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夜宴(下)

第一百三十四章夜宴(下)

丁鼎元神色稍肅,正襟危坐,小心翼翼的措辭着語氣說道:“依下官之見,我大秦此時不管從國力還是軍力來講都絕非以魏國為首的三晉的對手,更妄論南邊還有一個楚國虎視眈眈,常年覬覦我秦國的白南郡和泗水郡,這無疑都是很大的危險,若一旦起了戰事,恐我大秦就有亡國之危,但此時若秦魏兩國能夠聯姻結盟,那就可以減輕,甚至消除來自東邊的威脅,轉而全力對付南面的楚國,所以此事在下官看來,對我秦國百利而無一害,”

在座的其他幾人聽了,紛紛點頭,認同丁鼎元的說法,

只有陸權安沒說話,既沒有表示贊同,也沒有表示反對,

這時右都御史紀均接口說道:“丁大人所言極是,下官也贊同丁大人的看法,”

這二人現在的這番說辭,可與之前在朝堂之上所持的觀點截然不同,觀點迥異,是這二人思想轉變的快,其實不然,有時候反對不需要理由,因為反對本身就是理由,為了反對而反對,

甘羅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高深莫測的說了句,“對秦國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一時之間沒法看的清楚,以後的事誰能預測得到,但對在座的諸位來說,卻一定是一件壞事,無疑是大禍臨頭了,”

丁鼎元和紀均等人一愣,臉色略帶不解的看着甘羅,一時間不明白他的意思,這秦魏聯盟與他們又有何干係,說句不客氣的話,哪怕秦國有朝一日亡國了,對他們這些世家而言也並非滅頂之災,雖然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對他們這些世家而言頂多是傷動個筋骨,還遠遠到不了被滅門的危險,只要給他們時間,照樣可以東山再起,因為幾百年的苦心經營之下,這些世家豪族的根基可謂極為深厚,深厚到讓常人不可想像的地步,若要將他們全根拔起,那無疑是痴人說夢,所以這些經營了幾百年的大世家、大豪族,有強大自信可以應對一切風浪,而屹立不倒,

天若要滅他們,也得問問他們答不答應,

其實對丁鼎元和紀均來說,他們雖然表面上對甘羅恭恭敬敬的,但是在骨子裏其實是有些瞧不起甘羅的,因為在他們心裏邊甘羅歸根究底不過是出生在秦國邊郡小家族的私生子,一個連四流都算不上的可憐的小家族,這讓出生於十二豪族中的他們二人如何能看得起,世家大族最看重出身,講究門第,而甘羅這樣的出身在他們眼中根本就是不入流,即便這甘羅是當朝一品大員,位列三公,在他們看來小家族出來的,終究是小家子,上不得檯面,

其實和他們二人一樣想法的根本不在少數,多得很,

這一點甘羅雖然不說,但其實心裏跟明鏡似的,所以甘家雖然得以忝列十三豪族,但和那些傳承幾百年的大世家終究不是一路,所以這也成了他的一塊大大的心病,與其說他害怕秦逸對他動手,更為懼怕這些世家豪族聯合起來將他甘氏一族整個清算,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一旦露出獠牙,便會將“獵物”撕得粉碎,

飯桌之上,要說冷靜,那就只有陸權安了,此時的他依舊保持着淡然的神色,從容不迫,只是眉頭輕微皺了一下,但很快便舒展開了,他的這一舉動,並無人發現,包括甘羅,

但此刻陸權安的內心深處卻遠不如面色的這般平靜,他在反覆的咀嚼着甘羅的話,腦海中思緒萬千,雖然他並不明白這甘羅話中之意,但卻聽得出甘羅這話似有所指,隨意他並不動聲色,只是目光似有似無的在甘羅臉上打量着,想要看出一絲端倪,

看着眾人不解的神色,甘羅並不着急,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緩緩地喝了一口茶,清黃、香濃的茶水混着些許茶葉,順着甘羅的嗓子眼向下滑動,突出的喉結跟着一動一動的,

這一幕看的紀均着急,正要出言,卻見甘羅突然放下手中的茶碗,對着身邊的侍女示意了一下,身邊的侍女馬上就端過來一個直徑不過一尺的銅盆,將其端到了甘羅的面前,只聽甘羅的喉嚨里發出咕嚕咕的聲響,接着“嘩”的一聲將漱口的茶水吐到了銅盆里,

整個過程非常的自然,絲毫沒有避諱在座的其他人,真可謂有點不拘小節了,

看的丁鼎元和紀均等人有是一陣鄙夷,心中暗道,“這小家族出來的就是小家族出來的,這麼多年也沒改掉身上的這些粗鄙之氣,”

做完這一切的甘羅絲毫沒有在乎眾人的目光,心中冷笑,看不上你們又能怎樣,你們表面照樣得敬着我,甘羅嘴角微翹,露出一絲莫名的笑容,目光輕瞟了一圈,方才淡淡的說道:“幾位是不是不明白老夫這話的意思,或者說有點危言聳聽,”

在座的幾人嘴上都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甘羅所說的話,但其實心裏邊已經覺得甘羅的話就是在危言聳聽,大禍臨頭,,笑話,在秦國有誰敢動他們,誰有天大的膽子敢在台誰頭上動土,便是君上也得掂量掂量,世家豪族的根基豈是說動就動的,

臉上不置可否,這心裏卻是一陣暗笑,笑這甘羅莫不是年歲大了,老眼昏花,看是胡言亂語了,

甘羅並不在意他們的想法,依舊用不急不緩的語氣說道:“諸位覺得咱們這位君上是個什麼樣的人,”

“英明神武,心思縝密,年紀雖輕但卻極為的老道,”丁鼎元沉默片刻,感慨道,雖然秦逸不過初等君位,但一言一行卻無時無刻不散發著王者的威嚴,

尤其是那一雙深邃幽深的眼睛讓人無法看透,

這樣的人是可怕的,因為一個人的眼睛是最能反映一個人的內心的,而秦逸卻像是籠罩上了一層迷霧,看不透,猜不透,

“不錯,丁大人一語中的,”甘羅贊同的點了點頭,表示他非常認可丁鼎元的看法,圓潤的手指在桌子上輕叩,突然之間語氣突變道:“可越是這樣的主子,對咱們來說卻並非幸事,就比如今日朝堂之上關於秦魏兩國聯盟之事,君上看似不情不願,極力的與武安侯討價還價,讓人覺得他並不贊同此事,實則不然,打心眼裏君上是打算極力促成此事的,甚至不惜搭上咱們的長公主,”

“太師此言沒有什麼問題,但下官還有一事不解,就算是君上是極力促成秦魏聯姻的,那和咱們又有什麼太大的關係,以至於要大禍臨頭,”聽了甘羅的話,紀均眉頭一皺,當即就反駁道,言辭中頗有幾分咄咄逼人,在他看來這並不能代表什麼問題,現如今,魏國勢大,與其結盟也不過是暫避其鋒芒,韜光養晦之計罷了,能說明什麼,

面對紀均咄咄之勢,甘羅並不動怒,依舊是絲條慢理的說道:“紀大人先不要着急,聽老夫把話說完,今時今日,我想大家心裏邊都很清楚,秦國此時是內憂外患,外患,東邊、南邊有魏楚等國虎視眈眈,伺機而動,這北邊還有草原諸部,蠢蠢欲動,我大秦可謂是強敵環飼,危機四伏,但這些都不是咱們這位君上最憂慮的是,這內憂才是他的心腹大患,至於這內憂到底是什麼,諸位都是明眼人,想必我不說你們也都清楚,”

在場的眾人全都微微一愣,全都沉默了下來,

每個人的臉色都出現了一絲凝重,在座的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都是出身於世家,雖然不見得都出自於十三豪族,但也都是非同小可的大家族,在秦國,或者說整個天下寒門弟子若想要為官,唯一的機會便是通過科舉考試,考中了便能鯉魚躍龍門,一躍化龍,光宗耀祖了,但是想要通過科舉為官入仕又何其難也,最起碼要經歷鄉試、會試和殿試三個階段,三試皆中,方能做官,這無亞於千軍萬馬過那獨木橋,不知有多少人在這個過程中掉下去,而且這也只是表明有了做官的資格,至於什麼時候能落得個實差這還很難說,因為幾乎所有的重要職位都已經被世家弟子把持着了,針扎不進,水潑不進,

如此這般,雖不至於絕了天下寒門弟子的出路,卻也差不多,而這種情況,當屬秦國最為嚴重,秦國二州一十二郡,大大小小的世家何止於千家,這些世家把持着各郡縣,安排着自己的人,便是廟堂之上也同樣如此,派系林立,錯綜複雜,

所以這秦國明着是秦家的天下,但實則卻是大大小小的世家大族在當著這個家,

所以正如,甘羅所言的一樣,世家大族的權勢已經嚴重威脅到秦君的統治,已成尾大不掉之勢,正如甘羅所說的,世家豪族就是秦國的內憂,是秦逸的眼中釘,肉中刺,不得不拔,也必須得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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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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