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五個小時后,劇組終於來到了第二個取景地,世界娛樂之都一一拉斯維加斯。

這裏和福克斯小鎮完全是兩個世界，一個淳樸安靜，一個奢靡喧囂。

夜晚，本是休憩之時,可在這裏卻恰恰相反,又一場盛宴即將開始。

富江的心情並沒有隨着離開小鎮而變得輕鬆起來，反而,卡倫醫生最後那帶着警告語氣掩藏着深意的話久久徘徊在她的心中不曾離去。

在這些天的相處中,不僅卡倫醫生對她有了了解,她也同樣對他有了新的認識。

這個長相俊美異常、舉止投足之間散發著一種賞心悅目、有着優雅高貴氣質的男人本不普通,富江在他種種不經意間暴露的蛛絲馬跡中猜測出他另一個隱藏着的身份,但她卻沒有說出來。

卡倫也許對這一點也有所察覺,兩人心知肚明卻都沒有點穿。

他們並不需要做朋友，也不需要深交，這只是兩人在各自履行途中的一次偶然相遇。也許若干年後他們會想起這一次在福克斯的經歷，然後想到對方的存在。

富江也許會感嘆，這個世界的無奇不有。

同樣，卡倫又何嘗不是呢？

其實，富江對於卡倫醫生的感覺是很複雜的，她從不曾接觸過吸血鬼這種東西，也從來不相信在童話和寓言故事中頻繁出現的邪惡角色一一吸血鬼這種生物真實的存在人間。

她唯一得到的真實認知就是那次被三個看上去餓極了的吸血鬼圍攻的時候。

雖然第一次接觸這種物種時的經歷很糟糕，但她卻沒有將卡倫一家與那三個流浪吸血鬼相提並論。

她的感覺告訴她，卡倫一家對她並沒有威脅。

即使她覺得那個愛德華·卡倫有時看她的眼神並不和善，那種隱約在眼中形成的風暴讓他看起來像是在忍耐什麼。

也許，他們都在忍耐，忍耐身為吸血鬼這個種族的本能。

從她發現並且認定了卡倫醫生的特殊之後，她竟然開始逐漸相信了卡倫的判斷。

不知為何，即使身為異類，他也有着十足的魅力，這種魅力不是指他的外表，而是那種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讓人不由信服的強大領導和凝聚力。

最終，在他的協助下，查理·斯旺警長抓住了犯人。

也終於還了劇組一個安寧。

雖然富江覺得，這種安寧只是暫時的，但這並不妨礙她對他感謝的心情。

一一他阻止了一場緣起於她的殺戮。

因為重視，所以難以忘卻。

他帶着磁性的低沉聲音久久回蕩在富江耳邊，她知道他不會平白無故對她說那樣的話。

那就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在擔心她？擔心她受傷、流血？

還是，他在擔心別人。擔心因為她的受傷、流血而傷害到別人。

富江的理性思維傾向於第二個猜測。

可如果真的是如她猜測那般，那麼，他向告訴她什麼？或者他想要警告她，她的血液中有些什麼？

***

等從麥卡倫國際機場出來后，劇組一行人就來到了靠近凱許曼中心球場的費蒙街。

導演卡萊爾沒有選擇奢華的拉斯維加斯大道而改選這裏的原因除了需要綜合考慮這個季度的旅遊人群和預算等方面的問題外，最主要的，他還擔心着之前的事會重演可能性。

拉斯維加斯並不是一個平靜的城市，它每年的犯罪率都居高不下，這裏匯聚着全世界最瘋狂的人，賭徒、毒販、黑/幫……種種都是他們不能去招惹和得罪的。

所以，他選擇遠離了這個城市的中心地，來到了稍遜一籌卻繁華不減的費蒙街。

他們並沒有大動干戈，包下豪華的酒店，只是在高速公路附近選擇了一家配備還算齊全的旅館。

馬不停蹄的趕到了拉斯維加斯后，劇組並沒有得到休息。

導演卡萊爾不顧自己的傷勢在傍晚時分宣佈重新開機。這一次拍得依舊是富江和塞勒斯的戲。

但並不是那場NG了無數次的婚禮現場對峙，而是之後伊芙·格林斯傷心欲絕，在過了一段墮落糜/爛的生活后最終打算離開小鎮時最後偷偷地去看貝洛克·泰勒的一幕。

這一次的拍攝倒是很成功，他們租下了附近的一棟三層式民居，然後開始了拍攝。

因為塞勒斯和富江並沒有直接的對手戲，塞勒斯只需要和艾德文娜製造出一種和睦並且愛意綿綿的氣氛就可以了。

着重拍得還是富江在看到這一幕之後的表現。

伊芙穿着一身素色的長裙，她一步步走近那棟閃耀着暖光的屋子。

乳白色的外漆、精緻的吊鉤長藤椅、還有成蔭灌木、散發著清新氣味的矮草，這一切都讓這棟房子看起來包裹在了一種甜蜜和溫馨的氛圍中。

伊芙的眼神移了開來，當她注意到屋外盆栽中那紫羅蘭色的鬱金香時不禁又暗了下去。

那是艾德文娜喜歡的花，象徵忠貞的愛。

呵。忠貞！愛！

這天底下哪裏會有這樣的東西。

伊芙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嗤笑，將凝望地視線收回后，她挪動了腳步。

平底鞋接觸到了木質的地板，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她靠在了門沿邊，從那扇打開的窗戶里偷偷眺望了進去。

貝洛克脫下了警服，此刻，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衣，他輕鬆地挽起了袖口，然後打開了冰箱。

那隻纖長有力的手此刻正捏着兩個紅彤彤的西紅柿，將它們洗凈放在桌上后，他隨手從廚具中抽了一把菜刀。

嫻熟而又優雅的切着西紅柿的男人低下了頭，暖光在他臉上形成了一塊暗區，讓他看起來不那麼真實，但他低眉斂目的樣子又極認真，彷彿是在雕刻着心愛之物似的。

伊芙有些痴了。

她獃獃地望着她，她甚至忘記了掩飾自己的身影。

那一刻，她彷彿又回到了過去。過去那段她最美的時光。

但，美好總是短暫的。

幾秒后，她的臆想再次別打斷了，殘酷的現實再次撕扯着她碎裂的心。

即使身穿着居家休閑裝，金髮女郎艾德文娜卻仍是那麼美。

她看着在廚房中正體貼地為她做着晚餐的丈夫，目光一片柔和。

貝洛克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他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抬頭望向了廚房的門口。

那裏站着的是他新婚的妻子。

貝洛克給了她一個淺笑，揶揄間，眼神滿是繾綣的愛意。

而就當三人就這樣站着對視的時候，導演卡萊爾切了一個富江的面部近景。

富江已經入戲，她瞬間釋放出了自己壓抑的情感。

看到這一幕後的伊芙整個人已經陷入了一種徹底的絕望之中，任何事物似乎都不能再影響她，她不自己為何還要來到這裏，也許，是因為最後的執念，也許，只是為了讓自己解脫。

她輕側身子移開了目光，她遙望着遠處漆黑一片的夜色，心中竟無任何漣漪。並沒有再次流露出悲傷的情緒，她只是靜靜的站着、看着，兀然勾起一抹冷笑后，那墨色的眼珠蒙上了一層看不見的光。

最後，是她自己將屬於她世界中的那唯一的一點光亮掐滅了。

她悄無聲息的來，正如她消無聲息地離去。

她像一隻在黑夜中流浪的貓，逐漸偏離了自己的軌跡，她迷失在了漆黑陰冷的樹叢之中，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cut！”夜風吹起了富江單薄的裙子，導演卡萊爾沒有再為了效果繼續拍攝下去，只一次就這一幕就通過了。

在富江抱着雙臂往回走時，卡萊爾及時將風衣遞給了她。

從屋子裏剛出來的塞勒斯抬頭就看見了這一幕，那張原本還微笑着的臉一下就冷了下來，眼中飛快閃過一抹佞氣。

塞勒斯的戲份只剩下了最後一幕，也就是伊芙·格林斯和殺手本雙雙死去之後，他收到格桑花的一幕遠景。

這個戲份和之前NG的婚禮對峙同時被安排在了明天。

不知為何，富江在導演卡萊爾身上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焦躁。

從他受傷以來，他似乎就顯得惴惴不安，似乎在擔心着什麼。

披上風衣理着頭髮的富江低聲向卡萊爾道了聲謝，之後兩人就開始談起了劇本。

而就在這時，富江感覺到了一個灼熱的視線，回頭一看，塞勒斯正站在不遠處。

但他並沒有在看她。

他在看着卡萊爾。

卡萊爾皺眉，同樣回視了他。

那一眼，電光火石。

現在，富江對這兩人的關係更加捉摸不透了。

富江一直認為卡萊爾和塞勒斯私交甚篤，這從平常的舉動中就能看出來。

在演戲的時候，他總是會對塞勒斯過分嚴厲的要求，但卻並不呵斥他，相反，他會一點點指出他的缺陷和紕漏。

他很重視他，富江一直如此認為。

可最近，這兩人之間隱約湧起了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緊張。

以前，卡萊爾對待塞勒斯有一種認真的嚴肅，而現在，他面對他時則是一種疏離和審視。

他似乎在忌憚着什麼……

***

塞勒斯拍完了戲之後並沒有離去，因為在凌晨左右，富江還有一場演出秀，他並不想錯過。

這是劇本的一幕，也是電影的一大亮點之一，墮落交/際花伊芙·格林斯的艷/舞。

富江的舞蹈功底很不錯，在沒進劇組之前也在密歇根州偏僻小鎮的各種酒吧里觀摩過脫/衣舞/娘的工作。

劇組有兩個專門的指導，在專門教了富江幾個動作后，他們打算開始正式拍攝。

為了這一場的拍攝，劇組包下了費蒙街十二支道附近的一家高級會所。當然，換了平時，他們是不可能在夜晚的黃金期包下這樣一個地方的。

也許，他開始走運了吧。

卡萊爾如此想到。

這條街上最近發生了兩起命案，因為死的都是妓/女，所以並沒有人放在心上，只是，這兩個妓/女的死狀卻相當得慘。

她們的器官全部被人移掉了，並且，臉上被劃了一個巨大的十字。

這條街上的人並沒有對這件事上心，反而當成了八卦談資，所以很快就傳開了。

那些找樂子的人倒是沒有減少熱情，但，會所里的小姐們就顯得不那麼鎮定了。

有一個瘋子在這條街上無所顧忌地殺人，而且，目標像是定為了她們這一類人。

她們的惴惴不安導致了表演和工作中的發揮失常，這使得街上好幾家酒店和高檔會所接到了投訴。

導演卡萊爾正是在這樣的現狀下和其中一家高級會所簽訂了包場合同的。

劇組人員已經先行去了會所，而導演卡萊爾卻被困在了路上。

他的車意外拋錨了，此刻，離秀場開始還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

富江坐在他的車裏，她甚至還沒有上妝。當然這輛車上還不止坐了她，同行的還有下半場要出現的殺手本一一勞埃德·艾迪和已經沒戲份卻要跟着去看看的塞勒斯。

將車停在路邊后，卡萊爾打電話叫了拖車。

路上的出租車很多，卻同樣被前面的大型盛會湧出的人潮而阻斷了路。

在商量了一番后，四人打算去坐附近的地鐵。

而就在他們坐上地鐵后不久，在第三站站台上，有兩個背着高爾夫球袋的男人上了車。

列車門剛闔上，他們就從球袋裏掏出了兩把狙擊槍。

一瞬間的靜默后，車廂中爆發了劇烈的尖叫。

而就在富江皺眉不語時，她注意到了坐在她對面的一個男人。

一身顯眼的黑色祭服和他手中緊捏着的《聖經》昭示了他的身份，他是一個神父。

這並不是引起富江反感的原因。

真正讓她不適的，是他看她的眼神。

一一隱忍的瘋狂。

他緊握着手中的十字架，他的身體有些顫抖，那摸樣，像是在忍耐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