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後宮眾人相拜見
聽雪軒內種了許多梨花,已經到了春日,梨花開始打苞了,廊下放着幾盆海棠。因為到了春日,院子裏所有的植物都顯得生機勃勃。
蘇萱坐在廊下,望着自己的護甲發獃。
因為要三日後才可以去給皇后請安,因而這三日都閑在自己的宮裏無所事事。
星兒從小廚房裏端了一碗粥出來,看着發獃的蘇萱,不禁打趣道:“小主可是在想皇上嗎?”
蘇萱啐了她一口:“你且好好兒說話吧,在宮裏說話也沒大沒小的么。”
星兒吐了吐舌頭,把粥遞過去:“小主喝粥吧。”
蘇萱正喝着,小安子便從宮門口進來,到她面前行禮道:“小主,外頭木常在求見。”
“木常在?”蘇萱挑了挑眉。
小安子道:“便是這次和小主一起選秀進宮的,是從六品大理司直木大人家的女兒。”
聽他這麼一說,蘇萱立刻想起了當日選秀時遇到了那個怯怯的小姑娘:“快請進來吧。”
不多時,木常寧便被引着進來了,見到蘇萱忙行禮道:“嬪妾鏡月軒木常寧,見過湘才人。”
蘇萱慌忙起身扶她:“妹妹見外了。”
木常寧今日穿了一襲淡黃色綉百柳圖案細絲薄衫陪草綠色的曳地裙,顯得整個人很是清純,她依舊是一副羞怯怯的模樣,咬了下嘴唇:“原以為自己是不能中選的,可是沒想到居然被皇上看到了,於是便擔心着在宮裏不好過,如今姐姐也進了宮,妹妹此身便無任何膽怯了。”
蘇萱看着面前這個嬌弱溫柔的女子,心下也是一暖,於是便拉着她一同在廊下坐下,又招呼了星兒上茶:“我也是一樣歡喜的,你既然叫我一聲姐姐,那以後便無須如此客氣,你我有緣,以後在這宮裏,更是要相互扶持的。”
木常寧很是動容,緊緊握住了蘇萱的手:“妹妹若是能得姐姐照拂,是妹妹的福氣。”
“什麼照拂不照拂的話。”蘇萱假意嗔怪道,“你我以後就是姐妹了,就算是照拂,也是互相的。”
木常寧莞爾一笑:“有姐姐的話,妹妹也盡可安心了。”
二人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倒是很是聊得來。木常寧是個心思單純的女子,在家裏是不得寵的庶女,終日默默。與她聊了許久,蘇萱便覺得她像極了以前的楊落濛,在楊府里,那個有些懦弱的楊落濛。
星兒端了茶上來,木常寧抿了一口便笑道:“星兒姑娘泡茶的手藝也好,姐姐的丫頭個個都極好。”
蘇萱瞥了星兒一樣,瞧她得意兮兮的樣子又好笑:“你少誇她,這丫頭一誇,尾巴就翹起來了,若是以後不好好做事了,我可唯你是問。”她的食指輕輕點了點木常寧的鼻頭,像是逗一個小妹妹一樣。
木常寧摸摸鼻子:“那以後我來替姐姐泡茶好了。”
星兒端着茶盤按在胸口不服氣道:“小主怎麼在哪裏都不說奴婢好呢,真是,好歹留點面子啊……”
蘇萱和木常寧瞧着她氣鼓鼓的樣子,便在一起笑成了一團。
“小主。”未月不知道何時到了她們身後,輕聲道,“關雎宮婕妤娘娘身邊的夏恆順來了。”
蘇萱秀眉一挑:“婕妤娘娘?請他進來吧。”她朝着如畫伸出手:“扶我進去。”
見她起身,木常寧也慌忙站起來:“姐姐……”
蘇萱溫和地笑着拉住她:“你也同我一起來吧。我們一起見見這位夏公公。”
木常寧紅着臉笑:“一切都聽姐姐安排。”
夏恆順進到殿裏時,第一眼瞧見的便是坐在殿中的蘇萱,他偷偷打量了一番,堂上的女子生的很是好看,臉上的笑容親切,可是眉宇間的感情卻淡淡的,她的手邊擺了一杯茶,正裊裊地升起熱氣。他回了回神,行禮道:“奴才關雎宮夏恆順,見過湘才人。”
蘇萱客氣道:“夏公公有禮了。”
夏恆順倒是不卑不亢:“湘才人客氣,奴才奉了婕妤娘娘的命,來送賞賜的。”
蘇萱示意李順海上前卻收禮,客氣道:“還請夏公公替我謝過娘娘了,等朝拜皇后后,我一定親自上門謝恩。”
夏恆順行了個禮:“小主客氣了,小主若是沒有什麼事情,奴才就先告退了,還有其他的賞賜要送了。”他說完便欲轉身就走,可是一偏頭就看見坐在旁邊的木常寧,又不緊不慢道:“木常在也在這裏呢,既如此,娘娘也有賞賜是給常在您的,既然常在在這兒,也省的奴才再走這一遭了。”
木常寧很是拘謹地站起身,又覺得不妥又坐下:“那,那有勞公公了。”她示意身後的侍女薔薇上前去接過賞賜。
蘇萱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正欲說什麼,卻被一旁的未月按住手。蘇萱奇怪地看她,她只是輕輕搖搖頭。
夏恆順微微一笑:“既然二位小主的賞賜都到了,奴才便退下了。”
蘇萱“嗯”了一聲:“李順海,替本宮送送夏公公。”李順海領命去了,陪着笑臉送了夏恆順出門。
夏恆順前腳出門,後腳蘇萱便詫異地問未月:“你方才是怎麼回事?”
“婕妤娘娘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紅人,除了皇後娘娘,宮裏第一受寵的人,母家又是公主府的,小主可惹不得。”未月沉穩道,“她手下的人張揚跋扈些也無可厚非,小主可不能耐不住性子了。”
木常寧雖然膽小,卻也不愚鈍,忙道:“姐姐可別為了我,失了分寸了啊。”
蘇萱笑:“你真是好說話。”
木常寧又咬着嘴唇笑一笑,端起手邊的茶水抿一口。
三日的辰光很容易打發,蘇萱向來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原本想要抽個時間去看看自己的姐姐楊落雪,可是如畫卻說,蘇州蘇家的小姐,與京城楊家小姐有私交是不正常的,況且未見過皇后便去見妃嬪,也是不合禮數,只好作罷。
第三日一早,星兒便早早地把蘇萱給叫了起來。忙裏忙外地替她打扮。
未月伺候着她穿上一襲湖藍戧銀米珠竹葉衣裙,瞧了瞧外頭的天氣,又給她添上了一件淺黃色的對襟褙子:“外頭好像有些涼,小主仔細些別著涼了。”
蘇萱對她笑笑,自己從妝篋里拿出一個羊脂白玉蘭花步搖插在髮髻上,又戴了一個綠色細紋的雜玉鐲子,這才滿意道:“這樣就好了,不張揚,也不算太素。”
如畫低下身子替她在腰上繫上蘭色如意絲絛,理了理上面的流蘇:“這樣就好了。”
蘇萱“嗯”了一聲,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裙擺:“今日就未月陪我去就好了,宮裏的事情,未月比較清楚。”
未月屈了屈膝:“是。”
剛到皇后的鳳鸞宮門口,就瞧見從另外一個方向過來的木常寧和另外一個女子。木常寧一瞧見蘇萱,便加快步伐跑過來,欣喜道:“我竟和姐姐一個時辰到了。”
蘇萱微笑着握住她的手,細細打量她一番:“今日這身粉色的裙子很襯你的,年輕就要多穿些鮮亮的衣服才好。”
木常寧被她一說,又不自覺紅了臉:“姐姐莫要這樣打趣常寧了,姐姐才是真好看呢。”
二人正說著,落在後頭的那個女子也走上前來,微笑着對蘇萱行了一個平禮,蘇萱雖不認識她,但也客氣地行了個平禮:“這是……”
“這是周姐姐。”木常寧笑着說,“是同我一起住在鏡月軒的,同姐姐一樣,也是位才人。”
蘇萱聽後方笑道:“周才人安好。”
“湘才人同安。”周才人周世鳶微笑着,“早就聽說湘才人美貌動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蘇萱客氣道:“周才人過譽了。”
木常寧看着這兩人客套過來客套過去的,好笑說:“你們別在這裏客氣了,兩位姐姐都是極美的美人了,咱們還是快進去吧,不然皇後娘娘可等急了。”
蘇萱經她這麼一說,也想起來正事,連忙急急率先進門去了,門口站着的小內監行了禮,領着三人往大殿內走。
鳳鸞宮還是同蘇萱上一次來的時候一樣,佈置和景色都無甚改變,給皇後日常請安的地方依舊是老地方。蘇萱等人跟在小內監身後,進了殿內,便瞧見殿中已經坐滿了人,殿中間也站了兩個華服的女子。
坐在殿下首位的女子見到蘇萱等三人過來,掩了唇笑道:“人可算是來齊了,皇後娘娘快讓這三位美人上前來,好叫咱們姐妹好好兒瞧瞧!”她生的十分嬌美,穿了一襲桃紅繡花流蘇垂絛宮裙,高高的髮髻上戴了一支雲鬢花顏金步搖,配上鬢邊的宮花,甚是好看,腰上的白底黃色花卉紋樣綉金緞面束腰,更是精緻的很,襯托出她的雍容華貴。
杜紫珊一襲金黃色的正裝,髮髻上壓着皇后獨有的宮花發簪,很是端莊,她本人也端坐在上位,聽得這女子一說,也笑道:“妹妹說的是,都上前來吧。”
蘇萱帶頭上前,不卑不亢地站定,眾人也在身後站好,按着之前教習姑姑教的,向皇后見了禮,又一一見過了各個妃嬪。
杜紫珊安靜地坐着,微笑道:“哪位是湘才人?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蘇萱抬起頭上前,毫不掩飾地對着杜紫珊笑:“嬪妾才人蘇氏,見過皇後娘娘。”
杜紫珊想必早已經從劉太后那裏得知了蘇萱的真實身份,因而並不驚訝,只微笑道:“果真是個美人胚子,以後要好生伺候皇上。”
蘇萱溫婉地應了,退回原位。
蘇萱的出現,並沒有引起什麼波瀾,宮裏認識她的人並不多,除去皇后,便是丁琳和楊落雪。丁琳想必也是從皇后處聽說了,一如既往只是微笑着看着底下站着的新人。而楊落雪,一貫的對外界事物淡然,只是看了蘇萱一眼,便又低下頭去撥弄着自己的護甲。
倒是之前說話的那個華貴的女子微笑着繞着自己手裏的錦帕:“這次進宮的姐妹們,各個都是極好的,表哥最有福氣了。”
“文娜。”杜紫珊有些嗔怪地喊她一聲,“在眾人面前,就不要表哥表哥地叫了。”
那女子吐了吐舌頭,倒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樣:“是。”卻還是繼續說道:“本宮瞧着這個湘才人長得真是美,不怪皇上獨獨只賜了她一個人封號呢。”
蘇萱聽得她這樣說,連忙面朝她行禮道:“婕妤娘娘過於了,婕妤娘娘才是貌美如花,嬪妾和娘娘相比,就是無鹽之貌。”聽到她表哥表哥地叫,又見她打扮得如此華麗,高居上位,自然是知曉她便是那個受寵的文婕妤,蘇萱倒是不卑不亢,只按着本分說些恭維話。
向文娜笑起來:“妹妹很會說話呢!果真是可人兒,皇上肯定會很喜歡的。”又抬頭對杜紫珊道:“皇後娘娘,臣妾覺得這些妹妹們今兒也累了,倒不如早些放她們回去休息,在這兒拘着禮也不自在。”
杜紫珊略略沉吟:“也好,今兒請安也請過了,你們就先回去吧,你們的綠頭牌今日都已經掛上了,只看你們誰最有福氣了。本宮話說在前頭,不管是誰,都要盡心伺候皇上,不準動那些個歪心思!知道嗎!”
眾人忙應到:“承蒙娘娘教誨,嬪妾等定當盡心伺候皇上。”
杜紫珊滿意地點點頭:“既如此,就都退下吧。”
眾妃嬪和新人皆都起身行了禮,陸陸續續出去了。
蘇萱原是搭着未月的手走在前頭的,走到御花園的時候,木常寧從身後追了上來:“姐姐,姐姐……”她追的急了些,身子一個不穩,險些跌倒。
蘇萱停了腳步,扶住她:“你慢些走路,摔了可怎麼好。”
木常寧笑一笑:“是我太着急了,沒事的,姐姐別擔心。姐姐着不着急回去?不如一起在御花園裏走走可好?”
“好。”蘇萱很是喜歡這個總是細細柔柔的小姑娘,撫了撫她的鬢髮,“那我們去那邊吧。”
二人攜手同行,一路上有說有笑。蘇萱雖然性格比較冷淡,但終究還是一個年輕女子的心思,心裏頭還是像普通女子一樣愛說愛笑,又和木常寧投緣,因而話也多了些。兩個人邊說邊走,便到了一處涼亭,正想進去,就瞧見涼亭里已經坐了兩個人。一個是周世鳶,另一個是楊落雪,兩個人正喝着茶說著什麼。
蘇萱躊躇了一下,拉着木常寧進去行禮:“嬪妾給楊美人請安。”
木常寧也趕快行禮道:“給楊美人請安,給周才人請安。”
楊落雪神色淡淡的,放下手中的茶盞后,瞥了二人一眼,目光最後停留在蘇萱身上許久,才開口道:“兩位妹妹多禮了,快起來吧,我不過是個美人,無需如此多禮。”
楊落雪多少算是蘇萱的親姐姐,蘇萱見到面之後難免心中歡喜,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不少:“謝美人,即便是多一點,那也是要講究禮數的。”
“蘇妹妹很懂禮數,皇上定會喜歡的。”楊落雪的神色依舊淡漠,說的話也極為精簡,“三位妹妹好好兒在這兒賞景吧,我宮裏還有事,先回去了。”她說完便丟下手裏的茶杯,扶着宮女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丟下面面相覷的三人。
木常寧最先開口,吐了吐舌頭:“楊美人架子挺大的,好清高啊。”
“美人很好說話的。”周世鳶看着楊落雪離開的身影,好像陷入了回憶,“我剛進宮那天,美人也幫了我忙。”
“咱們別在這兒說這些了,叫人聽見不好。”蘇萱打斷兩個人的談話,抬頭望了望天,“時辰不早了,早些回去吧。”她說完便示意未月扶着她走出了亭子。
木常寧瞧見她臉色似乎不太對勁,也不敢再說其他,只得對周世鳶使了個眼色,跟在她身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