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迷局一角
到達安置那個園丁的房間時,園丁還未蘇醒。
“大夫說他中的瘴氣較深,沒有十天半個月是醒不來的。”管家解釋道。
“知道他的來歷嗎?”季翎問道。
“數月前府里招幾個臨時園丁,他自稱是家道破落的外城人,且天生啞疾,看他手藝不錯就收下了,並未調查他的來歷。”管家皺眉。
“是嗎?”季翎嘴角的弧度加深,笑容里有幾分不明的意味。他忽然走到床邊,俯身將手探向那園丁的額頭,迅速搓了搓什麼,然後猛一揚手:“那麼這樣呢?這人你認識嗎?”
只見隨着他的揚手,一張發黃的皮被整個撕了下來。竟然是傳聞中的皮製人面!九黎震驚地瞪大眼。面具撕下后,這人的真面目便露了出來,竟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皮膚微黑,五官也算得上英挺。
管家的臉色頓時變了幾變,聲音僵硬:“是他?他不是已經……”意識到季翎和九黎就在旁邊,他的聲音驀然止住,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已經什麼?”季翎挑眉。
“抱歉。此事不便多說,”管家的臉色重新冷了下來:“這人只是府里一個失蹤過的侍衛。兩位還是專心尋找盜寶的妖吧。我還有些事,先走了。”
說完便急急走了。
季翎看着他匆忙的身影,輕哼了聲:“是急着去調查他為什麼沒死吧?”
“到底是怎麼回事?”九黎的語氣已經有些壓不住焦躁。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人,”季翎看着床上的年輕人:“就是大娘苦苦念叨的兒子阿羅!”
九黎覺得自己定是近日遭受的震驚過多,已經麻木了,此刻竟然還可以勉強維持冷靜聽季翎說下去。
“我九歲入靈珈宮,之前一直跟着一個耍雜戲的師父四處流浪,”這是季翎第一次說起他小時候的經歷,但只用了一句話就略過了:“見識了很多東西,其中包括皮製人面。昨日見到他在烈日下不流汗,且皮膚黃得不自然,我便想到了皮製人面。再加上他一直不說話,更讓人懷疑是不是刻意在隱藏身份。為什麼要隱藏身份?說明府里有認識他的人,而原來的身份又因為某種原因不能使用。剛剛管家說他是府里的侍衛,之前大娘說阿羅去了富貴人家當侍衛,但進城打探卻探不到消息。如果阿羅是城主府的暗衛的,那麼一切就說通了。畢竟暗衛的身份都是保密的。”
“但是,”九黎不解:“這些並不能說明這人就是阿羅啊。”
“僅憑這些的確不行,”季翎挑眉,笑得幾分神秘幾分得意:“還記得那日在大娘家我穿着阿羅的衣服嗎?”
“嗯。”九黎帶着茫然點頭。
“那日我發現阿羅的左衣袖口有一處明顯的磨損,當時還好奇是為什麼,”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昨天我去拉園丁袖子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他的左袖口也有類似的磨損,自然讓我將兩人聯想到了一起。如今想來,他應是有左手摩擦衣袖的習慣,且由於長期練武,手勁大,所以磨損那麼明顯。也難怪昨夜見他對府里的侍衛分佈那麼熟悉,因為他自己就曾是暗衛。”
九黎瞠目,恍然大悟的同時也大大驚嘆於季翎敏銳的觀察力和冷靜有條的思維。同時,更讓兩人煩惱的疑問也隨之而來,大娘大伯收到的骨灰盒和平安符是怎麼回事?一年前阿羅到底發生了什麼,讓管家認為他已經死了?為什麼要偽裝身份重新進入城主府還潛入藏寶樓?
“一年前他的經歷肯定與那棵花樹有關,說不定他潛入藏寶樓也是為了花樹。”季翎猜測道
“要是他能趕緊醒過來就好了。”九黎苦惱地皺眉。
“讓他趕緊醒過來……”季翎低聲重複着,忽然眼睛一亮:“也不是沒有辦法。記得鬼池花的特點嗎?”
九黎想了想道:“鬼池花呈黃色,可吸收毒氣,吸收後會帶上黑紋。也有記載說給中毒之人吃黃色鬼池花可加速解毒,可是鬼池花在妖界極其常見,在人世卻十分罕有呀。”
“在人世罕見,在這府里可有不少呢,”季翎笑意愈深:“不過需要你的配合才拿得到。”他的笑容清雋明亮,但眼裏閃過的狡黠的光卻讓九黎生出不好的預感來……
當火荼園的侍衛帶着滿臉懷疑緩緩讓開時,九黎不禁在心裏長長舒了口氣,表面上還得保持着冷然的表情,收起手中的木葉符。兩人踏進火荼園后,她終於忍不住瞪了季翎一眼,方才她按照他的計劃與侍衛周旋,他竟然一直帶着若有若無的微笑在邊上看着。
“你為什麼不像昨夜那樣潛入進去?”她抿唇問道。
“現在是畢竟是白天,”季翎偏過頭看向她:“再說你不是做得很好嗎?木葉符果然足夠有震懾力,跟侍衛說我們感應到火荼園裏有妖氣,急需探查,他們便不得不讓開了。”
九黎無言。如果讓大師姐知道木葉符被她這麼用,會生氣嗎?大師姐那麼溫柔的人,應該不會吧。
正想着,身邊季翎忽然停住了腳步。九黎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不由也頓住了目光。前方,樹影下的石階上,一襲紅衣的寧玦正倚樹而坐,目光向他們望過來。如果說九黎的驚訝是初見的驚艷,那麼季翎的驚訝則是因為——寧玦微挑的鳳眼裏此刻竟然是滿滿的空洞無神,一片混沌,與昨夜所見判若兩人!
“少爺,喝點水吧!呀,少爺你怎麼能這樣坐在冷石階上呢!”一聲呼喊忽然響起,只見一個丫鬟從屋內走出,正是九黎季翎剛到城主府時來找管家的那個丫鬟,她一手端着杯茶水,另一手裏拿着個竹制坐墊,匆匆向寧玦跑來。而寧玦則任她動作,雙眸里依然一片空洞毫無波瀾。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季翎看着寧玦,蹙起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