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封印·眾生燈(五)

22封印·眾生燈(五)

【〇二二】

三黑好笑地拽住了商辰,御着神行訣一同到了屋子前,大聲喊:“師父!師父!師父!”

糟糕,岩漿就快到了。

神不知鬼不覺的師父在哪裏啊?

商辰急得額頭冒汗,他剛剛運的靈力太多,這會兒跑都沒力氣了。他衝進院子,跑到師父的房門,剛要砸門。

吱的一聲,門開了。

一身黑色重紗的師父安靜地站在門裏。

商辰舌頭打結:“師、師父,快走,山,倒、倒了!”

忽然之間,忘記了緊張。

明明師父是重紗從頭罩到腳,商辰卻覺得他在安靜地看着自己,心不由得也定下來了,說話也緩了口氣,重複說:“師父,山倒了,熔漿往這邊倒澆過來了,快走吧!”商辰伸過手去,想抓住師父的手臂。

一道黑影,師父已經走出了院子。

分明,根本沒見他動啊,商辰愣愣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師父,是怎麼掠過自己身邊的。

抬頭,一眨眼師父就到了前邊,那麼強大的法力,前所未見。

三個人急忙跟過去。

只見師父立於最前方的斷壁之上,面對滾滾而來的火紅熔岩,忽然迎風一展長袍。

無數道赤紅的光芒從那長袍倏然發出,而後跟滾燙的岩漿交融,那一瞬間,天地就像着火了一樣映成是一色的血紅。巨大的靈波從地底漾出,整個地方如在海中劇烈顛簸了三下。

商辰和三黑同時被震得趴倒在地。

熔漿,倏然停止。

熔漿之上起了一層白色的霧氣。

山,還在汩汩地傾倒着岩漿,而岩漿至此就凝固住了——博弈,仍在繼續。火熱的岩漿越來越高,阻在前方,遲早會傾瀉下來。

只見師父又發出了一記強勁的法術,重重地擊在高高的岩漿之上,就像一股熱浪撲過去,所有的岩漿在一剎那懸起萬丈高高的紅浪。

商辰和三黑驚呼着,看那岩漿高高地掀起。

下一刻……

高高的岩漿在空中旋成了巨大的火紅的漩渦,那漩渦將岩漿的力量緊緊地裹在一起,就在那魔幻的紅色越旋越快時,驟然,一聲悲壯的怒吼,一股無形的悲愴的強大的力量驟然從黑袍湧出,轟然一聲漩渦在剎那擊出了幾十里。

而後,一聲巨大的響聲。

岩漿將整座山吞沒,火紅在瞬間凝固,白霧升騰。

整個天空被映照得瑰麗無比得難以言表,火焰般的火紅、妖艷的橘紅、詭譎的金紅全部雜糅在一起,像夕陽西落,晚霞彌散,而暮之白霧也裊裊氤氳。

瀧煥喃喃:“真漂亮啊!從來沒有見過!”

三黑說:“你一天躲洞裏修行,怎麼可能見過啊?也是,百里界又沒有太陽。”

商辰也震驚地望着,許久,移向師父站立的地方,那裏已經沒有了任何身影。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之後,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師父,就這麼離開了。

商辰凝望師父的院子,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商辰說:“師父真強大!”

三黑說:“最後那一招是斷空隱,你有沒有感覺到一股悲傷的氣息。”

強大而悲愴,壓抑於心無法發泄的悲愴,在最後的那一瞬,恣無忌憚地發泄出來,令天地為之一動,令人動容。

三黑說:“斷空隱這是《斷空玄本》的第九重功夫,學習《斷空玄本》的人必須心懷巨大的悲痛或者仇恨,否則修鍊不成——商辰,你說得對,入魔,是邪道。”

商辰不言不語。

三黑又說:“但我相信,能以悲憤之力練及第九重的師父,心裏一定很苦。”

否則,那悲愴怎麼會鋪天蓋地壓下來呢?

“你不願意入魔,我會跟師父說的,反正是我騙你的。”三黑心底又偷偷加了一句:也不能全怪我。

“……算了。”

“怎麼了?”三黑竊喜。

“……改天我自己和師父說吧,你別管這事了。”

一旁看夠了晚霞的瀧煥捏了捏脖子,撞了一下商辰:“你家師父真厲害,你也好好好地學啊,我們瀧獸也很厲害的,可我就是不太會法力,每次都只會用蠻力。喂,商辰,我的原形……”

三黑湊過來:“原形怎麼了?血盆大口,正是你們瀧獸啊!”

瀧煥氣急敗壞踹過去一腳:“才不是,我只有打戰的時候會變成那個樣子啊,平常的時候我就是兩隻翅膀的大鵬鳥一樣的!”

三黑不屑:“球!沒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還沒見過畫上的豬?”

瀧煥怒:“三黑你個黑豬!”

商辰笑着安慰:“原形很霸氣啊,打起架來也很威風。”

瀧煥立刻得意洋洋地說:“總算有識貨的!真要論起來,我是瀧獸中長得最帥氣最威武的!”

三黑笑倒:“天下有幾隻瀧獸?還最!”

商辰拽住了終於怒氣爆棚要打三黑的瀧煥,笑眼彎彎地說:“我相信!你幻化成的人就是我們人中最帥的!”

瀧煥難得羞澀一下:“啊?是嗎?”

商辰肯定地點頭。

瀧煥說:“我本不想騙你啊!但我小的時候出來,人都被我的樣子嚇倒了。反而是醜醜的小狗,人竟然喜歡摸來摸去;還喜歡畫上的大鵬鳥,說那是神鳥。我怕把你也嚇着才變幻的——你果然很喜歡。”

咳,也是。

彌寶粟地里出現可愛的長翅膀的小狗,跟冒出一兇猛的巨大的神獸,完全不是一個感覺。那天夜裏要見到的是瀧煥的原形,肯定會直接給嚇死的。

肯定得跟師父說一下闖禍的事,本來三黑要進的,這次商辰堅決拿下了這個任務。

商辰蹭到師父房門前,叩門:“師父,弟子商辰求見。”

竟然沒有回應。

商辰一念,驀然鼓起勇氣推開了門,那一瞬房中的人倏然轉過身,重紗罩下來,但商辰還是看見了一隻手,一隻滿是傷痕的手——被火的灼傷一個連一個黑色傷疤的手,陳年舊傷。

有事嗎?

師父簡單直接三個大字。

商辰趕緊凝神,結結巴巴地把他跟三黑尋找封印裂痕,最終引發岩漿倒灌的事一說。

下次小心。

師父簡簡單單回了兩個字,盤腿而坐。

這是讓自己退下的意思,商辰告辭后小心地關上門,跟在院子裏等待的三黑說:“師父沒怪我們,說下次小心。”

“啊?難道不是讓師父帶你回的?”

商辰漲紅了臉:“那也不能現在啊。對了,你說過,對師父驚為天人。”

“是啊。”

“他的臉?”

“當然不是了!他一出現,就用法力救了我們一大波人,不是天人是什麼!怎麼,你剛剛親眼見到了?”

“沒,我看見他手上全是灼燒的舊傷。”

哪個法力高強的人沒有傷痕纍纍過呢?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不過瀧煥插話了:“不會吧?以前好好的啊!我當然知道了,我們打架的時候,我把他的衣服都燒破了!”

竟然你乾的!

瀧煥連忙搖頭:“我是玩一玩,哪能燒到他?是說袖子燒沒了,那手上絕對沒有傷啊什麼的!”

“那……師父長得怎麼樣啊?”

“人和瀧獸的審美不一樣啊,你們人的話,應該還算可以吧!”瀧煥苦思冥想。

“像我這種、商辰這種,還是你這種?”三黑果斷問。

“有區別嗎?”

“……區別大了!我長得很陽剛,商辰比較俊逸,你比較騷包啊!”

“哦,那就都不是了。”瀧煥瞭然。

“哎呦急死我了!算了這個瀧獸腦子不好使,商辰,咱們還是去找火的封印到底是怎麼回事吧!”三黑把商辰一拽就跑了。

“誰腦子不好!”瀧煥大叫,追了上來。

商辰回到屋子,眾生燈就在桌子上,瀧煥無辜地辯解剛才真的沒見。

莫非是什麼妖靈偷了又送回來?

年輕,就是越挫越勇。

後來三個去了一趟那座面部全非的山,山上的岩漿已經凝固,曾經的美好蕩然無存。

瀧煥傷感地說,還沒好好看呢火蝴蝶就沒有了,好像它們來一遭就是為了讓自己看一眼似的,對於活了兩千年的瀧獸來說,實在很難理解這麼倉促的生命。

瀧煥是如此的傷懷,趴在三篡閣的窗台上鬱鬱寡歡,以至於商辰大方地將彌寶粟花送到他嘴邊,他都不看一眼。

眉毛蹙起,那神情真是叫人心疼。

商辰安慰:“那你一定不知道蜉蝣了,朝生夕死,不是更短?不過,對生命的感悟,並不取決於長短。‘朝聞道,夕死可矣’,也許蜉蝣會比瀧獸更懂生的意義啊。”

瀧煥轉頭惆悵地說:“光懂又怎麼樣還是短啊。”

三黑劈手把商辰攬過來:“別管他,一個能活一萬年的傢伙為這事糾結,不是欺負我們活不夠一百年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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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修仙我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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