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三節 欲問平安無使來
舒娥知道呂萍所說的人是自己，微微一笑，並不言語。
“不過，我要找的人我終會找到他。”呂萍對舒娥會意一笑，聲音雖輕，語氣卻甚是堅定。
舒娥不由得看了東陵一眼，對呂萍驚訝道：“那……那你和李將軍的婚約……”
呂萍神色毅然：“我是姓耶律的女兒，豈能為了一個婚約而活！”
舒娥聞言，心頭一震。能夠瀟洒為自己而活，自己何嘗沒有這樣想過，可是自己何曾能夠瀟洒過。
“曹姑娘，你不開心，是因為後悔么？”呂萍忽然問道。
舒娥茫然搖頭，不知如何作答，只是說道：“你難道不回去了嗎？”
呂萍看着舒娥的神色，笑道：“你放心，李元昊並不喜歡我，衛慕山青那惡婦更不喜歡我，我不嫁過去，他們才高興呢。你道我不回去，皇兄便沒有辦法了嗎？”說著呵呵笑道：“看這時間，早有新的興平公主在我的瑞福宮中試嫁衣了。李元昊見到不是我，又怎麼敢跟我皇兄說見過我，他只好當回啞巴了！”
東陵一直一言不發地站在一邊，聽到這裏，不由地皺眉說道：“軍國大事，在你口中直如兒戲一般。”
呂萍脫口說道：“哎呦！我哪裏像東陵兄這麼剛正不阿、千金一諾，憂國憂民、心繫天下吶！你是言出必踐的偉丈夫，我是不守信用的小丫頭，你眼裏都是家國天下，我眼裏只有胡鬧兒戲，行不行？”
東陵不理呂萍的話，拉起她的手腕，只說道：“即刻出宮，這就送你回去。”
呂萍看了看東陵肅然的臉，也收起了嬉笑的神色，沉聲說道：“趙崇，你當真定要把我送回去嗎？”
東陵面色沉靜：“是。”
呂萍忽然一把甩開東陵的手，轉身跑開。
舒娥再看東陵，卻見他臉上帶着痛楚的神色對自己拱一拱手，說道：“宮外有我，你放心。”說罷便去追趕呂萍。
舒娥恍惚看見東陵墨色的鞋面上印着一個灰腳印，略一思索，不由得笑出聲來。
眼看東陵拉住了呂萍的手臂，看着二人的身影從遠處的宮牆邊消失，舒娥這才覺到那一聲笑聲這樣寂寞。
東陵回王府之後，也曾派人捎了信來。說是廣陵郡王已經出發去了北邊，去找曹公子。而關於呂萍，卻隻字沒有提起，想來是已經回遼。
東陵去后，三少爺仍是沒有消息。皇上暗中早已派了許多高手近衛，前往夏地乃至遼地尋找，又派人到沿途的驛館打探。去往夏地的近衛陸續回報，皆說沒有消息。去往遼地的近衛，卻是一個也沒有回來。
皇上心中亦是十分憂急，卻仍是每日裏去看望舒娥，溫言寬解。只是夜間皇上傳召，舒娥卻是每每推脫身體不適。
一日無人處，丁香拉了舒娥說道：“皇上屢次召你去，你都是這樣那樣找借口，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舒娥看了看丁香，只見她神色關切而嚴肅，舒娥心中微微一凜，卻終究嘆了口氣，垂下頭去，一言不發。
丁香的眉眼間帶着幾分怒意，沉了聲音說道：“你還在想着然諾少爺，是不是？”
舒娥彷彿是心中的秘密被揭穿了一樣，神色掩不住的慌亂，抬頭看着丁香的時候，口中卻說道：“你說什麼。”
丁香盯着舒娥的眼睛說道：“三少爺沒有消息，你空自擔憂也無濟於事。可是你這個樣子被人看見，卻是怎麼說？皇上是何等樣聰明之人，你就不怕皇上察覺什麼嗎？不說皇上，你道你的周圍人，都是傻子嗎？”
舒娥不解道：“皇上察覺什麼？”隨即也明白了丁香的意思，說道：“我對三少爺，只是像親人一樣的牽挂，我此身已屬皇上，絕不會對別人再有……再有什麼了……”
丁香看着舒娥道：“是啊，哪怕你再喜歡三少爺，你也已經是皇上的人了。就算三少爺死了，你也已經是皇上的人了，不興你做出這般樣子！”
舒娥不意丁香忽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只覺得心中一陣驚痛，臉色登時變了。一時想要問個明白，卻又覺得無力問起，又覺得不必再問。舒娥看着丁香，眼前愈加模糊，忽然身體一陣不支，滕地一聲，重重跌回到了椅子之上。
丁香也被舒娥的樣子唬了一跳，若不是她扶得快了，舒娥早已軟軟地由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丁香又急又怕，慌忙伸手掐着舒娥的人中，一面輕輕撫着舒娥的背心，低聲喊着她的名字。
未久，舒娥悠悠轉醒過來。恍然若失地怔了一會兒，忽然又一把抓住丁香的衣襟，顫聲說道：“你說什麼！”
丁香毫不示弱地看着舒娥，兩人對視良久，皆是一言不發。終於，舒娥的手變得無力，鬆開了丁香的衣襟，神色也由驚痛惶然而漸漸平靜，只剩下了滿臉不可置信的凄然之色，低聲說道：“你說什麼。”
丁香好好扶着舒娥坐下，舒娥卻拉着丁香的手臂不放，聲音憮然道：“丁香姐姐，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是皇上讓你告訴我，還是……東陵呢？”
丁香溫言說道：“沒有人跟我說三少爺的事，皇上沒有，廣陵郡王更沒有，你不要多想了。他們若有這樣的消息，怎會避着你不見，又怎會不親自告訴你呢？”遲了片刻，丁香又說道：“看你的反應這樣大，若是這話是由別人問出來，你還是這樣，就有些太過了。”
丁香看着舒娥蒼白的臉色，臉上亦是滿臉的不忍之色，一邊拉着舒娥發僵而冰冷的手，一邊續道：“所有關於三少爺的事情，我也只是在皇上來跟你說的時候，添茶倒水，風聞了一些罷了。你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當初你既然接了聖旨，受封美人，就不應該再有其他思慮了。你與皇上……相親之後，你不也很高興嗎？你心裏也是喜歡皇上的，難道不是嗎？”
丁香還是未嫁之身，說到這裏，臉頰也不禁暈紅了。
舒娥怔怔半晌，低聲說道：“是的，很喜歡，喜歡皇上對我的心意，也喜歡聽到三少爺平安歡樂，萬事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