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你們
江東皓俯下身子,看着跪地掙扎的太監,“既然沒什麼用,回去了你也是個死,不如我現在就成全你,也省得你家主子懸着心等你的消息。”
一語既出,那太監整個人都癱在地上,不是不怕死,而是更怕他家主子。
“咳咳咳……”江東宇輕咳幾聲,略帶嘆息的望着桌面上的哪壺酒,“只可惜了這壺子女兒紅。”
“便當是餵了狗。”江東皓起身,御林軍一擁而上,直接將毒酒灌進了太監的嘴裏。只見那太監撲騰掙扎了幾下,頓時七竅流血而死。
“只是髒了四哥的地方,着實過意不去。”江東皓撣落肩頭的灰塵,“當真晦氣。”
江東宇笑了笑,眼底的光清清淡淡的,“六弟不就是來看熱鬧的嗎,何至於我都還沒有動氣,六弟倒自己先不快了。這宮裏,不乾不淨的地方太多,哪裏不晦氣?”
“眼不見為凈。”江東皓一擺手,御林軍們拖着屍體全部退出去。
“四哥看上去一點都不擔心。”江東皓倒是奇怪,江東宇身處牢獄,面臨著險些被人弄死的狀況,竟還是那一副萬事不憂的臉色。是他故作鎮定,還是早已胸有成竹?
“福禍既有天定,何必多費心神?”江東宇也不說破,只是坐回去,“只要她活着,一切都無關緊要。”
江東皓的面色緊了一下,“當日為何要假傳聖旨?”
“若我告訴你,戚遠光擒了馥兒,你可相信?”江東宇還在那裏低低咳嗽着,彷彿越發嚴重,許久才抬起倦怠的容色注視江東皓錯愕的表情。
“他們是父女,何來擒住這一說?”
“若非親生,便也沒有情義。何況久久不養在身邊,什麼父女之情早已蕩然無存。”江東宇輕嘆,不覺低下頭,想着馥兒的傷勢可有好轉?肩頭的傷是否開始癒合?若是她等不到自己回去,是否還會像上次那樣抓狂?
“你說什麼?”江東皓顯然震住,“她不是丞相府的?難怪……我說這父女的心性怎就如此不同,原來並無血緣關係。”這倒是可以解釋,一個何以心地善良,一個為何心狠手辣。
“即使如此,你去要人便是。堂堂四皇子,去要回自己的王妃,光明正大的事情,何以要動用軍隊?如此豈非連累自己,反倒落得假傳聖旨的罪名。”這便是縈繞江東皓心頭最大的疑惑。當日他聽到江東宇假傳聖旨,沖入相府,血染丞相府,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江東宇一貫體弱,哪裏來的這樣勇氣,帶兵殺入相府。
卻原來,是為了戚馥寒。
這樣一想,江東皓忽然覺得心裏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里,壓在心上,久久喘不過氣來。
江東宇繼續咳嗽着,眼眶有些濕潤,“馥兒渾身是傷,若我稟報父皇再去要人,只怕要回來的也不過是一具屍體。何況,你覺得戚遠光會傻到承認自己扣押了四王妃?會眼巴巴的等着你去要人?說好聽了,那是屍體,再往壞處想,馥兒也不過落得個生不見人……咳咳咳咳……死不見屍的、下場。”
江東皓的拳頭狠狠砸在桌案上,眼底的光狠得可以吃人,“戚遠光這個老匹夫!真是該死!”
他從沒有想過,戚馥寒這樣剛硬的性子,會被戚遠光折磨得遍體鱗傷。他甚至沒有想過,有一天,江東宇會為了戚馥寒而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假傳聖旨,落下個謀逆的罪名,至少江東皓從未想過。
“馥兒……傷勢如何?”猶豫了很久,江東皓才敢問出口,卻發現已然心疼至極。
回望江東皓期待的目光,那是擔心,是憂慮,是憤怒,是渴望。他是真的想知道戚馥寒近況如何,至少他要知道生死。
江東宇的面色從未有過如此凝重,只是起身走到天窗下。微弱的光瀉下來,落在他的眉目之間,泛出點點恨意,“鐵鉤鐵鏈穿透了肩胛骨,渾身上下,傷痕纍纍。”那一刻,宛若烈火在胸腔里徘徊,幾乎要將人焚燒殆盡。
他永遠不會忘記,趕到現場的那一刻,看到躺在血泊里的戚馥寒,心會疼得無法呼吸。那一剎那,他只想救她,什麼仇恨,什麼恩怨,都比不得她的重要。
江東皓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恨不得現在就把戚遠光撕得粉碎。
望着江東宇的背影,江東皓忽然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在江東宇面前,他只記得自己的恨,自己可望而不可得的不甘,卻從未像江東宇這般,試着用生命去守護一個女子。江東宇愛戚馥寒,遠遠勝過自己。
“當時的狀況,如果給你第二次機會,你會怎麼做?”江東皓問得很輕,他想問又怕知道答案。
“我會再來一次。”江東宇不假思索。
聞言,江東皓的眸子逐漸暗下去,“你愛她如此之深?”
“視若性命。”
簡短而鏗鏘有力的四個字,足以證明一切。不需要華麗的語言,不需要奢侈的辭藻,他就是他,江東宇。他此生傾力所愛的,唯有她戚馥寒一人而已。
只是這樣一瞬間,江東皓忽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毫無意義。他要的,終究也沒能得到。可是他不要的,心裏卻很清楚。什麼皇位,什麼九五,從來沒有浸染過他的世界。他喜歡的,從來都是外頭自由自在的空氣。
原先的執着變得那麼可笑而荒誕,在江東宇和戚馥寒面前,不堪一擊。
“也許,我該做回真正的自己。”江東皓苦笑。
“這是何意?”江東宇一怔,不明白江東皓的弦外之音。
江東皓緩步走到牢門口,目光帶着幾許離愁,幾分悵然若失,“這偌大的皇宮,我從不喜歡。外頭的花花世界,山清水秀,才是我所鍾愛的。我會離開皇宮,待游遍大江南北,再考慮該不該回來。”
“你要走?”江東宇心驚。
“等四哥的事情了結,就是你我兄弟暫別之日。”江東皓說得極為洒脫,他本是不羈之人,從不願受宮規縟節羈絆。來去自由,才是世人口中的風流六皇子。一聲輕嘆,江東皓走出大牢,到底該放下的不該放下的,都要一併放下了。
可是為何,心還會揪着疼,生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