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零節 我是阿 蕪,還是燕鶯
那侍衛果然很是不服氣的樣子,哼了一聲道:“那又有什麼不知道的!這方圓幾里的營帳里,又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我們這些巡邏的!”
這侍衛的反應,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真的如同意料一般發生了,我卻不由得有些心驚。若是在以前,不用很遠的以前,就是三天以前的我,可能還想不到用這種激將的方法,從別人口中探聽消息。以前的我,問了什麼話得不到回答,我是絕對不會再有勇氣去問第二遍的,我最可能做出的舉動就是,轉身便離去了。
可是不知不覺地,就是這短短的幾日之間,我遇到事情,居然不再像以前那樣處理地簡單直率了。或者說,我思考問題的方式,已經不似從前簡單了。
遇事能夠多想一步,這原是爹爹教我用在兵法上的,軍營中許多長者也曾經對我的直率,說過這樣的話,只可惜在兵法的學習上我尚且是勉力照搬爹爹的訓條,把死記硬背當成了靈活機變的法寶,在生活上,我卻是未將這句話實踐過分毫。
只是這樣的轉變,並不讓我覺得欣喜。
“自然瞞不過,我若不是知道你們這些巡邏的大哥知道得多,也不會專門來問你們了。若是換了旁人,怎會有大哥你知道得清楚。”
我分明感到自己的話是在自相矛盾,方才我還信口言道,他們不說就去問吳圩將軍的手下,這件事情知道的人絕不在少數,頃刻之間,對面的人已經成了最熟知消息之人了。
我暗自擔心自己的虛言被揭穿,卻看見那侍衛滿臉笑容地點頭道:“看不出小兄弟你倒很明白啊。”繼而壓低聲音,十分神秘地說道:“你從三皇子的營帳那邊來,不知道聽說沒有,將軍的女兒燕鶯姑娘前天上山玩耍,在山上遇到敵人了,還受了些傷。燕鶯姑娘此刻在山下的營帳休養,須利夫人十分着急,一定要親自去看看,將軍擔心夫人也遇到危險,故而派了重兵,保護夫人。”
我心中一凜,不解這句話是何意。
燕鶯姑娘上山玩耍是真的,受了傷是真的,山上有敵人也是真的,但是遇見敵人的人,絕非燕鶯姑娘,燕鶯姑娘受傷,也並不是因為遇到了敵人。
而且,所謂的敵人,此時也只有尚未歸順的羅剎人了。可是我分明知道,前天燕鶯從山上滾落的時候,山上根本就沒有羅剎人,而等我看到羅剎人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還有所謂的“燕鶯姑娘在山下休養”,更是讓我難以明白。前天傍晚燕鶯已經被救下山,理應回到了娘的營帳,而昨天傍晚我從山上下來,確是住在山下的營帳里的。
若是這個“燕鶯”指的是我的妹妹燕鶯,那麼為何我並未聽三皇子的侍衛提起過?可如果“燕鶯”指的是我,那麼我的妹妹,她又去到哪裏了?
難道燕鶯並未回到這裏嗎?
難道燕鶯她……
又出了什麼意外嗎?
可是我將燕鶯推下山坡不久,我分明看到有士兵在半山舉着火把,聚在了燕鶯跌下去的地方,隱約還聽到他們呼喊着燕鶯的名字。
我疑惑地看着這侍衛,不知是他收到的消息以訛傳訛變成了這樣,還是,前天的事情到最後放出的消息,本身就是這般被顛倒了的。
我不置可否地說道:“燕鶯姑娘受傷的消息,我倒是知道一點,可不知道是遇上了敵人。是羅剎人嗎?”
“自然是啊。不過聽將軍說是小股羅剎人,雖然他們上山只是為了狩獵,並不是有意針對我軍,但將軍為避免這些羅剎人泄露我軍的什麼消息,已經派人全部剿滅了。”那侍衛說得得意洋洋,彷彿自己知道了什麼高深的機密。
我聽在耳中,心中卻不由得一痛。
如果是我見到的那些所謂的羅剎人,那些穿着羅剎人裝束的大迎人,那麼,他們已經被全部剿滅了……
阿繼與雲良返回山上,便是為了剿滅這些假扮的羅剎人,沒有想到……
我心中忽然想起一事:“你說,他們已經全部被剿滅了?”
“是啊,須利將軍親自派了人山上剿滅。”
“已經剿滅了嗎?”我再次確認。
那侍衛似乎也意識到了我的語氣非同尋常:“是啊。”
“你是何時得到的消息?”不自覺地,我的語氣已經變得嚴厲。
那侍衛警惕地看着我:“你問這麼多幹什麼?”一邊說著一邊向後退了一步,打量着我道:“你真是三皇子軍中的人嗎?你說三皇子拍你出來公幹,令牌在哪裏?你鬼鬼祟祟地遮着臉,到底是什麼來路?”
我知道自己急切的語氣已經讓人生疑,心虛之下,轉身便走。
“你要往哪裏去?”那侍衛大聲叫道:“來人啊,有姦細!”
連夜跋涉來到的娘的營帳已經不能成為我的容身之所,相反那些重重把守的士兵,也成為了我逃走的阻礙。
在眾人的警覺中躲閃,僅僅依靠一座座營帳的屏蔽,本就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我想,若是我揭下斗笠,露出真面目,告訴侍衛我不是什麼可疑的人,我是須利將軍的小將阿蕪,那麼所有的誤會應該都會瞬間消除。
只是,我也知道,我此刻究竟應該現出怎樣的面目。
若我還是阿蕪,我本可以出現在這裏的,可是我又分明收到了許婚的聖旨,而爹爹看見我,也向我叫了孩子。
我只想,找到燕鶯,我只想,回到阿蕪。所有的事情都應該以它本身應有的姿態出現,而不是,顛倒混亂。
沒有目的,沒有退路,我匆匆忙忙地在一大片營帳之間亂闖,心中也自然清楚說不定下一刻,我便會被發現被抓住。
耳邊聽得分明,左右都已經有士兵走了過來,我一時慌了神,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口鼻上氣息一滯,一隻手已經悄無聲息地從身後伸出,捂住了我的嘴,接着我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隨着這個人的腳步後退,繼而眼前的光線忽暗,原來我被劫持着走進了身後的營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