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夏無雲的手僵了下，但很快便回答道：“什麼都可以。”
他已經沒有剛才的激動，語氣甚至稱得上平靜。
龍蒼昊卻沒再說話，他將夏無雲的身體抱得更緊了些，牢牢護在自己懷中。
天鶴門囚禁人的地方在後山懸崖之下，是整個天鶴山上靈氣最稀少的地方。不僅如此，周圍還設有大量符陣，將三層的小樓圍在正中。
龍蒼昊目光看向牆壁，那裏只有一個小小的窗口。窗口雖有光透入，可也同樣被符陣封禁，想從那裏出去是不可能的。
他也沒想過從那裏出去。
他只是微微斂目，便抱着夏無雲徑直走向了灰黑色的牆壁。
“轟”的一聲巨響，天鶴山幾乎都跟着震了一下。塵土飛揚中，龍蒼昊抱着夏無雲淡定地走了出來，層層禁制封印住的三層小樓，在他面前就像是豆腐渣一般，瞬間便被整個摧毀。
就連夏無雲都驚呆了。
這裏他雖從未來過，卻也知道曾經囚禁過一些金丹期的修者，他們完全無可奈何的地方，小龍舉手投足間便輕描淡寫地抹去！
這……這得是多可怕的實力啊！
這樣巨大的動靜，如果換做平時，只怕此地瞬間會被天鶴門弟子圍住。但龍蒼昊抱着他走到半山，卻仍然沒有遇到絲毫阻攔，整個天鶴山後山只有風動樹葉之聲，顯得靜謐無比。
甚至，有些詭異！
離開靈力最稀薄的地方，空氣中的靈力逐漸變得醇厚。夏無雲身上外傷已被龍蒼昊治癒，只是之前他前行催動異種靈力，體內經脈，連同丹田俱是大損，內傷仍然極重。
內傷雖重，卻不影響行動。
他稍微動了動手腳，對龍蒼昊道：“我可以自己走了。”
龍蒼昊依言放下了他，他神色比剛才鄭重了些。
天鶴山滿山青翠，四季如春，本是修行妙地。
此時在夏無雲兩人眼中，卻覺得步步殺機，風聲鶴唳。
龍蒼昊眯了眯眼，道：“他們還真挺重視你那大師兄的。”
他剛才弄出這麼大動靜，本就有聲東擊西的意思，卻不想天鶴門人竟完全不為所動。
“嗯？”夏無雲下意識地問了一聲，心中卻是一跳。
孫浩言等人既然能說動四位長老站在他們一邊，又毫無顧忌地對自己出手，那就是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了！
他連忙一扯龍蒼昊胳膊，催促道：“這邊。”
腳步剛動，他又停了下來。此時他無法用靈力，速度極慢。咬咬牙，夏無雲轉頭對龍蒼昊道：“還得麻煩你帶我一程。”
天鶴山上比夏無雲想像中要安靜許多。
他本以為，孫浩言試圖推翻掌門，即便拉攏了四位長老，但天鶴門中東方承宣一脈弟子絕不可能輕易妥協。
但從後山一路走來，山上卻安靜得很，幾乎完全看不見打鬥的痕迹。
可越是如此，他心裏才越是焦急。
左浩軒獨居的小院也是一片安寧，如果不是昨夜藏書閣中的事情就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丹田和經脈仍然無比疼痛，他幾乎要以為那不過是一場夢境了。
龍蒼昊似乎感覺到他的顫抖，收緊了攬住他腰的手臂，目光也變得凝重起來。
就在這時，從他們身後傳來“錚”的一聲輕響。
聲音雖然不大，但夏無雲仍然敏銳地捕捉到了。
他幾乎立刻回過頭去，剛才還一片安靜的天鶴山，就像是被那聲輕響點燃了導火索，聽鶴堂方向，劍氣衝天而起。
青色和中，對他動手的便是諸長老，可他實在不信，他能容忍方宏文他們這樣對大師兄。
可諸明俊對上他的目光，卻只是微微轉頭，避開了他。
他臉上似乎也有一閃而過的尷尬，但很快便收斂神色，重新變得冷漠起來。
修者練氣，到得返虛期壽命可達千年甚至更長，情感本就淡然。
可夏無雲仍然不敢相信，他忍不住喃喃喚道：“諸長老，大師兄他……”
一抹尷尬再次從諸明俊臉上閃過，夏無雲只覺手腳冰冷。可未等他再問什麼，另一個藍袍中年修者已越眾而出，對他喚道：“無雲，快將你身後的妖孽交出，過來師傅這裏。”
此人正是他的親傳師傅古星淵。
夏無雲雖是天鶴門中最不起眼的弟子，但古星淵素來公正，該傳他的法訣也從不藏私。只是古星淵是葯修，夏無雲卻只對靈獸感興趣，他對這個弟子也是怒其不爭，關心也就不如對深得他喜歡的秦子瑜多。
夏無雲震驚莫名地看着自己的師傅，孫浩言和他師傅一向不和，連帶對方弟子也以欺負他們為樂，明爭暗鬥從來不少。
他以為……
他以為，就算孫浩言叛變，至少師傅也是會站在掌門這邊的！
古星淵有些難堪地收斂眼神，不敢和滿眼俱是驚訝疑惑的夏無雲對視，只能再次低低地重複：“無雲，過來師傅這裏。只要你從此不再和這妖邪為伍，你仍然是師傅的弟子。師傅保證，不會有人為難於你。”
他說到後來，臉色雖然還是有些發白，但語氣卻堅定了許多。
“師傅……”夏無雲喃喃喚了一聲。
身後龍蒼昊卻冷笑一聲。
夏無雲猛然回過神來，他瞬間已經徹底明白現在自己所處的狀況——
大師兄恐怕被他們逼落山崖，師傅也投靠了孫浩言他們。
想到孫浩言昨夜對自己的狠，他完全不信對方真會如師傅所言，不再為難自己。
可此時，四大長老如同四座大山堵在面前，想起之前掌門和他們拚命時，小龍臉上黑沉的神色，夏無雲差不多猜到，雖然總是廢物廢物的罵，但小龍現在應該不是他們對手。
他踏前一步，隱隱將龍蒼昊擋在了自己身後，眼睛看向自家師傅的眼睛，問道：“師傅，秦師兄可還好？”
古星淵臉色一白，垂在身側的手都顫抖了幾下。
夏無雲眼眶發熱，但拳頭卻握得更緊。
大師兄，秦子瑜師兄……
他慢慢又朝前走了一步，緩緩將手背在身後，對小龍搖了搖手，想讓他先走。
他相信，憑藉小龍的本事，只要不帶着自己這個拖油瓶，就絕對能安全脫身。
“師傅,徒兒蒙您教誨，三年未有所成，讓您費心了。”夏無雲緩緩說著，跪了下來，對古星淵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又抬頭看向他，道：“徒兒從來沒替您做過什麼，臨死前卻還要求您一件事。若我死了，請將我的屍體也扔下懸崖。”
他說完站了起來，緩緩抬起右手。
掌心藍紫色火焰浮起，雖然微弱無比，但夏無雲神色卻無比堅毅。
掌門死戰不屈！
秦師兄血氣猶存！
大師兄帶傷迎敵，被逼落涯！
他不如他們厲害，但至少，他可以和他們並肩作戰，生死與共！
斷崖上一片安靜，對面傳來方宏文一聲嘲笑，但很快便又沒了聲音。
天鶴門人大都知道夏無雲，這個唯一能和左浩軒大師兄親近些的弟子，也知道他的不務正業，知道他溫和到甚至有些軟的脾氣……
他們從來沒想過，他竟也有這樣的一面。
龍蒼昊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此時卻猛然長嘯一聲，笑道：“你求他，還不如來求我！”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四大長老已齊齊出手。
可比他們更快的，卻是龍蒼昊鬼魅一般的伸手。
“轟”的一聲大響，排山倒海般的水突然從天而降，將四道劍氣全都困在其中。
龍蒼昊已趁機上前，抱住夏無雲腰往後急閃，伸足在崖邊一點，長笑聲中，帶着他朝崖底直落而去。
斷崖下風聲割面而來，夏無雲怔怔看着緊緊抱住他的龍蒼昊，瞬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對方又是一團水霧騰空而起，包繞着他們緩衝了下墜之力，將他們放到了陡峭的崖壁上，一個大約能容納五六人的平台之上。
雖然還未到崖底，但此處已是陰風陣陣，夏無雲內傷本重，更是瞬間渾身發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水霧緩緩收斂，龍蒼昊看着渾身發抖的他，也是有些無可奈何。
他仰首看了看已經看不到的崖頂，淡淡說道：“他們不敢追下來。”
他低頭看向夏無雲，對方臉上已經毫無血色，只有顫抖的嘴唇讓他看起來還有積分活氣。
“忍一忍。”龍蒼昊道。
夏無雲勉強點了點頭。
他想到了什麼，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
龍蒼昊眉一挑，伸手便要扶他。
夏無雲卻強忍着鑽心剜骨般的寒意，避開了他的手，單膝在小龍面前跪下。
雖然身體有些不穩，但他仍然仰首看着龍蒼昊，堅定地說道：“上次……上次你……說，要想和你……和你雙修……就……就只能求你……”
他說話時牙齒磕磕碰碰，可還是堅持把話說了下去：“我求你……和我……和我雙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