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林文遠
“真是晦氣,我剛剛聽說傅子墨在休息室勾引自己的妹夫,他表妹一下子受不了把他給殺了。”
“呸,自己的妹夫也勾引,真不是人。”
“就是,殺得好,這種紈絝子弟,人渣,早該死了。”
“嘖嘖,這下子傅家該丟臉了。”
這場婚禮終於是成了一場鬧劇,許多人看熱鬧一般圍着傅子墨。
林文遠聽見這消息時,第一反應是不相信,傅子墨是個大禍害,禍害哪兒那麼容易死呢?心中有些慌慌的,他也以為大概是誰不開眼亂開的玩笑。
他扒開人群,穿過哭得快要暈過去的女人身邊時,略微頓了一下,這女人作為子墨的后媽,他就沒聽她哭得那麼傷心過,子墨還沒死呢,她就急着哭喪了?
林文遠勾出一個嘲諷的冷笑,正在假哭的孫子怡被嚇得一抖,哭聲都變了形。“文遠,子墨死了啊,該死的林安夏,怎麼能這麼做呢!”
林文遠瞬間便有些煩躁,更有種恐慌,低吼了一聲:“閉嘴!”
孫子怡被嚇到了,一時間唯唯諾諾地不敢出聲,連哭聲都沒了,眼淚還胡亂地掛在臉上,好不狼狽。
等到林文遠真正看見躺在地上的青年時,臉色終於是白了。
他緊緊抿着嘴唇,雙手皆握着拳頭,想去碰一下又莫名地有些害怕,“子墨,你別裝了,誰欺負你了,啊?我幫你打回來啊!”
傅子墨靜靜地躺在地上,安靜地仿若一個文弱的少年,彷彿如今只是累了,所以躺在地上休息一下。林文遠一低頭,就能看見他長長的睫毛投在眼睛下。
陳澤西一臉不忍地站出來,“文遠,你別傷心,他,已經去了。”
林文遠一下子轉過頭來,死死地盯着陳澤西,那種眼神讓陳澤西幾乎窒息,有一種被野狼盯上無處可逃的真實幻覺。
林文遠一言不發地想要抱起傅子墨,陳澤西臉色微變,他這會兒留着傅子墨的屍體還有用呢,林安夏那個蠢女人果然相信他,現在已經逃跑了,傅子墨的屍體可是一個很重要的“證據”。
林文遠卻是一把將陳澤西甩出老遠,陳澤西被甩出好幾米遠,摔到一張桌子上,上面的酒水糕點一股腦地掉下來糊了他一身,狼狽極了。“林文遠,你瘋了!”
林文遠陰沉着臉,又是一腳狠狠地踹過去,這一腳一點兒也沒留情,陳澤西悶哼一聲,竟然吐出一些血絲來。
眼看着林文遠拿起婚桌上的香檳朝着陳澤西的腦袋招呼,陳澤西眼睛裏有些恐懼,“不,林文遠,你不能這麼做!”
“我他媽就這麼做了!”林文遠喘着氣,又是一腳踹過去。
陳澤西像只癩皮狗一樣在地上滾來滾去躲藏,全然沒有了平日裏的各種氣度,孫子怡的臉上掛不住了,眼中帶了點鄙夷。
“夠了,遠子,讓子墨安心走吧。”出聲的是傅子墨的爺爺傅老爺子,老人說完這句話,整個人都好似老了十歲。
傅鳴安在一旁攙扶着老人,一邊細聲安慰,嘴邊卻有一絲來不及掩飾的冷笑。
傅老爺子的話提醒了林文遠,他也不再管被打得半死的陳澤西,轉過身來,抱起傅子墨就往外跑,邊跑邊喊:“虎子,虎子!幫我找醫生!”
他的眼睛已經紅了,好似剛剛失去愛人的野獸,正陷在瘋狂發怒的邊緣。
他不相信傅子墨死了,他不相信!
很小的時候,林文遠的媽媽和他說:“遠遠啊,隔壁的傅老爺子對我們有大恩,他有個和你差不多年紀的小孫子,自小體弱,你多護着,啊。”
當時正在樹上摘果子的林文遠回過頭來,應了一聲:“哎。”
第一次見到傅子墨的時候,林文遠的第一反應就是小。
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臉蛋兒,小小的嘴巴,唯一不小的眼睛像顆星子一樣熠熠生輝。
聽說傅媽媽懷上傅子墨的時候正巧趕上傅老爺子被人陷害,一家人起起伏伏,受了不少苦,以至於傅子墨出生后一直就體弱多病,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大家都捧在手心上。
傅子墨身子弱,一張嘴巴可不弱,初次見面他蹲在大院牆角的磚頭堆上,居高臨下地望着林文遠,趾高氣揚地說:“你叫林文遠?哎,起了個斯文的名字,卻沒生個斯文的臉兒和脾氣啊。”
可不是嗎,林文遠才五六歲的年紀,個頭比一般七八歲的普通孩子還要高,一張臉長得是邪氣又霸道,體力天生地旺盛過人,是打遍十里八街的一把好手。
傅大少爺砸吧砸吧嘴,下了個定論:“長得跟個小土匪似得。”
年紀尚小的傅子墨還不懂那麼多形容詞,剛巧前幾天陪傅媽媽看電視的時候,聽見一句:“你個土匪,看着就不像什麼好人!”現在瞅着林文遠長得不像好人,直接就套用上了。
當時他也不曉得,這句台詞是人家女主角和男主角調情用的句子呢。
而林文遠當然也不懂,當時便氣得牙疼,在傅子墨再三挑釁下,兩人乾脆便打到一起了。
林文遠個子高,力氣大,佔了不少便宜,但是傅大少爺也不甘示弱,小小年紀,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那麼多陰招,只往見不得人的地方招呼。
等兩家大人走出來時,倆兒小孩已經是鼻青臉腫的模樣了。
林文遠當時便被林媽媽一巴掌打在腦門上,“嘿,你有出息了啊,比你小的孩子也招呼,按照輩分,你可是他叔叔呢。”
林爸爸是傅老爺子的小師弟,當年學商的時候是同一個老師,林老爺子去世之後,是傅老爺子仗義幫襯了幾把,不然林家也撐不到現在,更別提什麼輝煌不輝煌的了。
按照這個輩分,林文遠的確算得上是傅子墨的叔叔輩。
那會兒打輸了的傅小孩還在撒嬌呢,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惹得傅家的一群大人各種心疼,那一張皺巴起來的小臉看起來倒也挺像那麼一會事兒。
林文遠,“呸!”
兩人一直打到了少年時期,林文遠身高竄得快,才十五歲就已經一米八多了,而十三歲的傅子墨小可憐,才到他的胸口。
因為這事兒,傅子墨沒少埋汰他。
多年打着打着也多少打出了點感情,兩人現在都是勾肩搭背一副哥倆兒好的模樣。
林文遠身體壯,一身修長優美的肌肉,不明顯卻蘊含著巨大的能量,他下手黑也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
而傅子墨自從自家添了個弟弟之後,性情大變,整天雖然還是笑眯眯的,實際卻是焉兒壞,出的主意一個比一個壞,仗着有家裏人給他收拾爛攤子,看不順眼下黑手那是常有的事。
這兩人呆一起了,一個出餿主意,一個出力,嘖嘖。
倒也是有人想過繞過林文遠去堵傅子墨,但老也堵不上,林文遠像母雞護崽一樣護得死緊,別人壓根沒這個機會。
有一年春夏交接時,傅子墨又病倒了,林文遠這個“叔叔”跑到他家想要帶他去醫院,傅子墨睡迷糊了,用腳一蹬他,也不再去管。
林文遠接着傅子墨有些病態的白皙小腿,不知為什麼心中就漏了一拍,口乾舌燥之下心中無故升起幾分旖旎,看着傅子墨睡在床上的精緻小臉,居然很有親上去的衝動。
林大少爺被從來沒有過的情緒嚇到了,背起傅子墨甩到醫院之後,打個電話通知了傅家的人,然後落荒而逃。
正巧那時候林父正在考慮搬到國家新的商業中心雲城去,林文遠是考慮都沒有考慮就答應了,不管怎麼說,逃了再說。
傅子墨醒來后就得知了林文遠搬家的消息,莫名其妙之下罵了一句:“神經病。”
後來傅家也搬到了雲城,因着兩家的交情,傅爸爸乾脆也把房子買在林家旁邊。此時的林文遠,悄悄查了不少資料,在好幾次半夜偷偷起床心酸地洗內褲后,他終於確定了心中的想法。
不就是喜歡了個男人么?難不成老子喜歡不起?
這麼想着,林文遠也理直氣壯地黏在傅子墨身邊,傅子墨還小,他就守着,然後多管着,身體不好就該養着,什麼東西該吃不該吃,什麼事情該做不該做,林文遠怕是比傅爸爸還要清楚。
傅子墨被管得鬱悶了,也不喊林文遠“土匪”了,轉而喊“蠻子”了。
好在從小到大兩人也是這麼過着的,傅子墨倒也沒覺察出什麼。這會兒輪到林文遠鬱悶了,他在這裏大獻殷勤,人家就壓根沒往這方面想。
那時候林文遠十七歲,傅子墨十五歲。林文遠便想,不急,他還小。
誰曾想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第二年,傅子墨就和他的遠房表妹開始談戀愛了,這個林安夏是傅爸爸老家的族親,來傅家借住一段時間,誰曾想就和傅子墨勾搭上了呢?
林文遠氣得肝兒疼。
他也只好告訴自己別著急,兩人還小,談一會兒,等新鮮感過了兩人自然會分手。
果不其然,沒倆兒月兩人就分手了。
林文遠自然高興,可也開始有了危機感,他悄悄帶着傅子墨去了同□□公爵。
剛開始,傅子墨那叫一個驚悚,結果沒多久就開始在公爵混得如魚得水了,甚至在後來林文遠試探說兩人相處一段時間的時候,他很痛快地就答應了。
林文遠還沒來得及高興呢,他就被甩了。
為什麼?他抱着一個女生的樣子被傅子墨看見了。這不明顯是陷阱么?公爵酒吧怎麼可能會平白無事冒出個女人呢?還要一出來就向他投懷送抱,雖然林文遠第一時間就推開了,可還是被傅子墨看見了。
傅子墨提分手的時候,林文遠陰鬱着一張臉,可也沒多做解釋,他正在徹查背後的真相,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敢陷害他?
要是被他找出來不抽死丫的。
他們分手之後,傅子墨就被陳家的小子盯上了,追了幾個月,結果還真追上了!
而那個女人的一切,也都暗暗指向陳澤西的王八羔子,到嘴的寶兒飛了,林文遠簡直氣得蛋疼。
可要是拆散他們?哎喲,林文遠也捨不得看傅子墨傷心的樣子。
在當時,最起碼傅子墨看起來還挺喜歡陳澤西的,陳澤西也暫時沒有露出什麼馬腳,林文遠也琢磨不定要是拆散了他們,傅子墨會不會恨他。
所以即使恨得牙根痒痒,林文遠也只能遠遠看着,守着,護着。
兩年後,傅子墨與陳澤西分手了。
兩年半后,傅子墨死在陳澤西與林安夏的婚禮上。
找了無數的醫生確認,眾人好不容易才讓林文遠接受了傅子墨已經死了的事實。
林文遠整個人卻好像已經瘋了一樣胡亂咬人,林安夏,陳澤西,孫子怡,傅鳴安……一個他也不肯放過。
後來林文遠也死得早,一生未娶。
在臨死前,他狠狠地想:下輩子,可得把他好好看着,好好守着,好好護着。
誰也不能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