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陷阱
從去年夏天離開郟下算起到現在已經有個大半年了,一直都沒有回去過(也不能回去,蘇協一直都在通緝廖淳),廖淳打算這回折道從郟下地界北上,順便打探下郟下城的消息,如果可以就入城一趟看看老軍、汪大牛等人。廖淳率大部人馬直走官道,而彎刀客姜蘭甫則帶本部抄小道輕裝前往郟下城哨探,兩人約定於酉時在郟下南郊的松亭匯合。
一早大部隊便從鄧城開拔,由於沒有馬匹,所以這伙農民走得很慢,混亂的隊伍在曠野中慢慢騰騰的挪動,廖淳感覺自己像是趕着一大群鴨子。等廖淳帶大部隊趕到松亭的時候,已超過了約定的時間,可是松亭周遭卻空無一人,廖淳趕忙讓大家散開搜尋,但結果還是沒發現姜蘭甫等人的蹤影,廖淳心中的疑慮越來越濃重。那徐驍,說他是泥鰍還真是泥鰍,賊機警!當著倉庫保管員,都還沒讓他哨馬呢,他就發現北面村莊裏轉出來一群人。
“淳哥,看!那裏有群人朝這走來。”徐驍對廖淳說道。
順着徐驍的手指廖淳看到一群人踏着夜色朝松亭走來。“太好了!姜蘭甫他們回來了,走,跟我迎他們去。”廖淳高興的跳起來。就這麼廖淳和徐驍十來個人朝那群人迎了上去。
其實應該這麼說,廖淳是個福將,這個說法在n年後劉皇叔就是這麼評價他的。這一刻廖淳大約是興奮過了頭,以至於兩邊相隔百步都看得到對方整齊的隊伍、明晃晃的鋼刀時還沒啥察覺,直當對面來的是自己人。當然,大半年前他們倒還真是自己人。
這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福將身邊當然也總有福人幫,這回的福人是徐驍,還好徐驍沒昏,昏了也就不叫泥鰍了。這大老遠的望見對面隊伍齊整,徐驍心裏就有點懷疑,所以在對方拔刀之前徐驍就大聲呼喊起來:“快跑!!!官兵!!!”說著拽起廖淳就往後撤,剎時間飛箭如蝗緊挨着廖淳的屁股落下,跑得慢些的已被射成了刺蝟。
官兵掩殺過來,不只是背後,還有兩邊,殺聲震天!廖淳終於回過神來了,了解了現在的狀況,而現狀就是我們被包圍了。然而廖淳根本無法指揮他的軍隊進行抵抗或者突圍,因為他們根本不是軍人。這,是一群農民!徹頭徹尾的農民!在屠刀下面,有些時候三千個人還不如三千頭牛羊,混亂!無比的混亂!!廖淳只好跟着人流無序的奔命,就像一顆隨波蕩漾的水草。
而我們應該感嘆生命本能的強悍,在強烈的求生**的指引下,這幫農民們終於在無邊的暗夜和屠刀叢中發現南邊的樹林似乎是沒有官軍的,於是廖淳和他的農民兄弟們開始朝南邊逃生。(當然在黑夜裏,在如此倉惶奔命的局面下,要這群農民分出東西南北是不可能的,他們只是朝着沒官兵的地方跑着,而這方向是筆者加的。)
逃是可以的,但活路卻是沒有的,至少在官軍這裏活路是沒有的,除非有大羅神仙。就在農民兄弟們爭先恐後的踩着同袍的屍體奪路狂奔到樹林邊時,頓時後悔爹娘為什麼給自己生了雙飛毛腿,跑在最前面的頓時又成了一群刺蝟,從樹林裏又殺出來一隊官軍。
由此我們又學習到一點,窮寇莫追、開一面是正確的,然而這句話最需要注意的是:它指的主要對象是“寇”,不是拿着鐮刀鋤頭的農民,所以~
屠殺開始!
一般人都會以為屠殺真就這麼開始了。
但是,錯!
因為這次的對象除了普通的農民兄弟外還有廖淳,再次重申廖淳是n年後劉皇叔口中的福將,所謂吉人自有天相!這話不假!老天爺這就派神仙來了,雖然不是什麼大羅金仙。
就在大伙兒等着去見“中黃太一”老祖的時候(太平道供奉“中黃太一”為至尊天神),東南角殺進來一彪人馬,為首一人以黃巾裹頭,手持鑌鐵大鎚,騎着高頭大馬左突右撞,口中高呼:“人公將軍麾下,火烈神龔都在此,賊人拿命來!!!”官軍們被殺了個措手不及,迅速的潰散,包圍圈就此被打破了。及到近時廖淳才看得真切,原來真的是龔都這個莽漢,兩人如此重逢喜極而泣!然而戰場終究不是個說話的地方,龔都不敢戀戰救了人就撤退。由於天黑,官軍不知對方有多少人馬,亦不敢追趕,混亂中兩軍廝殺了一陣便就各自退了兵。
廖淳等人隨着龔都退到安眾城內時已是破曉時分,從鬼門關一夜遊回來,這幫苦難的農民兄弟三分像人七分倒是像鬼,不過這話又說回來,能夠活着便已經是萬幸了,早晨出門時還和自己在一個鍋里吃飯的弟兄,這會兒多半可已是青山處處埋忠骨了。廖淳清點余部,只剩五百餘人,折損將領張軒、楊維平,所帶輜重皆沒。盯着這些和自己剛從死人堆里爬回來的弟兄們,廖淳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中。
“損失了多少人馬?”龔都粗啞的嗓音把廖淳拉回現實中。
“奧,兩千多人。”廖淳回答道,“這才大半年的工夫想不到郟下城內竟有了這許多的官軍。”
龔都說道:“官軍倒是比往常多了些,不過可沒你想得那麼多,你們這次是中了埋伏。”
廖淳奇道:“埋伏?兄長是如何得知?”
龔都說道:“你可知我如何得知你們被圍?”
廖淳道:“對了,正想問你這事,這次如果沒兄長及時來救,我們怕是早已死於官軍的屠刀之下了。”
龔都笑了笑,拉起廖淳的手說:“走,帶你去見一個人。”
廖淳問道:“誰?去哪裏?”
龔都說道:“這人受了重傷,在咱娘那裏養着哪。”
“對哦!”廖淳拍額說道,“還沒拜見過母親大人,這真是昏頭了,等等我洗把臉先。”
廖淳飛奔到井邊,轉着轆轤打起來一桶水,洗去臉上的征塵和血污,生怕老母親看了為自己擔心。
廖淳隨龔都去后衙拜見了老母親,縱然是洗了臉,可細心的廖母還是發現了兒子身上那撕裂的衣角和衣蓋上斑斑的血跡。然而廖母是一個知書明理之人不同於一般村婦,所以此刻也只是拉住廖淳的手,拍拍他的手背道:“兒啊,刀劍無眼還需留神才是。”
廖淳只能不斷的點頭答應。拜見過母親后廖淳隨龔都來到內室,見到床上躺着一個青年很是面熟,就算昏睡着也握着把彎刀,“頭不離肩,刀不離身”不錯這不是別人,正是“彎刀客”姜蘭甫。
等到姜蘭甫醒來時,廖淳才終於弄清楚了事情的大概。原來舉義以來,郟下城一直都在戒嚴,逮捕那些身份不明者,潛伏在郟下的安眾派去的細作也多有被捕殺的。姜蘭甫等人雖然是喬裝入城,可由於不了解情況立馬引來官軍的抓捕。那官軍人多,任這“彎刀客”武藝再高強也是雙拳難敵四手,激戰少時就身負重傷敗下陣來。眼看情況危急,潛伏在郟下的安眾細作見姜蘭甫身手不凡,又與官軍對抗,知道必是豪傑就援手搭救了出來。龔都也是從姜蘭甫口中才得知廖淳會在松亭等待匯合,所以就帶兵趕了過來。而廖淳等會在松亭被圍,想必是那些被抓的姜蘭甫部眾所招供的。
離開安眾縣衙后廖淳問起了人公將軍張寶的消息:“對了兄長,昨天晚上聽你自稱人公將軍麾下,莫非人公將軍也在安眾?”
龔都答道:“前些日子在,昨天剛剛離開。說是穎川那邊要干場大的,人公將軍要過去親自督陣,他說這邊有兄弟你在了,對付姓屈那小子不是問題。哈哈~”
廖淳道:“兄長你又取笑我,我才大敗而歸連老本都陪光了,還拿什麼去和官軍干仗。”
龔都拍着廖淳的肩膀道:“元儉你這話就差了,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論兵論將咱都不輸他,論心眼論腦瓜咱也不比他笨,我是魯莽些可你冷靜,這就夠了!喔,還有哥哥我看你帶來的那幾個人可不一般哪,哪裏給你弄來這些好手的?哈哈~跟哥哥說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