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發泄
“小,小姐?”薛娘獃獃的看着面前明明十八芳華卻枯槁如老婦瘋癲般的少女,有些渙散的視線無法聚焦,眼前模糊不清,卻唯有那一雙清澈瑩潤的眼眸是那麼的顯眼又陌生,那不是痴獃之人該有的眼睛。
凌慕然低低笑着,聲音嘶啞得詭異,笑如鬼哭,那種極致的悲愴似有感染之力,薛娘只覺心中一痛,想開口,但破敗的身體卻難再支撐下去,終是昏死過去。
見薛娘失了反應,凌慕然心下一緊,立刻抬手,忍着腦中被超負荷抽取精神力的痛楚,下一刻兩人便消失在原地。
眼前是熟悉的場景,沒有暴雨,沒有黑暗,晴朗的天空和一望無際的葯田,除此外便只有一個小葯泉。
凌慕然閉眼苦笑,果然如此么,還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十年的努力付諸流水,最終還是回到原點,不過……
低頭看着懷裏的薛娘,幸虧,還能回到原點,回到原點……
費力的把薛娘拖入葯泉之中,看着狼狽不堪遍體鱗傷的薛娘,凌慕然跌坐在葯泉邊,沉默了一會,突然曲膝,低着頭哭了起來,聲音從開始的嘶啞抽泣到最後的嚎啕大哭,似乎要把曾經的一切痛苦悔恨都發泄出來。
她以為自爆了空間,一切都會結束,卻不想就算想死都死不了,竟然重生回到了十年前。
這一年,凌慕然死了,卻又活了,兩世都如此,何其諷刺。
即便是那十年,都沒有人知道,這個凌慕然已經不是原來的傻子凌慕然,而是一抹異界飄蕩而來的孤魂。
她附身到了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凌慕然身上,怎耐尊貴的頭銜卻沒有為這個少女帶來福運。
凌慕然雖是靖康候的嫡女,但相比於她同父異母的天才煉藥師妹妹,她不止痴傻低智,還被檢測出了廢靈根,一生被定言在廢人都不如的階位上。
而此次,凌慕然會死,是凌嫣然命人給風凌琅下藥嫁禍,又瞞着靖康候,母女兩人不止對她動用私刑,還把她們趕到偏僻荒院自生自滅。
十年前她作為一抹孤魂奪了凌慕然的身體,十年後她再次以這樣的方式回到這具身體。
一切還能重來,多麼美好啊,可那些痛入骨髓的絕望卻依然那麼的深刻,這並不是黃粱一夢,那一幕歷歷在目,即便重來,還是發生過的。
凌慕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昏倒,又昏迷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抬眼一看,還是在空蕩蕩的空間裏,身下暖洋洋的,低頭才發現自己正靠睡在葯泉之中。
記憶突然回籠,她立刻站起身,但坐太久的腳卻失了力氣,一個趔趄直接撲入葯泉之中。
“小姐!”不遠處突然傳來薛娘驚慌的叫喊和奔跑的聲音。
凌慕然掙扎着爬起,抬頭便見薛娘驚慌失措的面容,不由在呆愣后又紅了眼眶,眼淚混合著葯泉水糊了一臉。
薛娘!
凌慕然的親母的貼身侍婢,從凌慕然出生就隨侍她左右,說是她的母親都夠格。
可這個婦人,終其一生,無論凌慕然深陷谷底還是風光無限,都沒有享過福,十年裏為她擋掉過多少危機,到最後依然難逃厄難。
她記得那次她剛穿過來的時候,正是薛娘為救凌慕然去偷葯被打得半死,那時候她雖有空間,卻因為無法信任薛娘而沒有為她治療,也認為薛娘為的是原來的凌慕然,心安理得的冷眼旁觀,致使她病根纏身,哪怕未來身為醫聖的外公也無法為其根治。
本待風凌琅凱旋而歸解甲歸田,夫妻二人盡孝讓她安享晚年好好補償,不曾想……
凌嫣然,凌嫣然!
指甲深深的扣入池邊的草地中。
“小,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被嗆到了,還是摔疼了。”薛娘看着淚若雨下的少女,只覺心狠狠一抽,疼得厲害。
“薛娘,薛娘,薛娘……嗚嗚嗚……薛娘……”凌慕然抬手狠狠的抱住來扶她的薛娘,頭重重的埋入她的懷中,哭得如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薛娘卻僵硬了身體,眼底掙扎和無措交織着,就算是她再粗心,也能看出少女的異常,少女,好似並不痴傻……但遲疑了片刻她還是抬手抱住少女,如以往一般,手輕輕拍撫少女後背柔聲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