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爸的奇怪之處
被老鄉帶走之後,我沒有一點被抓的惶恐感,反倒是有一種完全解脫的輕鬆,畢竟這兩個老鄉看起來身強力壯,那些似乎不太乾淨的東西,估計也不會在他們面前出現,一路上我甚至走得有些興高采烈,讓那兩個同班的孩子都看傻了眼,瞧瞧沖我比劃個大拇指,在他們眼中我這種淡然甚至是喜悅,屬於絕對的英雄行為,是小孩子們最為崇拜的那一種。
廠區孩子投果子已經不是什麼稀罕事,到了保衛處直接解決,反正這次損失也不大,廠子賠了點錢,把我們訓了一頓之後,直接叫家裏大人過來領走,我爸也沒有二話,跟保衛處的人道了半天歉之後,一言不發的將我領回了家。
我爸這人脾氣不錯,對我也從來都是以說服教育為主,除了有兩次因為實在犯的事情太大,他才動手打了我,其他時候很少會用暴力解決問題,這次的事情並不太大,而他的研究似乎也到了一個比較關鍵的時段,根本沒有時間搭理我,回去之後只是不疼不癢的說了兩句,在我信誓旦旦的保證絕不再犯之後,也就不了了之,埋頭繼續去做他的研究。
可我心裏頭卻不踏實,如果只是偷桃子被抓什麼的,被罵兩句之後我也就該幹嘛幹嘛去了,可經歷了在山裏的那件怪事,我實在是沒法平靜下去,考慮了半天,我還是決定找上我爸,把事情的經過和他說了一遍,還特彆強調了我胳膊上的奇怪圖案,可當我想要尋找證據的時候,卻發現上面的骷髏和八卦圖都已經不見了,似乎從來就沒出現過一樣。
沒有了最有力的證據,我感到有些懊喪,生怕我爸會覺得我胡說八道,可他先是一臉震驚,隨即卻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都躲到這種地方了,為什麼還是躲不過去?”
我沒問他究竟在說什麼,因為這幾年時間裏面,我已經摸清楚了我爸的脾氣,他想說的東西自己自然會說,不想說的無論怎麼問也得不到答案,就比如我媽媽的事情,還有他每天都在研究的那些圖紙。
再比如說這件事,他雖然表現得很不同尋常,可最後也沒有給我一個能說得過去的答案,只是告訴我要好好讀書,多掌握科學知識,以後才能做大事云云,基本上沒一句有用的。
而我也很知趣的沒有再仔細打聽,既然我爸的反應不算太強烈,我也覺得自己似乎沒太大危險,只能按照他的吩咐,老老實實背着書包上學去,繼續做我的可愛小學生。
山村的生活雖然很平淡,但對小孩子來說也是很有吸引力的,很快我的精力就被其他地方吸引走,以至於忘記了當初那段遇險的經歷,有時候回想起來,我甚至會覺得那就是一場夢境而已。
直到兩年多之後,有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找到我爸,我爸讓我叫他劉叔叔,劉叔叔穿着看起來挺講究的,長相也挺不錯,哪怕是在城裏面,估計回頭率也會比較高,只可惜他似乎沒有出門轉轉,勾搭一下大姑娘小媳婦的興趣,來到我家三天,他除了第一天去廠辦小賣部買了條煙之外,一直都在屋子裏憋着,而我爸也跟學校請了假,兩個人在家裏一起研究那些圖紙。
這個劉叔叔很奇怪,明明經濟條件不錯,卻總是拿着一個破破爛爛,造型古怪的瓶子,從來都不離身,可也不拿那瓶子喝水,有時候我想藉著小孩兒的頑皮偷偷上去摸,卻總是在最後那一剎那,被他用特別協調的理由和姿勢閃過。
第四天早上的時候,我爸把我託付給了鄰居和同事丁老師,說自己要去外地辦些事情,大概一兩個月回來,有了之前跟着他從城裏來到農村的經歷,我對他做什麼事情都不奇怪,便安心在丁老師家住下。
一個月之後,我爸從外面回來了,他的臉色非常難看,而同去的劉叔叔臉上多了一道血口子,左手上則少了一根手指,那年代大伙兒的安全意識還是很高的,很快有保衛科的人找上門來,我爸和劉叔叔說是路上出了車禍,保衛科的人跟我爸也認識些年頭了,知道這是個整天在家裏讀書的老師,見問不出什麼來,也便就此離去。
保衛科的人剛走,我爸便癱軟在床上,劉叔叔馬上打開一個箱子,拿出繃帶和一包白色的藥粉,掀開我爸的上衣,開始給他換藥,換藥的過程幾乎將我嚇呆了,我爸身上有兩條很長的口子,舊繃帶拆下來之後,我發現裏面的肉還有些是翻着的,我爸這人是個多能手,小時候我在外面摔了,傷口都是他幫我處理,現在弄成這個樣子,擺明是沒時間仔細處理。
因為事情緊急,劉叔叔也顧不上支開我,指揮着我幫他拿酒精和藥棉花等物,慢慢幫我爸處理傷口,我也趁機觀察了一下我爸身上的傷,血肉模糊是肯定的,不過更讓我有興趣的是他身上那些黑斑,簡直和當初我被那小女孩兒抓住之後一模一樣,當時我不明白那些痕迹代表什麼,可後來大了些之後才知道,要單純用力量弄出那些來,我的胳膊早就斷了,可我當時也僅僅是感到無法抗拒,卻沒有什麼疼痛的感覺,擺明不是一般的痕迹。
還有件事很讓我注意,劉叔叔來時所帶的那個瓶子裏面,似乎有什麼東西一直都在動,儘管動靜非常之小,但在我家這並不太大,又覺得安靜的屋子裏,還是讓我看出了端倪。
只可惜直到現在,我也沒搞清楚那裏面究竟是什麼,沒過幾個月,我就被我爸送回城裏讀初中了,我家的老房子還在,我開始了時間漫長的獨居生活,一直延續到現在,而我爸則每隔一段時間給我寄錢,卻只有每年春節時候才能見他一面,有一年甚至春節都沒回來,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家中看了春晚,又去外面看了漫天的煙花。
同樣是那年,我認識了孫古船。
那是我上大學的第一天,獨自一人生活的我,自然沒有人過來送,好在這些年我也習慣了,到報名處報完名之後,便來到了自己的宿舍,我們的宿舍是個四人間,另外兩個人此刻還沒有到,我第一眼望見的,就是正在畫符的孫古船。
只不過他畫符時候用的不是黃紙和紅硃砂,而是普通的硬板紙和墨汁,因為畫符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非等同兒戲,要擺香案,上香,請神,事先凈身,凈手,凈口,凈筆紙墨硯台,等禱告完之後,取筆一揮而就,然後噴上法水,再禱告,再頂禮、送神,整個過程缺一不可,照現在來看,他顯然是畫著玩呢。
這幾年我也接觸了不少外面的東西,因為那個有些神秘莫測的老爹,所以對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興趣格外大,第一時間就被他所畫的符紙吸引住了,上前問道:“兄弟,你這是練着玩呢?”
“呦,行家啊!”孫古船顯得有些意外,將毛筆放下,伸出手來很正式的說道:“在下孫古船,龍虎山下的倥子,敢問這位兄弟什麼藤子什麼蔓兒?”
黑話我自己學過一些,大概意思知道,說白了就是問我來路,這個我自然是沒門戶可報,不過我倒沒想到他也跟我一樣,倥子最早代指沒參加過哥老會的人,不過後來道兒上都用了這個詞,來形容那些無門無派,遊離在邊緣的江湖人。
至於龍虎山下,這倒是沒什麼,如今懂些道家法門的,都說自己是那幾座名山的傳人,茅山在世俗界名氣最大,自然居了首位,龍虎山是一直出天師的地方,掛着名號的自然也不在少數,這孫古船八成就是自己或者家裏學過些粗淺龍虎山法門的人,看他這麼實在,我當然也不好意思給自己編造什麼神秘身份,老老實實說道:“兄弟叫賈尋,比你老哥差遠了,連個倥子都算不上,就是個剛入門的,家裏應該有人懂這個,但不太願意教我,只要自己亂學學。”
“兄弟,緣分啊!”孫古船大有知己之感,拍着我肩膀道:“我也是一直都想學這個,家裏卻不知道為什麼不讓,我只好偷偷翻大人的書,自己將就着學了這麼一點,現在還差得遠呢!”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印象很好,可能因為相同的愛好和經歷,以及他沒有跟我裝什麼神秘高人,而是一上來就坦誠相告的緣故,總之我倆迅速加重了友好度,尤其在發現另外那兩位同舍熱愛電子遊戲,整天宅在宿舍里之後,我倆更是成為了形影不離的朋友,每天在學校和附近的街區游來盪去,沒事的時候就一起研究些神神怪怪的東西。
隨後幾年,我和孫古船大學畢業,然後各自找了一份工作,各方面進展還算順利,直到昨天下午,我接到一個非常奇怪的電話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