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5 分榮寵,拉攏黨羽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皇后還沒有過來.文浩的眉宇間.漸漸聚起怒雲.長樂殿的氣氛也變得更加波雲詭譎.如同寒冬冰凌一般凝結不動.
皆時.內監帶了坤寧宮的首領太監李玉前來覲見.
李玉是個老油條.一見氣氛不對.慌忙匍匐在地.請安過後.苦着臉稟報道:“回稟皇上.皇後娘娘終日操勞.如今身體有恙.實在不能起身來湊貴妃的熱鬧.還望皇上能夠體諒.”
文浩正欲開口.卻見茗慎驟然將那泥金紈扇往案上一拍.嬌喝道:“大膽奴才.竟然欺君罔上.前幾日本宮去探望皇後娘娘.親眼見她氣色如常.能吃能動.你這會子卻反道她卧病不起.安的到底是什麼心.莫非要存心離間皇上與皇後娘娘的結髮之情不成.”
“奴才萬萬不敢欺瞞聖上.皇後娘娘的確病的很重.還請皇上和貴妃娘娘明鑒.”李玉瞬間慘白了臉色.這個慎貴妃果然刁鑽.前幾天故意去坤寧宮惹皇後娘娘生氣.皇后只因不願在氣勢上輸給了她.這才強撐着精神跟她虛委以蛇.因此.這會子才會被氣的病情加重.越發懶得下床了.
“還敢竊詞狡辯.簡直罪加一等.來人啊.拖出去.五馬分屍.”茗慎冷聲下令.髮髻上的金穗微微晃蕩.劃過一道鋒利的金芒.如同一把黃蜂尾上針.
李玉嚇得脖子一縮.匆忙回首.只見真有幾個侍衛們沖了進來.但是好在皇上還沒發話.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時間.侍衛們進退兩難.
文浩緩緩端起一盞碧玉茶盅.凝神片刻.淡淡揮手道:“按貴妃的意思去辦.”
“謹遵聖諭.”侍衛齊聲一喝.拖着李玉拉了下去.一路上飄蕩着他痛哭流涕的求饒哭叫.簡直比殺豬聲還要凄慘.
茗慎閉目嘆了口氣.復又睜開.端起一盞滿滿的酒液.傾灑在地.終於.父仇得報了.父親大人在九泉之下.也該能夠安息瞑目了吧.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裏沒有一絲復仇的快慰.反而胸口涼涼的.有點想哭.
茗慎忍住眼底滋生的酸楚.吸了吸鼻子.緩緩摘下指上的鏨玉黃金護甲.剝了一顆荔枝喂到文浩唇邊.展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好似花蕊初吐芬芳一般.連聲音都像浸潤了蜂蜜:“皇上.南嶺剛送來的.可新鮮了.您嘗嘗.”
文浩低眼看着唇邊.把水晶般甜美的果兒吃入口中.香津鮮嫩的口感宛如迷魂的甜葯滑入咽喉.唇齒留香.瞬間讓他心情格外的好.
他從宮人手中接過帕子.為她拭擦着蔥管般的指頭.寵溺的低笑道:“像這種事.以後讓奴才們伺候就好.”
茗慎低垂下臉.微微勾起唇角:“多謝皇上體恤.既然皇後娘娘重病在身.不能前來.那不如宴席就此開始吧.要不然.餓壞了諸位妹妹.倒成了我這個東道主的不是了.”
“好.我聽你的.”文浩唇角揚起俊美的弧度.繼而吩咐歌舞上場.飲宴開始.
一群荷衣翩然的舞姬裊裊入場.清歌漫舞.彩扇飄逸.踏着宮廷禮樂的篇章.步履聘婷.舞低楊柳舒長袖.歌盡桃花扇低風.
文浩半擁着茗慎.斜倚在椅背上.百無聊賴的撕着葡萄皮.無心歌舞.
這樣的場合讓他甚絕無趣.除了正常的國宴佳節.他幾乎從不應酬這些.而且.他還是比較喜歡單獨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能夠隨心所欲.不用受禮法制度的約束.
他將撕皮去籽的葡萄送入她的口中.二人此刻讓人看起來.十分的親密恩愛.如膠似漆.
麗才人見狀.盈盈出席走上前去.行禮如儀.舉杯敬酒道:“嬪妾特來敬皇上和貴妃娘娘一杯酒.恭祝皇上和貴妃永遠伉儷情深.夫妻白頭偕老.”
不得不說.她的措辭十分精妙.
文浩懶懶的舉杯.與她對飲.淡淡道:“麗才人有心了.賞蜀錦十匹.雲緞二十匹.珍珠三十斛.加俸半年.”
麗才人一聽.眉眼生花.喜不自勝的作揖道:“嬪妾多謝皇上厚賞.多謝貴妃娘娘賜福.”
茗慎也舉起杯盞.仰頭飲盡.見她身穿紫綾長袍.發綰金鑲翠玉分心鈿.面如朝霞拂花.身似弱柳扶風.說話也得體喜人.不由笑道:“難怪皇上時常在本宮面前.誇讚麗妹妹嘴乖人巧.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文浩根本就沒說過這樣的話.聽她如此一說.面色漸漸陰沉下去.這個小東西要幹什麼.難道要把自己分給別的女人嗎.她敢.
“只因常聽人說.貴妃娘娘素來是個利害人.倒把嬪妾給唬的不敢親近娘娘.如今得見娘娘風姿.不但氣度雍容華貴.容貌更是國色天香.而且還是個能說會笑的隨和之人.所以嬪妾日後想時常去昭陽殿請娘娘的安.就是不知會不會擾了娘娘清凈.”
雲才人笑吟吟的說道.手捏杯盞.扭扭擺擺踱步上前.穿着一色淺粉的長袍.配上滿頭碧璽珠翠.整個人宛如初春枝頭上最嬌艷欲滴的一朵桃花.灼灼其華.
“果然雲妹妹最是個明白的人.以後沒事了就來昭陽殿坐坐.反正皇上忙於朝政的時候.本宮悶的連個說知心話的姐妹都沒有呢.”茗慎未語先笑.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堪比花俏.
“貴妃娘娘至少還有皇後娘娘這個嫡親的妹妹陪伴深宮.何必矯情至此.可憐本宮那薄命的姐姐.年紀輕輕便死於非命.......”玉嬪佯裝傷感的撫着鬢邊的碎金流蘇.腕上的四隻扭花大金鐲子相撞.發出叮咚聲響.和她的聲音一樣尖銳.刻薄.刺耳.
要不是為了來見文浩一面.她是絕對才會前來赴宴的.就算茗慎親自去請她.她也不稀罕來的.但是為了文浩.她還是委屈將就的過來了.還刻意換了身簇新的水紅緞軟綢千水裙.髻插鎏金銜珠點翠簪.妝扮的自然是艷如桃李.碧綠的雙眼宛如一汪澄澈的翡翠.為她增嬌添媚.
文浩豎起兩道濃眉.目光犀利如冰瞪她一眼.冷哼道:“玉嬪你懷念你姐姐.不是成天掛在嘴邊說說就算的.朕看你成日家.穿金戴銀.披紅掛綠.哪有一點為你姐姐哀傷的樣子.”
玉嬪眼底的心虛一閃而逝.旋即化作一絲幽冷的笑意.從碧色沉沉的眼眸滲透出來.頓時轉為怨毒:“皇上就會護慎貴妃的短.也是了.如今她成了貴妃娘娘.在不是那個關雎宮裏任打任罵的奴才丫頭了.所以也就說不得了.您現在逞的她比誰都大.乾脆往後讓這後宮.也隨了她納蘭家的姓氏算了.”
茗慎入鬢的春山遠黛平仄曲折.慵懶長睫下露出一絲的凜冽光芒.冷冷笑道:“玉嬪這話是衝著本宮來呢.還是在抱怨皇上啊.你若心裏惱恨我.只管和我來說.犯不着在這麼言語冒失的頂撞皇上.還有.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後宮也是皇上的後宮.而你卻說後宮要隨了納蘭家的姓氏.是在暗指皇上昏庸無道嗎.”
玉嬪忿恨地垂着眼皮.撇着紅唇.從鼻子眼裏酸酸一笑:“反正這會子你說什麼.那便是什麼了.皇上什麼都聽你的.你自然是怎麼說都有理.我們是學不來你那狐媚勁兒.伺候不好皇上.所以算你得意.行了吧.”
“朕喜歡誰.就抬舉誰.還輪不到你來置喙.倘若你再敢提及關雎宮的事.信不信朕也把你丟進蠆盆.”文浩瞟了她一眼.十分厭倦地轉過頭去.臉色肅然.充滿了殺氣與寒意.
隨即.只見他端起細瓷描金的小碗.盛了一些冰糖翡翠羹遞給茗慎.聲音低緩有度的吩咐道:“玉嬪言語莽撞.御前失儀.即日起廢黜妃嬪.降為才人.罰奉半年小懲大誡.把她帶回去閉門思過.朕不想再看到她.”
珍玉兒的心跳彷彿漏掉一拍.瞪大了碧玉瑩瑩的雙眼.僵硬濃艷的臉上佈滿難以置信.直到侍衛把她帶了下去.這才全身上下抑制不住的劇烈顫抖起來.
她可是南安國最最尊貴的小公主.皇上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呢.難道就不把引起兩國交兵嗎.
而這一邊.茗慎望着文浩遞到眼前的糖羹.細細的金邊圍住一汪碧如翡翠的湯色.不知為何.令她聯想到了珍玉兒的眼睛.突然.胃裏一陣翻天覆地的發鬧.
“這個是從桑椹中提花蜜.與冰糖蘆薈熬煮而成.太膩了.我不想吃.”茗慎接過來擱置一旁.懶懶地的說道.屈辱的舊事被當眾重提.只覺滿心煩躁.
雲才人就在旁邊.見此情形.眼珠一轉.纖纖玉手抄起備用的象牙銀筷.小心地從猶如脂玉雕成菜肴上.夾起一塊筍尖兒送入茗慎碟中.殷勤相勸.
“這是雨後新鮮的筍尖兒.味道鮮美.最是清脆開胃.娘娘不妨嘗嘗.”
茗慎本來沒有胃口.可是又不好推卻她的好意.便將那一筷子筍放入自己口中.細細咀嚼咽下.只覺得清脆爽口.因而贊道:“的確不錯.酸爽清脆.十分可口.”
“你既然喜歡.不妨多吃一點.”文浩說著.也夾了一筷子遞到她的碟上.
茗慎點頭吃下.抬眼朝雲才人看了一眼.繼而又轉頭對着文浩.笑意盈然道:“雲妹妹當真是個伶俐的人.臣妾很是喜歡.皇上覺得如何.”
“你既覺得她好.朕就封她為貴人吧.”文浩冷淡說道.掏出一抹方帕在她唇邊拭了拭.繼續道:“朕剛想起來.還有重要摺子要批.不能陪愛妃飲宴聽曲了.雲貴人好好陪貴妃姐妹.朕先走了.”
他說完.驟然站了起來.不容分說的帶着西子拂袖而去.不看臉色的話.只見腳步匆匆.當真以為他是有急事才走的.實則.已經動了怒意.
“多謝皇上隆恩.臣妾恭送皇上.”茗慎和諸妃對着他的背影行禮.朗聲恭送.泛紅的淚意委頓在眼角.酸楚難言.
她早就知道.敏銳如他.自己的小伎倆一定會被看穿的.她也早就預料到.他要麼會大發雷霆.要麼頭也不回的走掉.
其實.她也不想這樣.把心愛的男人拱手分享於人.她的心比誰都痛.可是她再痛也要忍着.因為這裏是帝王的後宮.最最容不下的便是專房之寵.
她可不想等到自己色衰愛弛.君恩斷盡的時候.落得個四面楚歌.任人宰割的下場.所以改變這種情況的唯一捷徑.那便是分寵給人.化敵為友.培養自己的心腹.鞏固自己的地位.同仇敵愾.方能長久屹立不倒.
...
酒過三巡.月影黃昏.茗慎陪着諸妃盡情盡興的喝酒暢聊.直到喝到了微醺.頭痛欲裂.長樂殿的歡宴才算依依不捨散去.
秋桂扶着腳步虛浮的茗慎.坐上了一乘肩輿.在諸妃的恭送下.引着琉璃風燈揚長而去.
夜幕低垂.風月無邊.無盡漆黑中.依稀可聞的蟲鳴聲.此起彼伏.
昭陽殿內.華燈初上.穿過那重重靡靡的珠簾紗影.茗慎東倒西歪的橫在了楠木雕花大床上.秋桂拿來一塊濕毛巾為她敷臉.卸去她的妝容和滿頭冰冷而沉重的珠玉.用牛角梳一下一下梳理過她的黑緞一般濃稠的長發.
文浩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坐在床沿心疼地凝視着她.緊緊皺起了眉頭:“你下去吧.朕來照顧她.”
“好.可是......”秋桂猶猶豫豫道:“可是......皇上可別......”
“退下.”文浩輕啟薄唇.面如沉鐵的說道:“朕不會把她怎樣的.”
秋桂擔憂瞭望了醉眼惺忪的茗慎一眼.就沖皇上那脾氣.說不擔憂那是假的.可是娘娘此刻的心病.也只有皇上本人能夠醫好.況且皇上那麼愛她.應該不會再次傷害她的.
這樣想着.秋桂福身告了退.離開之前.順手將一幕幕帷帳拉下.
“為什麼要把我推給別的女人.”文浩拽着她的胳膊.狠狠把她拉了起來.目光陰森可怖的瞪着她.低聲怒吼道:“說話.為什麼.”
茗慎霎時一驚.心頭那股酸楚就越發湧上心口.掙扎之間.突然弓起了身子.嘴裏發出一聲微弱的呼喊:“疼......好疼.....”
文浩嚇的立刻撒了手.全身血液被抽空一般.下意識伸手將她環住.緊張的忘乎所以.焦心的問道:“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茗慎虛脫無力的靠在了床角.因酒醉而酡紅的面頰.泛起了細密的冷汗.染濕鬢角.眸色痛苦.雙手死死捂住腹部.模樣狼狽不堪.腿下流出點點血跡.
文浩急忙彎身把她抱住.衝著帷帳外面厲聲嘶吼:“來人.快去宣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