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五節 疑惑
我亦是與阿繼一樣的心思,想要知道這兩個問題的答案。
眼前的混戰對我而言更像是一個迷局,全部都在眼中卻是全部都不能看見。
雲良淡然道:“你又是為何而來呢,三皇子。”
阿繼道:“我來接燕鶯下山。”
我感覺自己應該是在逐漸聽出事情的某種眉目,所以心中緊張而又好奇,而阿繼所說的燕鶯,不用說自然便是指的我了。
“是嗎?”雲良的語氣不似疑問,竟有些怒意。
我忙說道:“我被狼群圍住,是三皇子救了我的。”
“燕鶯,他會這麼好心救你嗎?”雲良雖是在對我說話,雙眼卻未曾離開過阿繼:“你以為他為什麼會帶着吳圩將軍的人,吳圩將軍的人又為什麼要置你於死地!”
我心中一動,我雖然發現阿繼帶着的是吳圩將軍的人,卻並未曾宣之於口,沒有想到,雲良竟也知道了。看來,阿繼的手下確實是吳圩將軍的人不假,不過,雲良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有我在,任誰也不能傷了燕鶯。”阿繼說道:“吳圩的人以後都不會再對燕鶯動手,但是你,卻分明帶着一群羅剎人!他們扮成大迎的士兵,究竟是何用意?”
“那麼三皇子的人扮作羅剎人,又是什麼用意呢?”雲良反問。
似乎每一句都是一個關鍵,也許我再多聽一會兒,就會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我卻忽然叫道:“阿繼,雲良,你們快住手!”
阿繼並沒有跟雲良打鬥,雖然他們的言辭互不相讓,但是他們的劍鋒所指,都是同樣的目標,都對着第一撥上來的那些羅剎裝扮的大迎人。
我忽然想起了雲良剛上來不久對阿繼說的一句話——你若真想保護她,先對付那些人再說。
我這時才恍然,雲良所指的那些人,便是首先上山的那些人。
雲良與阿繼,顯然都知道那些人的真實身份,而他們,也顯然都不想讓我知道這個身份。這也就是他們言語中針鋒相對、行動卻不約而同的原因。
可是不管怎麼樣,他們此刻在屠殺的,是我大迎人,而他們使用兵器的方式,顯然是大迎軍中的士兵。
我從小秉承爹爹的教訓,對待敵人必須毫不留情,但手中的刀劍卻不能指向同胞。
所以哪怕眼前的這些人穿着羅剎人的衣服,我仍是清楚知道,他們是我的同胞。
我對阿繼和雲良道:“你們快住手!不管他們是誰的人!”
阿繼一劍將一個人釘在地上,顯然他身上的傷亦是不輕,他拄劍道:“就算你放過他們,他們卻不會放過你。”
話雖如此,我心中自然也知道,可是看着這些人進攻、防守時一舉手一抬足的動作,我便分明感到說不出的熟悉。這種熟悉的感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我,這些人是我的同胞,他們跟我一樣生活在軍營中的某處,吃過同樣的飯,唱過同樣的軍歌,練過同樣的刀法。
刀法?
我的腦中忽然閃現過一些東西,讓我忽然感到了一種來自心底的震驚。我想要再仔細看清楚那些人的招式,可是我居然又不敢抬頭去看他們。
短暫的瞬間,我的腦中想到了很多事情,那些都是以前我曾見到、聽到,卻不曾連貫起來,仔細思考的一些事情。
包括,燕鶯與阿蕪,這樣兩個改寫了我與妹妹命途的名字。
我知道,有雲良手下的相助,和阿繼的人一起,打敗那些人是有勝算的,而且只要將他們全部殺了,我就不用面對我心中的這些疑惑,不用面對疑惑背後的可怕真相了,可是我不能夠,我不能看着這些人被雲良和阿繼殺死,哪怕我今後將會面臨一個可怕的事實。
“雲良,你上山來時,除了你的人,還有一隊人手,聽起來人數不多,他們是誰?”我問道。
“是保護將軍小女兒的一隊親兵,封小姑娘之命,山上來找你。”雲良道,只是不再稱呼燕鶯為燕鶯了。
燕鶯讓親兵來找我,說明燕鶯的傷勢應該不重,我心中十分欣慰,忍不住微笑:“她是燕鶯,從小我就叫她燕鶯。我開始沒有名字,更不叫燕鶯,後來我就叫阿蕪了。”
雲良又執着地叫了一句“燕鶯”,似乎是在勸阻我什麼。
我慢慢說道:“我開始不喜歡阿蕪,阿蕪阿蕪,就是沒有,可是後來我發現,阿蕪不是沒有名字,阿蕪就是我,我就是阿蕪,你們若是叫我燕鶯,我會不習慣的。”
雲良背對着我點了點頭,不再言語。不管他是為了什麼原因叫我燕鶯,如今看來,他亦接受了阿蕪這個名字。
雲良仍在不停手地刺中那些首先上山的人,果然最開始聽到的聲音是沒有錯的,那些人還在源源不斷地上山,每當雲良與阿繼身邊對敵的人看起來漸漸變少,都會在片刻之後再增加。
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正在半山往上趕。
我更加想知道,燕鶯派來尋我的那一隊人,一直沒有能夠上山,是不是已經盡數被殺死在了半山。
“不要殺他們。”我步履艱難地走出岩洞,足尖挑起地上的一把大刀,提在手中接著說道:“我們沖開一條路下山便是,不過,不要殺了他們。”
雲良與阿繼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分別低聲對手下說著些什麼,然後,他們都逐漸向我身邊圍了過來,且戰且退。
下山的路早已經被厚厚的大雪掩埋地好無影蹤,也正是因為如此,下山的困難反而變小了許多,每一步都是在深陷的雪中,落足反而比順着山路下山要容易。
負着我下山的,是當日分給我的另一個羅剎俘虜,阿繼則在我身邊前後的位置,時時為我擋開正在那些意圖阻攔我們的人,雲良走在最前,與那些正在趕上山來的人正面交鋒。
雲良的劍法精奇,似乎更在阿繼之上,只是他出手之間的力道卻顯然不如阿繼,甚至,不如大部分的大迎士兵。
隨着下山的路走得越來越長,眼前的危機看起來也正在漸漸消解,然而我心中的疑惑,卻也正在漸漸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