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2:請讓我留下來
第二天中午時分,邢升嶼開車帶着葉緒甯去機場接葉父葉母,二老出去玩了一個月,人都精神開朗了很多,完全沒有旅途的疲倦,一路上都興緻勃勃地跟葉緒甯講所見所聞。
不過葉緒甯仍然不太放心,畢竟二老年紀大了,雖然度假是放鬆心情,來回也折騰人,四人就近找了一個餐館吃完了午飯,讓葉父葉母回去好好睡一覺,順便調一下時差,晚上還有聚餐。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總覺得這次回來,二老的眼神多了幾分釋懷,面對他除了疼惜,更多的是關懷,人總要學會面對,對於無法改變的事實,逃避不承認只是欺騙了自己,而他深有體會。
葉緒甯躺在花園的躺椅上,托着一台平板刷網頁,不遠處邢升嶼正在打電話,他也不想打擾了邢升嶼,默默找了一些感興趣的新聞看,之後又打開微博看評論和熱門話題。
他和邢升嶼的事在粉絲之間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喜聞樂見,他也不覺得為難,他們是在三次元相愛才在一起,並不是二次元組CP玩玩,而微博里的妹子們似乎更期待這個結果。
葉緒甯早已做好決定,跟葉父葉母坦白的同時,也把邢升嶼的事情告訴他們,原本這具身體因為性向問題而自暴自棄,他以為重生后可以避免走這條艱辛之路,最終卻沒能逃脫,大概這就是命中注定吧。
關掉了微博,葉緒甯又登入了YY,本想去頻道掛機,剛登入YY就跳出了一條私聊。
“誰找你?”打完電話的邢升嶼回到他身邊,見到葉緒甯眼中微微的詫異,探頭問道。
“清流。”葉緒甯點開私聊框,將平板往邢升嶼面前湊了湊,“昨天我排麥時,清流就在頻道里,不過沒有上麥,我以為他是刻意避開林間,現在想想他應該還在意着林間,說不定聽到了林間的話。”
“找你幹嘛?”邢升嶼淡淡不悅,“這兩人一個玩弄感情,一個拚命追逐,追不到還不分青紅皂白懷疑他人插足?他是太看得起林間,還是輕視了自己?昨天我們的態度已經夠明確了。”
葉緒甯笑着伸手擰擰他的臉:“所以說戀愛使人變笨變敏感,還容易鑽牛角尖。”
邢升嶼俯身親了親葉緒甯的臉,伸手取過他手中的平板,葉緒甯並沒急着搶回來,淡定地躺在躺椅上笑看着他,邢升嶼低頭看着清流發來的消息,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在嗎?”。
林籟泉韻☆白緒☆樂團歌手:他睡了,我是梵行。
葉緒甯見邢升嶼快速輸入了幾個字,就把平板還給了他,當看到聊天框裏的消息時,不禁笑出了聲,清流找他的原因差不多能猜到,無非是為了林間,現在他更傾向於清流說的是事實。
清流大概是被梵行的消息驚到了,半晌都沒有回復過來,直到葉緒甯以為清流會放棄找他時,聊天框裏終於有了動靜,他並不喜歡這種意有所指拐彎抹角的聊天,何況他們不熟。
有什麼事情就說清楚,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彼此試探,葉緒甯是不知道他的哪句話或者哪種行為,讓林間清流的粉絲對他產生了誤會,但他絕對相信是林間清流說過些曖昧不明的話。
葉緒甯把平板還給了邢升嶼,邢升嶼也大方地接了過去,隨即坐起身趴在邢升嶼的肩頭,看清流到底會說些什麼,他沒興趣沒精力介入別人的感情,有什麼話最好一次性說清楚。
林籟泉韻☆清流☆樂團歌手:原來是梵行大神,很抱歉打擾你們了。
林籟泉韻☆白緒☆樂團歌手:有什麼事?
林籟泉韻☆清流☆樂團歌手:也沒什麼事,聽說你和白緒在一起了?林籟泉韻的公屏傳得沸沸揚揚,還說你們昨天用一個麥唱歌,我還以為你們是二次元的CP,看來是走進三次元了。
林籟泉韻☆白緒☆樂團歌手:嗯
林籟泉韻☆清流☆樂團歌手:真叫人羨慕,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嗎?是從二次元走到三次元?
林籟泉韻☆白緒☆樂團歌手:我和小緒的感情無關二次元和三次元,相愛就在一起。
林籟泉韻☆清流☆樂團歌手:所以說讓人羨慕,很少有人能那麼勇敢地承認同性之間的感情,或許我這樣問不合適,不過我真的很好奇,梵行大神和小緒在一起,考慮過家人嗎?
林籟泉韻☆白緒☆樂團歌手:他們很喜歡小緒。
葉緒甯見邢升嶼的眉頭都擰到了一起,趕緊從他手裏奪過了平板,倒不是擔心邢升嶼會沒耐性說些奇奇怪怪的話,這人只會直接採取無視態度,不過這會兒清流應該不會再來了。
同性之間的感情確實需要勇氣,若是連爭取一次的勇氣都沒有,那也不必去嘗試。
葉緒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說到底林間和清流是一類人,林間想嘗試卻不敢光明正大,同時還抱有其他目的,清流想豁出去同樣有所顧忌,說到底兩人的心思都不單純。
清流沒有再回復過來,葉緒甯也不打算多說,退出YY后打開一個播放器,找了一本恐怖片,拿起桌子上的耳機,塞了一個到邢升嶼耳朵里,另一個自己戴上,窩在一起看恐怖片。
邢升嶼特無語地望了眼興緻勃勃的葉緒甯,這傢伙平時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興趣愛好卻這麼古怪,好多次深更半夜拉着他看恐怖片,還能看得津津有味,也沒見他害怕或者驚悚。
“你是不是應該換一本有氣氛一點?”邢升嶼伸手摟住葉緒甯問道。
“恐怖片還沒氣氛?”葉緒甯挑眉,調侃道,“你該不會怕看恐怖片吧?”
“你繼續。”邢升嶼詞窮,湊過去親親嘴角,表示不會打攪他。
葉緒甯低頭輕笑,他也不是真惡趣味的喜歡看恐怖片,只是翻來覆去找不到好看的電影,索性就看恐怖片刺激刺激,不然待會兒就犯困了,晚上還要聚餐,他不想睡得迷迷糊糊。
看完了一本恐怖片,時間還很充裕,葉緒甯剛想找下一本繼續看,邢升嶼眼疾手快地奪過他手裏的平板,將他從躺椅上拉了起來:“看多了頭暈,出去走走。”
葉緒甯笑笑,將平板拿去大廳放了,鎖上花園的鐵門,和邢升嶼出了別墅,兩人也沒打算開車出去,就在別墅區附近走走,邊走邊聊天,閒情逸緻,也別有一番趣味。
天氣已經漸漸轉冷,很快秋季過去,進入了冬季,別墅區的道路上飄落着片片枯葉。
他睜開眼睛時還是鬱郁蒼蒼的夏季,一轉眼,他已經在這具身體裏待了三四個月,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如今的坦然自若,彷彿不僅僅只是過去了幾個月。
一陣風襲來,又吹落了幾片枯葉,伸手撫了撫胳膊,出門時忘穿外套了,這風吹上來有點冷了,這時身邊及時伸出了一雙手,輕輕摟住他的肩膀,葉緒甯抬頭對上一雙關切的眼。
“冷了?”邢升嶼摟着葉緒甯肩膀的手,摸了摸他的肩頭,“我們隨便走走就回去,一天到晚對着電腦、平板或者畫畫,對你眼睛不好,對了,等你哥哥他們過來,快過年了。”
葉緒甯點了點頭,他大學開學就比較晚,開學那會兒已經九月中旬,一個月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再過幾天就12月份了,他也想過,嚴煦致過兩個月再來,大概是打算回國過年。
“哥應該有這打算,想回國陪我過年,今年還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過新年,以前在法國的時候,就算記得哪一天是過新年,在國外也沒有年味,今年要好好過。”
葉緒甯對新年習俗最多只是耳聞,沒有切身體會過,說起來還真非常期待:“除夕吃團圓飯,希望到時候大家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吃一頓團圓飯,以前只有家族聚餐,哪裏來的團圓飯?”
“我陪着你,別想太多。”邢升嶼能明白葉緒甯的心情,不過葉緒甯願意講出來,代表心裏已經釋懷了,“除夕夜吃完團圓飯,我陪你一起守歲,一直到午夜12點。”
“看春晚嗎?”葉緒甯開玩笑地問道。
邢升嶼嘴角抽了抽,笑意溢出唇畔,摟着葉緒甯肩膀的手緩緩放下,改成牽住對方的手,十指緊扣,慢慢往前走着,周末的別墅區很安靜,進進出出的人並不多,即使被人看到,他也不介意。
兩人在別墅區閑逛了近一個小時,才晃晃悠悠地回到家裏,葉父葉母已經醒了,看到他們牽着手從外面進來,頓時難以置信地愣住了,葉緒甯和邢升嶼也嚇了一跳,雙方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
“伯父伯母醒了,休息得還好嗎?”邢升嶼最先反應過來,輕輕鬆開葉緒甯的手,將他推到一邊的椅子上坐,按着他肩膀的手卻沒有鬆開,反而語氣輕柔地說道,“休息一下。”
葉緒甯努力壓下心頭的慌亂,原本是做好了跟二老坦白的準備,可沒想過以這種方式揭開兩人的關係,抬頭注視着已經恢復鎮定的葉父葉母,二老的表情顯得很淡定,沒有憤怒。
“爸媽,你們睡得還好嗎?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點心?”葉緒甯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語氣顯得有點局促,“你們想吃什麼?我去做給你們吃?升嶼呢?想吃什麼?”
“小緒,我們不餓,坐吧。”葉父察覺到葉緒甯的不安,心中嘆了口氣,拍拍葉緒甯的肩膀,讓他坐着別忙乎了,在歐洲度假的這段時間,他們見識了很多異國風情,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人世間,命運這個東西最為奇妙,雖說人定勝天,可有時候又覺得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已註定,自家兒子在車禍中離世,留下了一具軀殼還活着,如今在這具身體裏的靈魂獲得重生。
他在心痛自己兒子的同時,又心疼着這縷孤魂,他知道對方在努力扮演着一個懂事又孝順的孩子,代替自家兒子活着,或許一開始彼此都在逃避這個事實,可是過去了這麼久,他們都該放下了。
“小緒已經見過嚴家小子了吧?”葉父突然問道。
葉緒甯霍然抬頭望着葉父,許久才點了點頭:“見過了……哥哥他尊重我所有的決定,爸媽,這輩子我是葉緒甯,所以希望爸媽能夠讓我留下,請讓我留下來,可以嗎?”
“你這個傻孩子!”站在一旁的葉母再也控制不住,衝上來緊緊抱住葉緒甯,瞬間紅了眼眶,“原本我和你爸也是做了一樣的決定,你的身體是我們的孩子,但同樣也是嚴家人,不管你留在哪裏,爸媽都尊重你的決定。”
“謝謝爸媽!”葉緒甯伸手抱住葉母,話語帶着哽咽。
過了很久,一家人才平復心情。
葉緒甯將紅着眼眶的葉母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又讓葉父坐在另一邊,而他自己和邢升嶼坐到他們對面,隔着一張桌子,慢慢將嚴家和重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邊,說出口的瞬間才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
“小緒這個孩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內向,什麼心事都藏在心裏,連唐棠都拿他沒辦法,我們總在想孩子大概進入叛逆期了,等到過了叛逆期,他自然會長大懂事。”
葉母似乎想起了什麼,語氣非常無奈又心疼:“他喜歡在網上唱歌,我們也就由着他,只要別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他想做什麼事情,我們都不會反對,現在想想是不是我們太放縱他了?”
葉緒甯擁有身體的記憶,自然明白其中的緣由,但是他不可能告訴二老。
“自家孩子幾斤幾兩,做父母的比誰都清楚,一開始是難以置信,後來又不敢接受這個事實,我知道你一直在想方設法做個出色的好孩子,讓我們高興欣慰,謝謝你,小緒。”
葉緒甯只是搖了搖頭:“我很感謝他,讓我擁有了親情,我也很抱歉,佔據了這具身體,我能做的就只剩下代替他照顧你們,爸媽說得對,也許小緒跟我一樣以另一個身份活着。”
葉母低頭擦着眼淚,身邊的葉父趕緊攬住她安撫着,隨後抬眼在葉緒甯和邢升嶼兩人之間來回看了幾眼,嘆息道:“你們已經決定了嗎?小緒,我說過,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和你媽都會尊重你。”
“爸,我……”葉緒甯紅了紅臉,偷偷瞄着身邊的邢升嶼。
“傻孩子,剛才不是很鎮定嗎?怎麼,這會兒還害羞了?”葉母被葉緒甯那難得羞澀的表情逗樂了,抹了抹眼睛,心頭那點淡淡的哀傷也隨之煙消雲散,出口的話變得語重心長。
“當我以為要失去小緒的事情,你又奇迹般地活了,就算明明知道你已經不是我的孩子了,我仍然感激老天把你送給了我,讓我看着這張熟悉的臉每天對着我微笑,叫我一聲媽,你明白媽的意思嗎?”
“嗯!”葉緒甯用力點點,心裏的感動無以復加。
身邊的邢升嶼也非常動容,伸手緊緊握住葉緒甯的手,鄭重地說道:“我會好好照顧小緒,謝謝伯父伯母,我想伯父伯母也知道我家裏的情況,他們會很高興我的這個選擇。”
邢升嶼的事情在他們之間不是秘密,當初得知邢升嶼跟家人出櫃時,他們大吃了一驚,還以為邢家會鬧得雞飛狗跳,沒想到那脾氣暴躁的老頑固非但沒有暴跳如雷,反而大力讚揚自家兒子有擔當。
現在回想起來,慶幸有這茬事情,葉緒甯和邢升嶼之間不用再經歷那些複雜事情,只要改天定個日子,大家一起吃頓飯,把孩子們的婚事安排安排,剩下的就是孩子們自己過日子了。
“升嶼啊,要不晚上叫上你爸媽一起吃飯吧?”葉父見兩孩子這麼黏糊,提議道。
“是,伯父,我這就去打電話,他們一定非常高興。”邢升嶼笑得很開心,起身去打電話,留下葉緒甯和二老單獨談談,相信他們還有很多話要說,也該給他們一點時間。
葉家這邊他本就不擔心,只是嚴煦致那頭就不好說了,邢升嶼可不敢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