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客
章節名:第三章看客
聽了這話,九娘子不僅沒有將手裏的金釵拿開,反而更加逼緊了幾分,脖子上的鮮血也流得更加多了,“表哥,如果你不想魚死網破,大家撕破臉的話,就走出去,喚了魏婆子進來,然後今日的事就爛在肚子裏,當沒發生過,否則,茵娘今日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和表哥好好掰扯掰扯這事,真要鬧到父親面前,到底是你虧還是我虧,表哥你心裏有數吧?”
九娘子哪裏不明白這表哥和姨母的心思,他們家道中落,圖的不過是那份嫁妝罷了,嫡女他們也知道高攀不起,唯獨自己這個無親無掛的庶女好拿捏罷了。但要是真得鬧到被趕出去,那反而是得不償失了,想來,這個所謂的表哥但凡有點清醒就知道應該怎麼做才是。
果然,那劉元昊咬牙切齒了半天,終於惡狠狠地瞪了九娘子一眼,“死丫頭,這回算你狠!不過,別以為你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你等着瞧!”說罷,捂着下體,別著腳走出了後院。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後院的院門后,九娘子緊緊握着金釵的手這才無力地垂了下來,整個人也彷彿被戳破的氣球一般癱在銀釧的身上,兩行清淚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流到嘴角,鹹鹹澀澀,叫九娘子心裏萬般難受。
“姑娘,姑娘,你怎麼樣了?”銀釧焦急地扶着九娘子坐到一旁的樹樁上,拿出帕子緊緊地捂着九娘子脖子上的傷口,“姑娘,您還流着血呢,這可如何是好?表少爺也欺人太甚了,回去一定要告訴太太去!”銀釧急得眼眶都紅了。
九娘子緩過氣來,搖搖頭,“不,銀釧,今日的事誰都不許說,太太那裏更不能透一點,表哥他……到底是太太的親外甥,而我……我只不過是個庶女……”九娘子神情有些頹然。
“難道就這麼便宜了表少爺嗎?姑娘您這委屈也受得太大了!”銀釧一臉憤憤不平地說道。
九娘子抬手拭了眼角的淚,“現在你以為我想算了就能算了的嗎?好,既然把我逼到這個份上,那就別怪我無情了,我得想個法子一勞永逸才好……”
銀釧卻聽不懂這話,疑惑地問道,“姑娘,您說什麼?”
九娘子搖搖頭,不再說話,魏婆子進來瞧見九娘子的樣子,大驚失色,“姑娘,你這是……?”
九娘子對銀釧使了個眼色,噤住她張嘴就要說出的話,“無事,吩咐下去,立刻回府!”
魏婆子還要問,被九娘子一個眼神看過去,“怎麼,姑娘我還指使不動你們嗎?”
魏婆子哪裏敢還問,這九娘子在閣老府里的小姑娘裏頭平日裏是最文靜,話最少的,瞧上去也是極省事的,還從不曾有過今日這般的狠厲,魏婆子也不敢再多話,忙轉身出去吩咐準備動身了。
這邊,九娘子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帕子,驚得銀釧忙着要伸手捂上去才好,“姑娘,您這是作什麼?再不快捂着回去上藥,可就要留下疤了!”
九娘子站起身來,眼神清明,神態自若,“真要留下疤倒也好,省得我忘記今日之辱!”
說罷,帶着滿臉茫然的銀釧轉身走出了後院。
而梅林的後頭,花樹掩映之下,一個身材高大的小廝模樣的年輕男子推着一輛木椅車,車上坐着一個面如冠玉卻冷如冰霜的年輕男子,這男子嘴角噙着一絲笑意,“木生,你瞧,這個姑娘倒是有意思,反應夠快,性子夠狠,只是不知道夠不夠聰明……還得看看接下來的事才是啊……”
他身後的那個面無表情的小廝木生只說了一句話,“身份不夠高,庶女而已!”
那年輕男子摸了摸下巴,“呵呵,你倒說到點子上了,甘閣老府上嗎?我記得只有兩個嫡女的,身份……嗯,是有點低了……”這男子看着遠去的九娘子的背影,眼神里多了幾分玩味和審慎。
不過是來找大和尚下棋而已,沒想到倒看了這麼一出好戲,這個姑娘有意思,這年輕男子蹙眉沉思了起來。
九娘子上車,一路急行回了京城東四條衚衕的閣老府,一路上九娘子都沒有再說話,也不讓銀釧幫她止血,任由那傷口淌着血,然後慢慢凝固,在那欺霜塞雪的脖子上觸目驚心地顯露着。
九娘子不說話,銀釧也不敢問,她也是頭一次見到自家姑娘如此模樣,雖然馬車上溫暖如春,但是銀釧還是感覺到了如墮冰窖一般的寒冷。
快到的時候,九娘子終於開口說話了,“去告訴魏婆子,讓車架直接在偏門下,咱們先不回屋,去外院的小書房。”
甘閣老雖然位高權重,但卻不是個特別古板的人,對家裏的女兒一向是重教養的,頗有點因材施教的意思。三姑娘愛琴,他便大肆搜尋名琴好琴,給三姑娘專門建了琴房,請了當今世上才藝最好的師傅來教。六娘子愛舞,他也不反對六娘練舞,反而從宮裏請了教習宮女專門奉養着教六娘子跳舞。縱是四娘子和七娘子這樣的庶女,他也不曾虧待,一個撥了專人教綉藝,剩下七娘子倒沒什麼特別喜歡的,他也請了先生在府里,揀了她愛學的學一些。
而九娘子,魂穿到這世十多年裏,已經適應了這裏的生活,作為府里最小的姑娘,沒有和姐姐們比拼才藝的想法,只是選了書法來精心學習罷了。因此,在父親請來的名家的指點下,九娘子的書法已經是頗有一番造詣了,不管是隸書還是篆書,都十分有功底了,而一手簪花小楷更是讓進士出身的閣老父親也讚不絕口,因此,特特允了九娘子可以進出外院的小書房,有時幫着抄抄邸報,寫幾封信什麼的。
雖然父親與這些個女兒並不常見面,更顧及不到後院的事務中來,後院向來是太太的權力範圍,但是,就看這個父親對女兒們的培養就知道他不是一個一味不管的主兒,又或許女兒們在他的心目中,還是有些分量的,今日的事,或許也只有求到他的面前,才能有幾分轉機。
這麼想着,九娘子屏退了魏婆子,只帶了銀釧,到了小書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