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戲上場
熱鬧的街道上，剛剛下早朝的靖康候正百無聊賴的坐在轎中，一想到今天早上左相魯開言的諷刺，臉色便又是一沉。
魯開言和已亡故的妻子雪卿曾是師兄妹，知道他的不滿也是因為關心自己的另一個女兒便也只有忍耐。
他何嘗也不想女兒好，但女兒天生痴傻又是廢靈根，他再怎麼勞苦功高陛下也不可能讓自己重視的兒子娶個傻子啊，這個女兒一直讓他操心不已。
思索間，轎子突然搖動了幾下，只聽外邊護衛一聲高喝。
他皺眉掀起轎簾問道，“何事？”
“稟侯爺，有幾個刁民闖道，擾了侯爺，屬下這便把他們趕離。”說完便走向轎前的幾個人。
三個衣衫襤褸的市井混混正慌不擇路的往前逃，護衛想擋，他們卻滑如泥鰍的鑽了空子朝轎子而去，使得轎夫也不得不放下轎子。
“不要搶我的玉佩，還給我，還給我！小姐還等着我回去救命，求求你們，還給我……”滿身臟污髮絲乾枯凌亂的婦人在後邊哭着苦苦追喊，聲音悲涼而絕望，聽得旁邊的人不免都有些動容了。
看着婦人猙獰絕望的撲過來，護衛們連忙上前攔住，幾個混混卻好似被嚇到，一時不查摔倒地上，手中的玉佩咕嚕嚕的滾了出去，卻正好落到了轎子邊。
靖康候皺眉下意識看向滾落轎邊的玉佩，這一看，卻令他變了臉色。
伸手拿起玉佩，眼神驚疑不定，在翻轉對着陽光終於看到玉佩中隱約一個瑩潤的慕字時候，面色瞬間陰沉下來，凌厲的目光再次看向鬧事的幾個刁民。
幾個混混見大事不妙，乘着護衛被婦人拖住已經溜走。
婦人還在大叫，不斷的重複着‘把玉佩還我，小姐還等着救命’
他不由下轎快步朝婦人走去，即便婦人如若癲狂，臉上紫青遍佈，嘴角血絲貼着，但卻不妨礙靖康候認出來，“你，你是薛娘？”
瘋癲般的婦人聽到聲音后叫聲卻戛然而止，抬頭愣愣的看着出現在面前熟悉的中年男人，突然仿若受了什麼刺激一般捂着臉轉身就跑。
眾人被弄得措手不及，回過神來薛娘已經鑽入人群跑了。
靖康候臉上驚訝未消，立刻下令護衛趕緊追上。
驚惶不定的婦人逃回了小巷子中，拿出藏在草叢中的竹梯就要往上爬翻過院子，無奈手腳乏力，爬得太過艱難，還幾次滑了下來，終還是被那幾個護衛找到。
幾個護衛把她團團圍住，在覺察出這個院牆後邊也是靖康侯府時候更直接把這婦人當賊人。
靖康候很快也跟着過來，看着死死抱着竹梯的邋遢婦人，眉心擰成了個疙瘩，臉上烏雲密佈，“薛娘，可否給本候解釋解釋，不好好照顧小姐你在此為何？”
薛娘在看到靖康候后，身子更顫抖得厲害，突然撲通一聲跪下，頭不斷磕地，“侯爺，請您行行好，放過小姐吧，虎毒不食子啊，求求您了，小姐已經快不行了，不要再折磨她了，我們願意永遠離開侯府……”
靖康候聞言，臉色更是難看，看着哭得凄涼悲愴的薛娘，心下不由頓身幾分不安，“到底怎麼回事，薛娘你在說什麼？”
上輩子慕然所知道的事情都是薛娘講述的，所以以為王府的人都是折磨她的罪魁禍首，一開始就把侯府所有人列入仇敵之中。
也是在後來才知道，原來凌慕然被凌虐的一切，靖康候根本不知道，他一直以為女兒被自己現在的夫人照顧得很好。
直到凌慕然逼迫靖康候除去凌嫣然的名字，兩父女都還不知道其中的誤會，靖康候本就為女兒一恢復神智就搶了二女兒夫婿心存不滿，認為她忘恩負義，冷酷無情，後來的逼迫除名更是讓靖康候對這女兒失望之極。
凌嫣然後來得到的諸多幫助，有大半都來自於靖康候。
一步錯，步步錯，終走上不歸路，上輩子看似風光，但最終眾叛親離的卻是她，凌嫣然卻反而好似站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這輩子，即便因為上輩子的事情她無法再真正的接受他們，但卻不妨礙她好好利用起來，凌嫣然，我要你自食其果眾叛親離，受萬人唾棄，遭天下嗤笑厭惡。
小院之中，披頭散髮的少女正趴在地上，雙手扒拉着旁邊的土堆，不時的抓着什麼往嘴裏塞，看起來比一個路邊的乞兒還不如。
薛娘一進來，看到狼狽的少女頓時驚呼一聲跑了過來，“小姐，小姐，啊，小姐，這個不能吃，快吐掉。”
“嗚，餓，餓，吃……”少女滿是泥土的手正抓着雜草想往嘴裏塞，見到薛娘還想給薛娘吃，讓薛娘止不住落淚，“小姐，我可憐的小姐。”
站在院門口的靖康候看着這一幕如遭電擊。
這是他的女兒？堂堂侯府的千金大小姐？
“侯爺，典當玉佩是奴婢一個人的主意，院子可以吃的草根已經吃完了，再沒有東西吃小姐根本撐不下去，侯爺若要治罪，奴婢無話可說，但還請侯爺放小姐一條生路，哪怕成為乞兒都比這兒好啊。”
靖康候渾渾噩噩的退了一步，抬眼看着周圍破敗慌亂的廢棄院落，再看看滿地枯草坑坑窪窪，最後視線落到還在掙扎着拔枯草的狼狽少女身上，抬手掩面臉色痛苦得扭曲。
他以為女兒至少高床軟枕，綾羅加身，珍饈玉食，生活無憂，卻沒想到……
草根填腹，屋瓦不全，冷衾如鐵，數月前還靚麗可人，雖痴獃但也會對他撒嬌的女兒如今骨瘦如柴醜陋不堪！
跟隨在後邊的護衛偷偷面面相覷，也有些訝異。
他們是有聽到一些隻言片語說大小姐待遇似乎不太好，只是一個傻子也當不得他們多上心，也只是聽說就過，心想再怎麼不好最多也就被忽略受些委屈而已，卻沒想到竟然會落到如此田地。
想想現在侯府其他地方彩燈高掛喜氣洋洋的景象，夫人小姐面如春風光鮮照人，再對比這裏，凄涼荒廢如垃圾場，他們突然莫名的打了個抖。
夫人平時和侯爺說起大小姐的時候他們也有聽到，那一臉言笑晏晏慈愛的樣子，關心訴說著大小姐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照料着，現在卻只覺得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