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小龍端坐於一塊大青石之上，山風吹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可他的眼睛卻明亮無比。
“簡而言之，我會教你更厲害的法訣，以此交換你替我尋找我需要之物，明白了嗎？”
夏無雲舉手。
現在小龍就是他大爺，得罪誰，一個靈獸訓養師都不會得罪龍族神獸的。
小龍怔了怔，緩緩點了點頭，唇角卻並剛才綳得更緊了些。
“其實你真的很厲害，在蛋殼裏的時候，都能隨意擊敗方宏文師兄，還有旋照後期修者，為何不自己去尋找呢？”夏無雲不是傻子，他不信對方只是為了讓他擁有最強靈獸，所以才提出交換。這樣的好事，如果會落在他的頭上，他也不會在天鶴門如此受氣了。
“蛋殼破碎之後，我的力量百不存一。”小龍眼睛盯着夏無雲的眼睛，緩緩說道。
夏無雲一怔。
“即使還在蛋殼之內，也不足從前十分之一。”小龍又道。
這已是他最大的秘密，修者十境，雖已多年未想舉兵侵犯妖界，但妖修兩界向來不和，若非有修羅關這樣的地方隔絕兩界，年年不知爆發多少衝突。
珍惜的龍族，又失去了絕大部分力量，呆在修者界內，簡直就是身懷巨額財富的小孩子，不知要引起多少人的覬覦。
夏無雲點了點頭，又問：“那你為何不尋一個力量更強大的人，你知道我……”他比劃着指了指自己，“只是旋照期修者，在修者中屬於……”
他的話並未說完，小龍已有些不耐地打斷了他：“我當然知道，比你強的修者很多，但比你強的修者，心也比你貪多了。”
小龍說著站了起來，淡淡道：“那日修羅關外，若你心中有一絲貪戀而欲對我不利，是絕不可能在天雷劫中碰觸到我的。”他有些玩味地說道：“憑一個旋照期修者，一道閃電就能把你打成飛灰。若不是你用了修者靈符，還會安全許多。”
夏無雲真正嚇了一跳。
那日其實他並非沒有貪戀，他很想很想將蛋佔為己有。
他想了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你的蛋殼，怎會被我一掌擊碎。”
小龍的臉瞬間沉了下來，那是他的恥辱。
冷冷的目光從夏無雲臉上掃過，冷聲說道：“自然有我的原因。”
見他不準備解釋，夏無雲眨眨眼睛，有些異想天開地問道：“難道……是為了成為我的靈獸……”
只是他自己都知道這個想法太過荒謬，說到最後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在小龍不怒而威的鋒銳目光中，更是覺得無地自容。
“好吧好吧，我不問了。”夏無雲吶吶說道，搶先認輸。
大概是他的態度取悅了小龍，對方眉頭舒展了一些，又道：“總之當日我承天劫而降，你雖無大功，卻替我阻了阻天劫之災，我自會獎勵你的。”
他說著向夏無雲伸出了手。
夏無雲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小龍冷哼一聲，不太情願地說道：“抱我下去。”
小龍之前抓人丟人，嚇退旋照修者，化龍扶搖而上……聲勢迫人。夏無雲怎麼也想不到，他對自己伸手，竟然是為了……
求抱？！
夏無雲的面部表情都僵硬了許多，唇角綳得尤其緊，卻還是一伸手便將小龍抱入了懷中。
又暖又軟的溫暖小孩身體抱在懷中，夏無雲想到這竟然是一隻強橫無比的龍，心中柔軟得一塌糊塗，忍不住便伸手輕輕順了順小龍的頭髮。
小龍的臉猛然黑得像鍋底。
他一甩頭擺脫了夏無雲的禁錮，冷聲說道：“我剛破殼而出，殘餘修為全用在化形之上了，現下渾身無力，過兩日便會好些。”
他說著說著，聲音又變得嚴厲起來：“你若是想趁機對我不敬，待我恢復之後，絕不輕饒。”
說到最後，連白嫩宛若蘋果般的可愛小臉都染上了兩抹不自然的紅暈。
說完后，微微仰頭看向了夏無雲。
卻見夏無雲聞言臉露明顯失望之色：“也就是說，你現在暫時不能化為龍形了啊……”
語氣之惆悵，讓小龍剛剛還有些忐忑的心情簡直低到了極致。
他伸手重重擊在夏無雲肩上，道：“回天鶴門去。”
夏無雲“噢”了一聲，抱着小龍便準備下山，剛邁出兩步，臉露戒備之色：“門派中珍稀之物全在師叔師伯看守之下，我是沒法拿給你的。”
“我知道。”小龍沉下了臉，“不過藉助天鶴門的靈脈恢復修為罷了。”
夏無雲這才放下心來。
他坐騎被方宏文所殺，遁地符雖然方便，但價格不菲，此時不趕時間，便去離修羅關最近的武陽城租了一隻紙鶴代步。
紙鶴飛行速度不快，且不若他的三星白鶴飛行平穩，小龍一路極不耐煩，目光越來越是深沉。
足足折騰了一日半他們才回到門派，夏無雲站在天鶴門山腳，仰首看着高聳入雲，靈氣瀰漫的高山，又有些躍躍欲試：“你現在能化龍了嗎？”
話未說完，小龍便別過了頭去，再不肯理他了。
“不行就不行嘛。”夏無雲好脾氣笑笑，不再多說什麼，大步朝山上走去。
天鶴門是天殘境內最大修真門派，天鶴山腳很大一片土地都屬門派所有，分給外門弟子耕作，種植一些普通靈草靈藥。
夏無雲雖然是內門中極不得寵的一員，但在外門弟子眼中，能升為內門弟子便已很強大。沿途不斷有在靈田裏勞作的外門弟子向他行禮問好。
但那些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在小龍身上停留過。
夏無雲自然知道他們在驚訝什麼，可在上山之前，他已探查過小龍氣息，只覺浩然純正，無一絲妖氣。
察覺他行為的小龍還冷笑着給他科普：“妖、修、魔都是以天地靈氣化為己用，氣息當然相通。只要我不說，是沒人能查出我的身份的。”
難怪他需要天鶴門靈脈恢復修為。
此時周圍外門弟子目光各異，夏無雲卻走得坦蕩，就像抱着的是自家兒子一般。
其實小龍若真化為龍形，他反而不好解釋了。這種傳說中的神獸，早已在修者地界絕跡。如若突然出現，修者十境絕對為之風雲色變。
一路無所阻攔走到了天鶴門山門之外，往日這裏都由外門弟子輪班看守，當然會有門派守護符陣保護。
然而今日……
夏無雲目光一凜，天鶴門山門處赫然站了好幾十個人，他們正分成兩伙，分據左右，似乎正在對峙。
夏無雲走得近了一些，看清了左右兩伙人的容貌，立刻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天鶴門雖是天殘境最大門派，但天下修者無數，光是天殘境內便不下十萬，大大小小門派更是數不勝數。
這兩伙人，左邊是天鶴門負責守山門的外門弟子，右邊則是向來不服天鶴門在天殘境內領袖地位的金陽山莊。
金陽山莊門下修者無數，同樣有不止一名返虛期長老坐鎮門派。門下弟子勇武好鬥，劍修和武修數量明顯多於別的門派。
右邊為首那人夏無雲也曾見過，叫做祝文炎，勢力能排進金陽山莊年輕一輩弟子中的前三十，也是一名旋照後期修者。名字中雖然有一個文字，但人卻一點和文雅無關。滿臉橫肉，身材勇武高大無比，即使隱藏在修者服下，滿身的力量也無法隱藏。
他不止一次來天鶴門挑釁，上一次甚至讓他重傷一名內門弟子，那弟子現在都還躺在床上養傷。
此時祝文炎正囂張無比地大笑道：“怎麼半月不見，天鶴門上下都改姓龜了？”
他周圍跟他來的金陽山莊弟子都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在群嘲般的大笑聲中，祝文炎洋洋得意的目光不懷好意地從那些外門弟子身上掃過，最後終於落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夏無雲身上。
他目光頓了頓，突然輕“咦？”了一聲。
祝文炎驚訝的，當然不是突然出現的夏無雲這個內門弟子，夏無雲的實力他一眼便能看出。讓他有些動容的，是被夏無雲抱在懷中的小龍。
夏無雲自然感受到了祝文炎不懷好意的目光，就連小龍的目光都倏然冷了下來——
那祝文炎的目光，不僅是驚訝，甚至充斥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惡意。
祝文炎冷冷一笑，大步朝夏無雲的方向走了過去。
“夏師兄？！”守門弟子有識得夏無雲的，立刻便是一喜。
但很快他們便又目露憂色。
夏無雲在天鶴門中地位，這些外門弟子豈有不知。況且上一次被祝文炎重傷在床的，可是名旋照中期，實力遠高於夏無雲的弟子啊。
夏無雲對這些外門弟子微微點頭，全身繃緊。祝文炎的目光充滿了強力的壓迫感，這是來自於實力差距所帶來的壓力。
不過他沒想着後退，小龍修為不知道恢復得怎樣，不過他說過他的修為百不存一，即使是完全恢復了，看看在青陽山脈上化個龍形就連路都走不動了的可憐小模樣，即使完全恢復，估計也強不到哪裏去。
夏無雲抱着小龍的手緊了緊，轉身將他放在了自己身後，右手已經探入腰畔錦囊，隨時準備應戰。
小龍眉微微一揚，從他這個角度瞧去，原本只能算得上清秀的夏無雲，竟然意外得顯得高大起來。
祝文炎見了夏無雲的反應，突然哈哈一笑，輕蔑地說道：“自尋死路。”
他動作實在太快，夏無雲還來不及反應，就見一道深紅色的光從祝文炎的拳頭冒出，拳頭的主人在一瞬間便湊近了夏無雲的身體。
“砰”的一聲悶響，是拳頭重重砸在肉身之上的聲音。
夏無雲悶哼一聲，最柔軟的小腹被擊中帶來的疼痛已經讓人難以忍受，更何況祝文炎拳上所帶的，是三星金焱火帶來的傷害。
金焱火本就是金陽山莊有名的法寶，金陽山莊既然敢來天鶴門挑釁，自有其獨到之處。他們最負盛名的，便是能將五行之火化入拳腳功夫中，不知不覺便在交手中傷人靈力，厲害無比。
夏無雲一上來便吃了個大虧，只覺得儲藏靈力的丹田彷彿被那火灼燒而過，燙得他渾身難受。
祝文炎卻並未乘勝追擊，他此時離夏無雲極盡，臉上五官表情清晰無比呈現在他面前。祝文炎一伸手便捏住夏無雲的下頜，厚顏無恥地j□j道：“小子，乖一點，將那個漂亮的小男孩讓給我吧。”
說著，他甚至伸出暗紅色的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目光中的淫|邪之意毫不掩飾地，赤|裸|裸地射向了正站在夏無雲身後的小龍。
龍之逆鱗，觸之即怒。
何況這已經是再明白不過的侮辱。
小龍面沉如水，一雙漂亮的眼睛更是亮若星辰。
“白痴！”夏無雲腦海中那成熟男子的聲音再次響起，“紫羽霧牙花品階遠高於他手中的三星垃圾貨色，那麼多毒氣你是白煉化的嗎？煉器之火只能用手掌來煉嗎？”
滿含怒氣的厲聲呵斥就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夏無雲痛得有些發昏的神識，他心中一凜，那朵紫羽霧牙花當然被小龍吸收了，但是周圍環繞的毒氣卻因為對方瞧不起，被留給了他。
他那日用小龍所教之法煉化毒氣，後來天青色的煉器之火似乎都因為吸入毒氣，變了些模樣。
可他從未用過啊！也不知道該怎麼用啊！
就在此時，久未等到夏無雲回復的祝文炎冷哼一聲，厲聲道：“小子，爺爺看你長得清秀，好心饒你一命，你竟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言未落，巨大的鐵拳已經舉起，拳上火光熊熊燃起，氣勢無比駭人。
夏無雲已來不及多想，依照平日煉器之法將天青色火焰運到了手掌之上，平平朝祝文炎的拳頭擋去。
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天鶴門山門之內，幾名修者正嘴含冷笑看着眼前這一幕。
在他們看來，夏無雲就像是以卵擊石，和祝文炎的想法一樣，都是自尋死路。
“師兄，我們真的不管嗎？”
“管啊！誰說我們不管？！”說話的那人，正是一向和夏無雲不和的方宏文，“只是天鶴門少一兩個垃圾弟子，想必連掌門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的。”
他說著，唇角冷笑更濃。夏無雲那日不知用了什麼妖法將他摔得人事不省，害他被兩名師弟抬回房中，丟盡了臉面。甚至醒來之後，還發現那段記憶竟有些殘缺不全，好幾處不管他怎麼回想，都似矇著一層濃濃霧氣，讓他焦躁無比。
此時眼看夏無雲就要重傷在這聲勢驚人的一拳之下，方宏文甚至露出了一抹狠戾之色——
得罪他的人，都得去死！
“嘭”的一聲響，彷彿有什麼在空氣中爆裂開來。
好幾名早被嚇得面無人色的天鶴門外門弟子，已經有些不忍地閉上了雙眼。可方宏文臉上的冷笑卻似被凍結了一般，夏無雲揮出的手掌中，藍紫色的火焰“唰”的翻騰而起，剛才那聲爆裂之聲，炸開的竟是祝文炎的拳頭。
他原本鋼鐵般堅硬的拳頭，此時血肉模糊，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
而原本燃燒在外圍的那圈既可攻擊，又可防禦的金焱火，早已消失得乾乾淨淨。
“啊……”的一聲長聲慘叫，祝文炎猛然翻倒在地，痛得滿地打起滾來。
跟他來的金陽山莊弟子從一開始的震驚，到現在忍不住皺了皺眉——祝文炎表現得實在太難看了，金陽山莊武修極多，性情爆裂堅韌，別說是傷了拳頭，即使是斷了只手，也不該如此失態才是。
可只有在地上狀若瘋狂的祝文炎才明白，痛的並不是他的手，而是趁着剛才融掉了他手上金焱火候立刻趁隙而入一股陰寒至極的毒氣。
那毒氣品階絕對不在五星之下，陰寒刺骨，此時正化為千萬柄小小的尖刀，在他體內所有經脈里瘋狂穿刺刻刮著！
而讓這一切發生的夏無雲，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手上藍紫色火焰早已熄滅，他看看祝文炎，又看看自己的手掌，突然轉身抱起了小龍，腳不沾地便朝山上走去。
“膽小鬼！跑什麼跑？！”軟糯的童音鑽入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一群人耳中，“他身上有一顆四星火蓮子，雖然太垃圾，但也聊勝於無，快去取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