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32.文羲
見喬帶着希揚到來,立刻有一個扎着馬尾辮的年輕女性迎了上來,她的制服和邊上一圈的教師身上穿的都不一樣,還沒等他疑惑,希揚立刻就從喬的嘴裏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院長,人我帶來了。”
希揚有些詫異。
上一世他雖然也是在今天被檢測出是純人類,可御新的院長可沒有出現啊……難道說是因為弄壞了一台精神頻率測試機器就把她引出來了?
這也太……
院長上來就甩過來一個問句:“社會編號?”
希揚毫不露怯:“AU19S79。”
“嗯。”少年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的利落回答讓這位御新的院長感到十分滿意,她讚賞地點了點頭之後,指了指文堯:“文堯是你的通識課老師沒錯吧?你先到她那裏去獃著。”
希揚沒有異議,迎着文堯那說不出的怪異眼光走了過去。
才剛站定,文堯就將他從頭到腳掃了一眼:“你這小屁孩什麼時候血統覺醒的?聽說你一聲不吭還把測試機器給搗鼓壞了,長進了啊?!”那又好笑又好氣的語氣聽上去與平日裏她的一貫風格並沒有差別,和她蒼白的臉色一對比,就十分的違和了。
希揚不答反問:“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文堯一挑眉:“管太寬了你。”
“這句話原封不動還給你。”
聽見希揚一點也不客氣的回話,文堯“哈”了一聲,不氣反笑,居然手一伸就在自家學生的臉上捏了一把,並且非常滿意地看到希揚臉上被她捏出一道紅印:“嘖嘖嘖……有時候真是搞不懂,明明你這性格一點也不討喜,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對我胃口,靠!神煩。”
妖嬈的女教師一撩頭髮,說著抱怨的話卻一點也看不出來有神煩過的樣子,毫無為人師表的樣子。
希揚將視線移向了隔了一段距離圍着女院長小聲討論着的教師們,下巴一抬:“他們在討論什麼?那台機器的賠償費?”
“喲,你也知道要賠償?”文堯聳肩:“放心吧,賠償問題肯定落不到你一個未成年身上,再說那玩意兒又是因為給純人類做測試時損壞的,多半會由社會直接負擔,沒你什麼事兒。他們嘛,這會兒該是在商量你的負責老師吧。”
他想也是。
文堯大概就是因為那個尷尬的身份而不得不在這裏吧,她那個蒼白的臉色,也是因為他?
不可能吧,上一世文堯的反應根本就沒有那麼大啊。
“那有什麼關係?”希揚掃了一眼文堯,故意試探一般地問:“這和你在這裏有什麼關係嗎?”
文堯倏地將頭轉過來,鎖住了他的視線,平日裏魅色惑人的黑色瞳孔里一片銳光,女教師的眼神凌厲,卻反常地沒有立刻接話,就這麼盯着希揚看了好半天之後,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別過臉去,希揚直到這時才聽見她不帶感情的聲音傳了過來:“因為我是這個學校里目前唯一有資格、卻也是最沒有能力擔任你的負責老師的人。”
她的反應很正常,是文堯一向對他時的態度,那麼她的臉色又是何解?
希揚沒說話,那頭女院長和一眾教師們的討論已經告一段落,他們看上去是已經得出了結果——並且是由院長單方面得出了結果。年輕的院長斂去了臉上的薄怒,向這頭的希揚和文堯招手:“希揚,無論你是因為什麼原因而自行血統覺醒,我代表御新學院只有一個問題要問,你是在轉學到御新之後才發現自己是純人類的嗎?”
原來如此——剛剛還在困惑着的問題這就有了答案。
院長在這裏的原因很顯然了,這是在商量着他的真正歸屬問題呢。希揚是臨近期末考才轉學到御新學院的,這也就是說,他在治療期和恢復期可都仍歸屬於富人區的御信學院,如果他是在轉學進入御新學院之前血統覺醒的話,那麼御新這邊就勢必會被要求將他交回御信學院。
不管三個區的劃分原則為何,只有純人類的歸屬是擁有另一套界定方式,從大方面考慮,他如果歸屬於御信學院的話,毋庸置疑在硬件和軟件上都會擁有絕對的優待,如果教出一個出色的純人類對七區整體來說都是無上的榮耀,然而,細究到七區內部來看,沒有哪個學院願意將一個純人類拱手讓出去的。
院長上一世沒有到場,就是因為他的純人類血統是在御新學院內被鑒定出來的,歸屬毫無問題。
“嗯。”希揚難得老老實實地說了一回真話,但他依然模糊了血統覺醒的時間:“是轉學之後的事。”
聽到他的回答,年輕的院長露出了一個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表情,那表情轉瞬即逝,她一點頭之後接著說了下去:“測試儀器的賠款會由院方提交免責報告,這點你不需要再擔心。你的負責老師院方也已經敲定下來,雖然非常慚愧,但我必須告知你這一信息,御新已經有十多年沒有過純人類學生,因此並沒有相關的出色人才能夠擔任你的負責老師。值得慶幸的是,院內有且僅有一名純人類可以擔任你的負責老師,並且她你也不陌生。”她朝文堯一攤手:“就是你的通識課老師。從今以後,文堯就會成為你的負責老——”
“等等。”
嚴肅的氣氛中,突然插`進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使得眾人不得不望向行政樓大門口的聲源處,只見一個長發男人單手插口袋走了過來,他的面容帥氣俊美,神態自信,步履間從容優雅,一舉一動之間竟有種難言的震懾力。長發男人站到了女院長的跟前,一舉手裏的液晶板按下了顯示鍵,他的履歷信息立刻顯示在了上面:“看來我的報道還真是時候,這個學生就歸我了。”
男人兀自說完,就含笑朝着希揚和文堯望了過來。希揚注意到院長在接過液晶板之後臉色就“唰”地變了,當即心裏就有了幾分不太好的預感。
令人意外地,朝他們看過來的男人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和希揚說點什麼,而是朝文堯伸出了手:“堯堯,好久不見了。”
希揚敏銳地察覺到身邊文堯的身體幾不可聞地一抖,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將手放到了長發男人的手上,她的臉色在看見男人之後就變得更差了,可眼睛卻銳光不減,灼灼的視線盯着男人躬身,像個貴族一樣親吻她的手背:“沒想到你文羲也會有做‘傻事’的一天。”
文堯在“傻事”這兩個字上咬下的重音讓男人饒有興緻地一笑,而文堯說出的這個名字則讓周圍一圈老師中的女性們爆出了小小的驚呼——
“真的是他!”
“不開玩笑吧?名模特到七區、還是社會管理區的學校來當老師?”
“老天!我還是頭一次這麼希望院長接下新人的調任——對象是文羲的話就是飯碗被搶我也樂意啊!”
“你已經過了花痴的年紀了好吧?少說傻逼話。”
“不追星喜歡模特兒就不行了?文羲什麼身份誰能不喜歡?出身有名的純人類大家族,名模特兒,三系魔法使用者,你討厭一個我看看?”
“今天你的腦子除了花痴以外就空了是吧?動動你那可憐的腦子,為什麼這樣的人會到我們學校來當、老、師?!”
“等下啊……重點不應該是為什麼文堯和文羲……看起來好像很熟啊?……話說文堯是純人類……吧?”
“我勒個去……”
“都姓文啊喂!……我覺得我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我也是……”
這些爭論每一句希揚都聽得清楚,相信議論中心的文堯和文羲也和他一樣對這些議論一句都沒落下。男人任文堯收回了手,輕笑了一聲之後才轉過視線來打量希揚:“這就是需要我特意跑到這裏來教的學生?啊呀呀,仔細看看還真是個漂亮的孩子。”
文羲的稱讚根本不能讓希揚產生任何的愉悅感,反倒是這人說出來的話透露出了令他一瞬將警戒心拉升到制高點的信息。
——這個人是特意過來的。
以文堯在血統覺醒之後的狀態和如今的處境,她主動與文家聯繫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她看到文羲之後只是產生了抗拒的反應而沒有震驚,也就是說她是知道文羲會出現,並且很有可能就是知道文羲會在這個時候到來?
所以說,她那難看的臉色是因為文羲?
除了這個原因似乎沒有別的解釋了。文堯似乎對文羲乃至於文家都有難解的心結,這就不是希揚能夠幫上忙的事了。希揚需要關注的,僅僅是文羲這個人的出現。他認定了自己就是他未來所要教的學生,也就是說自己是純人類的身份早就已經被他所知,這事情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答案昭然若揭。
知道他是純人類的人只有兩個。一個鮫,一個喬休,塞拉和尤安兩兄妹只算是目擊過他對鮫使用能力以後的現場,並不能算是真正的知情者,鑒於他們倆和鮫的背景都不是能夠攀上純人類大家族的人,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喬休了。
哦?不錯啊,居然連這樣的角色也能說服得動?所以說,這就是他的新把戲?
文羲——文家居然也是喬休身後那個組織的人?
也好。
上一世沒來得及查明的關於喬休身後那個組織的一切,這一世就讓他將它扒個徹底吧。
這麼想着的希揚緊繃的臉部表情驀地一松,似是在看不相關的人物時所用的隨意眼光在文羲身上繞了一圈,微微一抬下巴:“一個模特臨時‘調職’來當我戰鬥課的老師?恕我直言,御新給我的兩個選擇都很可笑,特別是他,”希揚的話說得毫不客氣:“尤其可笑。”
在場所有人一瞬間全部安靜了下來,他們均被希揚的這麼一句話給驚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被貶斥為“可笑”的文羲卻沒有露出任何的不悅,他臉上的表情甚至都沒有一絲改變,就那樣文雅地含着笑站着,明目張胆的視線定格在希揚的身上,那目光里的意思似乎直到這一刻才真真正正地正視起了希揚這個人一般。
“我無權干涉院長的決定,但我對文羲此人是否擁有教育我的正規資格持有懷疑態度,在他向我證明他具有這一資格之前,我無法從他身上獲得任何能夠令我信服、學習的知識。”希揚用着平淡無波的語氣像是說著“今天天氣不錯”一樣敘述着:“當然,在此之前,為了不耽擱本屆武鬥會的準備,我將接受文堯作為我的負責老師。”
不管上一世文堯有沒有被攪進這個局裏,這一世、這個時候的文堯是明明白白地知道她會在今天面臨一場逃不掉的羞辱——特別是,羞辱她的對象,還是她的家人。
作為一個對文堯這樣的女性持有欣賞目光的人,希揚難得起了一絲護花的念頭。
少年說完,在諸多教師的注視之下,抬手,根本不見他有多餘的動作,便見一陣半透明的淺藍冰霧無聲地聚攏過來,在他的掌心凝化出了一朵精緻的、栩栩如生的冰花。
立刻有眼尖的人控制不住地小小驚呼出聲——那朵花無論是薄如蟬翼的花瓣抑或是花托,甚至是花朵之下的兩片葉上的脈絡都纖毫畢現。
七區可不是什麼重要的地方,就算是富人區的御信學院也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過純人類學生,更別提是社會管理區的御新學院,呆在御新學院工作的老師們幾乎就沒有見過純人類施展魔法的場面,可沒見過總還聽說過,尤其還有一個看見希揚露了這一手而終於有所動容的文羲。
這一手要是由老資格的純人類來使出的話一點也不值得驚嘆,但換作為一個剛剛血統覺醒沒多久的新純人類,他的潛質以及日後能夠獲得的高度可以說是無法估量的了!
希揚對於眾人或詫異或熱切的視線視而不見,他逕自抬起手,將那朵堪稱藝術品的冰花別上了文堯的紅髮,縈繞在冰花周圍的冰霧立刻在其上冰封做了固定。做完這一切的希揚嘴角微彎,淺淺一笑:“這一學期,也要請老師多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