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最好的解決方式
夏瓊在院子裏坐了一會，瞧着這被雨水沖刷過的天空，卻並沒有覺得多乾淨。天還是陰沉沉的，沒有馬上放晴，這雨更像是被人硬生生截斷了，只下了一半而已。
江城的秋天還沒到，氣溫卻明顯低了不少，前些日子穿着還嫌熱的衣裳，現在就算穿在了夏瓊的身上，她也覺得哆嗦，卻並沒有再雙手抱着胳膊了，蜷縮起自己的身子保持體溫了。
她需要吹下冷風，需要刺激一下自己，讓自己清楚的記住這一天發生的事情。
“他睡了？”
沒過一會，江承從屋子走了出來，夏瓊看着他走向自己仰頭問了一句。
“嗯。”江承點頭，“哭累了，就睡了。”
“謝謝，要不是你來了，我都不知道怎麼辦，”夏瓊點了點頭，回的認真，“他現在不願意親近我。”
“他不是討厭你，只是……”
“我知道，他需要時間。”夏瓊打斷江承的話，“五姨太把他交付給我了，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保護好他的。”
江承嘆了一口，搖了搖頭，“你不需要刻意這樣做，只要他寄養在你的屋檐下，五姨太就會欣慰了，不需要給他太多的照顧啊？”
江承的話惹得夏瓊不解。他剛剛還很照顧這個弟弟，怎麼一轉眼就說出這種話了，一般的情況不是應該和她說，‘江哲就交給你了’，‘勞煩你多照顧了’之類的話語么？這江承口中不用給太多照顧是個什麼意思？
夏瓊疑惑的望着江承，他本事一副不打算深入解釋的模樣，可看着夏瓊的眼睛，心一軟還是說了。
畢竟，她已經很久會很久沒有這樣注視着自己了，在算多一會也好，他想要這目光停在他的身上。
“江家的孩子都是這麼長大的，太過幸福的童年只會換來今後痛苦的人生。”
“這又不是一定的。”夏瓊反駁。
“在別的地方也許不一定，可在江家就必定會是這樣的結果，”江承說：“你知道江家在九州內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吧？別人看到的只有我們金銀滿缽，風光無限，卻看不到也不會知道，江家人所背負着的一切是多麼兇險和沉重，我們和朝廷做生意亦和黑幫打交道，卻並不是真的能在黑白兩道穿梭的遊刃有餘，江家男子二十歲左右就要學的當家，謀略，閱歷，經驗卻不能從那個時候再去一點點積累，而是從小就打磨起來的，受了苦受了委屈被冤枉在這裏都不算什麼，你能陷害別人覺不被察覺才是一種本事，看着很扭曲是不是？”
夏瓊點頭，想到的卻是五姨太的事情，江承口中在說的這些，是側面讓她在心裏釋懷么？夏瓊不知道，只能繼續安安靜靜的聽下去。
“你可以不害別人，但是不能阻止別人來害你，在江家要是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在江家需要你獨當一面的時候，你的下場會更加凄慘，甚至可能連累全家人，這個家向來沒什麼公平可言，經常會有古怪的事情發生，所有人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護自己重要的東西，學會怎麼提防他人，學會怎麼保全自己。”
“因為這樣，所以你不願意呆在江家？”
夏瓊點了點頭，明白了江承的意思，開口卻問了另外的事情，一句話就惹得江承苦笑了起來。喂喂喂，這問題是怎麼回事，他不願呆在的理由她不是應該最清楚么？
江承了搖了搖頭，雖覺得無奈，卻還是回答：“這只是一點。”
夏瓊看着江承的表情，以為自己問到了不該問的問題，訕笑了一下就沒有在說話。
“江哲的事情不用太多擔心，他是個堅強的孩子，很快就會振作的，對你的隔閡也早晚會消失的，你只要一直給他留個可以住地方就足夠了。”江承看了看天色，發現不能在多呆了，最後交代了一句，就和守在在門口的小廝匆匆離去了。
夏瓊看着他的背影，卻還是坐在院內不願回房。
此時在她腦子裏翻來覆去的都是江承說的那些話，和江隨影告訴她的比較，江承說的顯然淺顯易懂些，還把夏瓊一直困惑的的事情給解決了，而江隨影的話卻更像是引導，他只是把夏瓊帶到了真相的面前，讓她自己去摸索，去尋找。
不過聽着江承說那些，夏瓊莫名的有說服力，就好像是他親身經歷……
想到這，夏瓊的表情一下僵了住，臉上連一絲笑容都扯不出了。
這些……本來就是他的親身經歷啊，他在這個江家出生，母親死了，也沒見他和哪個姨太母子相稱，想必當年是沒有寄養在他房，他是什麼時候沒了娘的？又是受了多少苦才長到這麼大的？夏瓊不敢去想，江承方才說的所有是他的影射，亦是所有江家子嗣的影射。
而她剛剛居然還覺得他對於自己的弟弟有些殘忍了，實在是……這過分是的人是她自己呀。
江哲睡到晚上才醒，雖然不像之前控制着自己，開始讓感情肆意表露在臉上，卻依舊在拒絕着夏瓊，甚至拒絕和夏瓊同桌吃飯，每次都是香兒來報，說他只挑素菜吃，葷食是一概不碰的。
五姨太雖然已經去了兩天，聽說一聽已經下葬了，府內卻並沒有舉行葬禮，江家的伙食裝扮也都沒有發生改變，守孝的這些道理江哲原本應該是不懂的，大概只是記住了江世明去世后所見到的那些，也算是有心了。
所以下人說看見江哲在自己縫製粗布麻衣的時候，夏瓊沒有太多驚訝，只是沒收了那件快他做好的衣服。要是這個院子裏只有她香兒和江哲，她一定不會去管，一定隨他去祭奠自己死去的母親，他要在房間放個牌位她都可以當做沒看見。可是，院子裏新來了一些下人，夏瓊不知底，只能盡量不作出任何漏洞讓旁人鑽。
她現在是江哲的娘，自然是要嚴格教育他的，只有這樣才能保住對他的看護權。
被沒收了一次后，江哲也沒有再去做過，只是和夏瓊的隔閡越來越深了，夏瓊看在眼裏，除了嘆息，什麼都幫不了他。
江家下毒的案子最終是衙門查破的，最終認定兇手是五姨太，她殘害江家子嗣的原因也很簡單，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坐上當家的位置，事情暴露后，無路可走路的她選擇了畏罪自殺，弔死在了屋子的橫樑上。
江家的態度是罪不責子，不管五姨太做什麼，孩子都絲毫無辜的，並不能因為她母親的所做就抹去他的才華和能力，所以，前五姨太的孩子還是江家的子嗣，過繼到九房，由新進門的九姨太夏瓊撫養。而江家的八姨太臨盆前被前五姨太兩次下毒，失去了孩子，痛不欲生已經瘋魔了，江家會負擔起責任呢，繼續照料八姨太，吃穿用度都和從前一樣，甚至作為補償，和八姨太的娘家的人下一筆生意會給予最大程度的優惠。
這樣的答覆自然是大家都樂意看到，沒有誰有任何的異議。
夏瓊他們解禁是在官府結案后的第二天，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地無法再去更改了的時候。
江家的下人們倒是都挺高興的，好像大風浪過去就一定會有好事情發生一樣，一個個都喜滋滋的模樣。他們心裏的大石頭落下了，大家也都放鬆警惕了，所以，沒有誰瞧見就在這個晚上，有個黑影偷偷流進了九姨太的院子，還把她帶出了府。
江城的小路的邊上停靠着一輛馬車，車旁站了四個人，要是此時經過一個江家的下人一定會驚嘆大部分都是他們家的主子。
“這樣太危險了。”江隨影看着緊緊貼在夏瓊身邊的江哲皺起了眉頭，對着帶他們來小廝說了一句，“你把江哲送回屋裏，然後在去之前說的地方守着。”
“就帶他一起去吧。”夏瓊摟着江哲的肩膀，語氣堅定。
“這樣討好不值得，本來帶你去就已經很危險了。”江隨影搖頭，語氣沒有可以商量的餘地。
“我並不是為了討好他，那個人畢竟是他娘，就讓他去看一眼都不行么？”
當初夏瓊說再見五姨太最後一面的時候江隨影給她的答案是再說吧，結果第二天就傳來了五姨太自殺的消息，夏瓊也就死了這條心，誰知道江隨影卻還是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在知道五姨太遺體所葬之地后，找了人問夏瓊此時的五姨太她是不要去看最後一面，夏瓊的答案是肯定，卻在出來的時候帶上了江哲。
江哲和她的關係不好在江家已經不是秘密了，夏瓊和江哲說這事落在江隨影的眼裏，就是在變相的討好他。
他帶夏瓊去目的，不過是兌現之前說的話，而不是讓江哲去見她母親最後一面的，江隨影覺得江哲現在在夏瓊身邊生活的算不錯，不需要再去見五姨太墳前徒傷感。
“不行。”江隨影依舊搖頭，“我絕不會帶他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