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為什麼要騙我?
暖袖舀了一勺面前的党參烏雞湯,輕輕吹涼,喝了一口,擦了擦嘴角,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聽殿下說,你以前是張府上的人,和三皇子並無關係。“
“奴婢,奴婢……”遐邇咬唇思索一番,磕頭泫然若泣,道:“奴婢也是受了人逼迫,一時鬼迷心竅,可是絕無要害主子的意思啊,奴婢斷不知他們要擄走主子,否則絕對不會答應的。求主子饒了奴婢吧,千萬不要告訴四殿下。”
暖袖眸光淡淡,聽了這番話,又夾了口紅糖糯米藕吃,慢悠悠道:“這話我是不信的,如果你說實話,我可以考慮不告訴殿下,你只需告訴我,他們許了你多少銀子?”
“這……”遐邇猶豫半晌,又磕了頭,道:“奴婢真的是迫於無奈啊。”
暖袖放下了筷子,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
“你這打死不承認的性子,倒是合我的胃口。可是你知道跟你來往的是什麼人嗎,太子和三皇子,都是不會在乎下屬性命的人,丟卒保車過河拆橋的事,他們做得多了。而且就算他們想保護你,你身在四皇子府,也每天都要提心弔膽,冒着被發現的風險,辛不辛苦?”
言罷抬了抬手,繼續道:“起來,坐下一起吃些吧,這麼多我也吃不完。我不知道他們許給你什麼,但是可以保證給你的不會輸於他們,只要我有一天的榮華富貴,就也有你一份。現在太子黨失勢,太子被廢,正是殿下崛起的時候,到時若是殿下繼位登基,你跟我進了宮,想做后妃還是想做女官,都隨便你,你看如何?”
遐邇表面還在裝委屈哭得梨花帶雨,內心已是波瀾萬千,主子的反應超出了她的預料。
她本來只圖暖袖能心軟放自己一馬,沒想到竟然會提出這種條件。
在心中權衡了一番利弊之後,她挪動腳步,拉開圓凳坐了下來,勾起唇角笑了笑,給暖袖布起菜來。
太子此番在有她做內應的基礎上,還是沒有斗過四皇子,反而被四皇子擺了一道。到底跟着誰會比較有前途,是明擺着的事情。
而且,經此一事後,原來不爭不搶的那個主子,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受了刺激后,明顯能夠感覺到一股野心爆發了出來。
遐邇一邊低頭吃菜,一邊意味深長地笑了,的確,做細作太危險,若能跟着主子走條捷徑,何樂而不為呢?
二人用完晚膳,遐邇收好碗筷,便見慕容風珏朝院子來,心中暗自竊喜,今個兒,總該發生點什麼了吧。
暖袖用過飯有些倦怠,靠在軟榻上等着遐邇來送沐浴香湯,見慕容風珏來了,頗感意外,美眸中閃動着驚喜的光,招了招手,道:“子玉哥哥,怎麼今兒有空過來。”
“嗯,來看看你,這些日子可受欺負了?”慕容風珏走了過去,溫柔地拉起她的手,眸光深深,打量着她道。
別人也許不知道她被關在哪裏,他卻很清楚今天三皇子府的異動。
慕容風綺跟她說了什麼,對她做了什麼,為何感覺她這次回來后,好像沒事人似的,按理說被曾經凌辱自己的人擄走,情緒應該很激動不是嗎?
暖袖將對蘇暖說的那番說辭又同慕容風綺講了一遍,不願多說,只抱着他的腰,依偎在他身上,喃喃道:“我只是見不到子玉哥哥,很害怕,害怕再被那惡魔給……”
慕容風珏微微蹙眉,亦不願回想起那日噁心的畫面,安慰地拍了拍她的頭,道:“沒事就好,太子失勢后,下一個要除掉的對象就是他,菀兒放心,子玉哥哥會給你報仇的。”
又哄了她一會兒,沒有打探出什麼消息來,慕容風珏打算離去,暖袖卻拉住他的手,可憐兮兮地看着他,道:“子玉哥哥,可不可以不要走?今晚陪菀兒一起吧,菀兒好害怕這一別,又好久見不到你,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黑屋子裏。”
慕容風珏腳步停頓,有些遲疑,似乎也覺得自己就這樣走掉不太合常理,按理說,剛剛與心上人經歷風波和重聚,應該更加疼惜呵護不是嗎?
於是猶豫一番后,還是留下了。
二人分別沐浴更衣過,一同就寢,慕容風珏回想起之前幾次暖袖顯露出的求歡之意,不免有些擔憂。果然,滅了蠟燭后,她柔軟的身體又貼了過來。
他只得以身上有傷,不方便動為由,再次拒絕了。
夜色漆黑,他沒有看見埋首在自己胸口的人眼中那比夜色更加濃重的失落,擁着她,沉沉睡去。
太子被廢后還有諸多事宜要處理,次日暖袖起身後,發現慕容風珏早已上朝去了,無奈地笑笑,叫遐邇進來服侍自己更衣,而後問道:“蘇暖姐姐呢?”
“聽說書院開課,又去上課了。”遐邇答道。
暖袖笑了笑,“她倒是挺會逃避的。”
而後對着梳妝鏡仔細將髮髻理了理,道:“我們也去書院看看吧。”
明妝原本已經不用來書院了,可這裏仍然是張世謙和葉斯等人私下聚會之地,受了張世謙的邀請,她今日來與眾人一同探討太子被廢一事。
張世謙將慕容風珏計劃的始末同眾人說了一番后,感慨明妝雖然不知道計劃,卻還是在至關重要的環節上幫了忙。
明妝笑了笑,道:“其實也沒幫上什麼。”
“太子被廢一案,牽涉很深,我們決定藉機深挖二殿下處理過的事務,爭取能夠有機會找出當年顧相一案的紕漏,得以重審。”葉斯感嘆道,“這是第一次,感覺離沉冤昭雪如此之近。”
明妝垂眸,笑意斂去了些,嘆道:“可這事恐怕不是太子授意而為,而是皇帝本人的意思,即使查出了太子做了什麼事,怕重審也要被打壓下來。”
“那隻能等換一任皇帝了。”張世謙笑道。
葉斯聞言大驚:“張大人,四殿下不會真的要謀權篡位吧,那可是會留一世罵名的。”
“開個玩笑罷了,葉大人不必緊張。”張世謙解釋道,說著把後續計劃同葉斯等人說了一些,明妝不會參與這些事,只跟着聽了一會兒,便打算出去看看第一天上課書院裏的情況怎麼樣。
誰知剛一出門,卻意外遇見了蘇暖。
“娘娘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她有些奇怪地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詩謠的身影,並且覺得,蘇暖的樣子似乎有些奇怪。
蘇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眼睛發紅,冷笑一聲,突然拔出劍來,二話不說,直刺向她的心口。
耳邊略過一陣疾風,而後只聽“噔”的一聲金屬碰撞聲,飛身而至的凌錦擋在明妝身前,長劍撥落了蘇暖的劍。
蘇暖手腕被這力道震得一痛,咬着牙用另一隻手揉了揉,將劍撿起來,又要發動進攻,凌錦蹙了蹙眉,不太想跟女人打架,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是明妝的朋友,可是這突然爆發的怒火是怎麼回事?
明妝也疑惑不解,卻還是朝凌錦道了句:“沒關係的,你下去吧。”
“主子。”凌錦不太放心。
“娘娘一定有什麼誤會,解開了就好了。”明妝寬慰他也寬慰自己道。
凌錦只得收了劍退到一旁。
明妝靜靜站在原地,看蘇暖的劍掠起一陣風,停留在她的肩膀上,長睫被扇動得眨了眨。
“你騙我,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為什麼要騙我?”蘇暖紅着眼眶,咬牙道。
明妝不知她此話從何說起,疑惑中聽她繼續道:“四郎說暖袖是他青梅竹馬的戀人,我起初也信了,後來卻一直有所懷疑,這大概就是女人的直覺吧。可是我不知道哪裏有問題,為何四郎嘴上說著的愛,和表現出來的完全不一樣。直到今天,我終於明白了。四郎青梅竹馬的戀人,顧相的女兒顧菀青,的確還活着,但不是暖袖,而是你。暖袖不過是一個替身罷了。所以四郎才經常到書院來,不是為了來接我,而是為了來看你。邀請我來書院,是不是也是為了你們的私會提供借口罷了?說什麼欣賞我,說什麼你已經有夫君了,都是謊言對不對?”
明妝聞言怔了怔,想解釋不是她想的那樣,雖然自己是顧菀青,但是慕容風珏喜歡的確實是暖袖,剛要開口,卻感覺到蘇暖的劍力度又重了幾分,眼淚也流了下來,剋制的語氣變成了怒吼。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也不想知道,可是我們是朋友,朋友啊,我一直掏心掏肺地與你結交,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言罷,蘇暖氣憤得持劍的手劇烈顫抖,哭着狠狠瞪了明妝一眼,一抹眼淚,將劍扔在地上,拂袖而去。
“蘇暖。”明妝焦急地想追上去,奈何對方跑得太快,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丟在地上的劍,心中恍惚。
她這次……又做錯了嗎?
毫無疑問,她是真心欣賞蘇暖的性情,真心想與蘇暖結交的,卻似乎一直不懂得,朋友之間就應該坦誠相待的道理。
曾經因為這一點,她連累過暖袖,如今,又要失去另一個朋友了嗎?
她心裏很矛盾。
她又何嘗想一直帶着秘密生活呢?可是如此諱莫如深的秘密,又怎麼能輕易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