那遙不可及的玄月，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糾結。
胡優的眼神微閃，而後說到：“就是看着她，守着她，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她，只要她快樂就好。”語氣很淡卻有些許異樣的感覺。
風雪艷苦澀一笑，“看着他快樂就好嗎？那看來，我並不懂愛，為什麼我知道他和斯芯在一起很快樂，我的心就這麼疼呢？”
胡優的眉頭緊緊皺着，沉默了許久，還是說了出來，“為什麼不放棄？”
風雪艷搖了搖頭。
“明知會受傷，還是不肯放下他？”胡優的語調有些急促，似乎隱含着些許怒氣。
風雪艷愣了下，還是倔強地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句：“我放不下他。”
“如果能回到從前再來一次的話，恐怕結局還是一樣。”風雪艷頓了頓。“真希望有那麼一個時間沙漏，當一切都變了的時候，把它倒過來，就可以流逝到曾經快樂的時光，永遠的停留。”淚水又如決堤般涌了出來，似乎永無止盡，微涼的夜風吹過，讓她禁不住顫抖。
胡優無奈地看着風雪艷，微張的嘴欲言又止，沒有再說話，而後用力把她拉進他懷裏，緊緊抱着。深邃冷峻的臉上，佈滿了複雜的情緒。
那夜，月亮，似乎有些憂愁，月色下，風雪艷第一次感覺好冷……
整整一個多月，仇一刀終於還是回來了。
風雪艷站在大廳門口，一襲白色長裙，襯着粉色小襖，精緻的俏臉畫著淡淡細妝，額前帶着雪玉墜，頭上挽了個漂亮的髮髻，左側掛着白色流蘇，右側插着刀玉簪，整個人顯得美艷無雙，嬌俏動人，如同那月宮上的仙子，惹得路過之人連連側目。而此刻，仙子正遙遙望着遠方。
她在等他。
遠遠地，風雪艷便看見了他熟悉的身影，淺藍的長袍，完全沒有遠途的風塵，熟悉的臉上，掛着熟悉的笑容，那種溫柔的笑，寵溺的笑，可是現在他的眼睛，看的卻不再是她，而是他身旁另一個纖細的人影，那是斯芯。
他對她笑着，笑得很歡愉。一片殘葉飄上了她的肩頭，他忙伸出兩指，輕拈殘葉，替她拂去，動作是那麼得輕柔，卻看得風雪艷的心口忽然有些抽痛。小小的動作，就可以看出仇一刀對斯芯的關切，那本該是屬於她一個人的，一個多月前，他還仍然是這麼看着她的……
可是，正是她親手把斯芯推到了仇一刀身邊，不是嗎？
風雪艷仰起頭，不讓眼眶裏的淚水流下，扯起一絲笑容，向仇一刀走去。
仇一刀看見迎面走來的風雪艷，微愣了下，眼神開始有些慌亂。
風雪艷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走上前環住他的手，輕柔地說了句：“刀，你終於回來了。”如往昔般。
仇一刀微微笑了笑，點了點頭，卻沒有任何動作，也不敢看向風雪艷的眼睛。
風雪艷的鼻子一陣酸澀，不過，仍然讓自己保持着看上去很美的笑容，“這次出去這麼久，累不累，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啊？”
仇一刀的眼神微亂，始終沒有敢看她。“恩，有些累，我先回房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說完，頭也不回地朝裏面走去。
風雪艷環着的手輕輕放了開來，任他擦身而過，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那句心裏一直不敢問的話：“你是在躲我嗎？”淚水滑落，她似乎變得很愛哭，或許，她從來都不怎麼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