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十三
得了蘇嬤嬤的允諾,慕白便沒再說話,雲翳幾人的消息也確實靈通,這一回倒沒讓他再等。帶了個苗疆人打扮的女子過來,一個個臉上難看的很。
雲翳是個沉得住氣的,臉色還算是正常,其他人面色鐵青程度個不相同,特別是那個一大半鬍子和年紀小的長老,喜怒尤其明顯。橫眉豎眼的,叫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心情不爽。
“能不能不吃下那個啊,一想到肚子裏頭有蟲子我就心裏發毛,晚上都睡不着覺了,大哥哥我一定會聽話,你就讓我這一回好不好,好不好嘛~”這有些糯軟的尾音還顫了顫,叫人聽了就心軟幾分。
一臉嫌棄地看着那白色的小瓷瓶,小孩子臉上露出驚懼而乞求的表情,毫不覺得羞慚地跑過來拉扯慕白的衣袖,希望用自己的軟言軟語感化面前這個看起來甚是溫和的青年,他長得這麼好,犯了錯只要服個軟就能把事情揭過去,這安王看上去也不是個狠心腸的人。
慕白並不說話,這小孩就接着開始厚臉皮的撇關係,完全不顧及自己長老的身份,繼續扯慕白的衣襟:“三個月前我可是什麼都沒說,能不能別把我和雲翳那傢伙扯一塊啊,我真的不想吃那藥丸,我以性命發誓,絕對絕對會聽指揮行不行。”
一邊雲翳的臉已經黑了,長鬍子的蔣挺還跑過來湊熱鬧:“小孩子嘴上沒毛,發過的毒誓根本沒用,”見對方瞪他,蔣挺連忙接了一句:“既然小孩子說過的話算不得數,那約定也沒什麼意思,不然就把他的權力交由您處置,平常好好哄着,對付這種黃毛小兒蜜棗可比棒子更管用。”
被稱作黃毛小兒的連錫臉色稍霽,還是暗暗地擰了這為老不尊的蔣挺一把,順帶着還扯了扯那把長長的白鬍子。蔣挺唉喲一聲便連忙捂住了嘴巴,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又擠出一張笑臉來:“老頭子我年紀也這麼大了,半截都要踏進黃土的人,這小蟲子也就不吃了吧,真的怪滲人的。”
慕白還是沒說話,那南疆打扮的聖女拿了個小瓷瓶出來,搖晃了瓶身,從裏頭倒出來十一顆藥丸。每一顆藥丸上頭都有一個白點,裏頭是能要人命的蠱蟲,外頭裹着的是只有到了肚子裏才會消失的東西。
雲翳帶着頭吃了下去,接着也有幾個人一塊吃了,剩下幾個便是上次沒說話,地位也不如他們高,是像蔣挺和連錫這種的中立黨。
看着那個小藥瓶,猶猶豫豫的不肯吃,慕白也願意給人台階下,幾個人紛紛表明了忠心,這事情就算過了。
為了表明藥丸的真實性,那聖女還是吹響了控制蠱蟲的笛子,以雲翳為首的六七個人當下就痛得跪倒在地,到後面乾脆在地上打起滾來。
“別吹了,別吹了,再吹出人命了。”一開始的時候服了葯的人還能說些求饒的話,等到了後面除了痛苦的呻`吟喉嚨裏頭根本發不出完整的字節來。
“幸好我們沒吃那東西。”連錫扯了扯蔣挺的白鬍子,後者也顧不得痛了,心有餘悸地符合:“就是就是,要是真吃了,老頭子這會肯定痛得命都沒了。”幾個沒服藥的自然又是表明了一番自己的忠心。
“夠了,把笛子給我吧。”慕白髮了話,那聖女便停了吹奏,把笛子擱到了他的手上。
地上長老們遍佈冷汗的臉上也漸漸恢復了正常,沒讓一旁站着的侍女扶,用手支撐着地一個個地站了起來。
“主子這下該滿意了吧。”雲翳幾人去掉了那個小字,語氣也確實恭敬許多。還算不得臣服,不過對慕白來說,這種程度目前已經足夠。
十幾個人商議了一番,安排了個良辰吉日,準備讓慕白和族人們接觸一番,在那些地位不高的人面前走個過場。畢竟人一旦多了就容易出亂子,要是傷了慕白這個主子,他們這些做長老的也難辭其咎。
“主子再過半個月尋機會來一趟吧,算上在馬車上消耗的時間,大概需要離開王府十三天。主子想要的東西我們自然會雙手奉上,還有我們手裏頭勢力的大致分佈,也會有人送到王府上去,到時還請主子儘快記住那些東西,要是那些資料失竊,對我們還有主子您都沒有好處可言。”
這事情一敲定,慕白這些天以來緊繃著的神經也算是鬆了下來。在馬車上就直接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隨行的是蘇嬤嬤和幾個影衛還有慕白親手訓出來的幾個人,馬車夫是蘇嬤嬤的心腹,倒不擔心會突然把車趕到某個偏僻的地方,接着被人圍起來截殺。
在荊城外的那段時間,慕白的精力一直是高度集中的,心裏遠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淡然輕鬆,路上林志澤那一出也是讓他擔憂了好一陣子。該聯絡感情的到府上來拜訪賀喜也不會太耽擱時間,他本以為能暫時歇息一會,沒想到還是出了狀況。
因為有上一世的記憶,慕白很少有無夢的時候。到了後來他也能夠很清楚的知道這是夢境,即使裏頭是那麼痛苦的回憶,他也不會陷在夢魘里逃不出去。
這一回應該也一樣,慕白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安王府,雙腳沒有真正踩在土地上,走起路來沒有現實中那般費力,周圍的擺設雖然清晰,但總給他一種不甚真實的感覺。
細細打量着眼前的風景,慕白才記起來,這不是在他如今的安王府,而是在上一世慕言登基之後的安王府。
後院裏頭有青煙冒出來,是有人在燒紙錢,是個慕白沒見過的年輕面孔,頭髮紮成兩個丸子模樣,一面往盆里丟着紙做的金條、金元寶,一面小聲的念叨。
“蘇嬤嬤你一定要在下頭待的好好的,要是不夠,明翠等發了月錢再燒些給你。”
每年他都命人燒了那麼多,又怎麼可能不夠。不對,蘇嬤嬤明明還活着燒紙錢也沒有半分用處。慕白剛想出聲說話,這才想起來,在上一世,蘇嬤嬤確實是死了的。
那明翠並沒有看見慕白,他便接着往其他地方走。到了他所居住之處,便瞧見了一些早就隨着那場大火消失的面孔。
坐在亭子的時候,沒有下人會為他備好筆墨,每個人都像是瞧不見他的模樣,自顧自地做着自己的事,一個個面色陰鬱,氣氛沉重得教人喘不過氣來。
還不等慕白反應,地點又從安王府跳到了皇宮的御書房裏。已是這北國最尊貴之人的慕言筆直的坐在那裏,臉色看起來很是蒼白,他面前攤開的是一卷明黃的聖旨,還沒有蓋上玉璽之印的聖旨。
上面只有八個大字:安王反賜毒茶一杯。慕白的瞳孔瞬間縮成針芒大小,伸出手想要把那桌上的玉璽拿走,觸碰到的卻是一片虛無。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拿起玉璽在那聖旨上的一角印下鮮紅的印記。
“不!”慕白大喊出聲,從夢境中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安王府的卧房,擺設確實是他這一世的樣子。能夠腳踏實地的踩在地上,感覺很是真實,也有痛感。
只是似乎到了晚上,房間裏頭點了燈,窗外頭還是黑黢黢的一片。慕白出聲喚了錦繡,卻沒有得到回應,房樑上也沒有影衛。
慕白大力推開了房門,原本駕駛馬車的車夫被人敲昏了躺在地上,房間裏的擺設雖然和安王府一模一樣
,房門外卻通向一條長不見底的路,火光把這條路照得昏黃一片
盡頭黑洞洞的,教人看了心裏頭髮虛,這根本就不是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